長沙的夏天熱得讓人無所適從。
待在被香樟樹環(huán)繞、與世隔絕的老房子里會好很多,但也不想出門。于是我就憋在空調(diào)房里晝夜不分地工作。獨居久了,整個人難免寂寞,所以我打算找個室友和我一起度過這個難捱的夏天。
當(dāng)一個網(wǎng)名叫格蘭芬多的人通過租房帖私信我時,我并沒有把她當(dāng)回事。
我認(rèn)為這有理有據(jù)。一般人私信時,都是在網(wǎng)上熱切地發(fā)三朵玫瑰并伴著笑臉表情,然后正常地約看房日期。但格蘭芬多發(fā)給我的第一句話是:“你好啊朋友,我想租房。不過我每天都會拉小提琴,你介意嗎?”
我當(dāng)然介意。我每天昏沉又疲憊。我想要的是一個禮貌安靜的室友,而不是一個一開口就說自己整天拉小提琴的人。
直到那幾個我心底認(rèn)為的室友候選人來看房,直到他們因為各種原因沒見人影——有的說,這房子不入時,太野生,感覺隨時會有蜜蜂、蜘蛛或其他“飛禽走獸”來做客;有的說,這房子采光不好,客廳低矮壓抑,一進(jìn)門就能聽到隔壁樓棟的切菜聲;有的說,接受不了我接下來要養(yǎng)狗,想到有毛的東西在家里亂竄亂叫,就感覺過敏癥都要發(fā)作起來;有的或許只是上句還聊得熱情洋溢,下句就禮貌地說自己已經(jīng)租好別的房子。不好意思,就不來了。
我壓根沒料到我喜歡的老房子成了難以出租屋。這時我才想起那位愛拉小提琴的格蘭芬多。我舔舔嘴巴,尷尬地打開還沒回復(fù)她的對話框,問:“朋友,我不介意你拉小提琴。但我可能會養(yǎng)狗,你介意嗎?”
格蘭芬多回復(fù)得很快,她說:“可以。方便的話,我想等會就來看房。”
當(dāng)我打開草綠色大門時,一個小小的短發(fā)女孩就把毛茸茸的腦袋伸了進(jìn)來,她眼睛亮晶晶的,和我打了個招呼立馬鉆去客廳,像個覓食的松鼠一樣左顧右盼,她興奮地問我:“狗呢?小狗呢?”
我撓撓頭,和她說小狗還沒來。她倒是像她的小狗還沒來一樣,立馬眉毛耷拉下來,表示很失望。我一邊覺得莫名其妙,一邊帶她走進(jìn)打算出租的房間。這間房間家具很少,不過有個大窗戶。窗外有棵茂盛的香樟樹,就立在斜坡上。
“這個房間最特別的就是這扇大窗戶。你看,從窗下這條路往上頭走,有條小路可以直接通往岳麓山。”我站在窗邊對格蘭芬多說。現(xiàn)在窗戶正把外頭框成了一幅冷調(diào)的綠色油畫,在此明暗之間跳躍的光點像不安分的精靈。幾個年輕人剛好下山,甩著手臂走過路邊,熱切地聊著天,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很高興的樣子。酡紅夕陽被笑聲攪動得一點都不黯淡。
“很棒啊。我喜歡這里,我要租下這個房間。”格蘭芬多果斷平靜地開口,她看起來很滿意,“這房子還在上坡呢!說明住在這里的日子會走上坡路,幸運的生活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我可相信這個了。”
“噢。”我沒想到格蘭芬多這么干脆就答應(yīng)了,意外又高興。之前那些嫌棄這棟老房子的人總對它有著五花八門的理由來指指點點,都讓我懷疑自己對它的喜歡是不是出于一種原始自戀,也許它根本就是個不討人喜歡的、租不出去的破房子。直到我遇到了第二個對它充滿信心的人。但我還是有些不太相信的局促,我指著衣柜上的全身鏡說:“這有個正對著床的鏡子,晚上睡覺時,如果看到它可能有些恐怖。你害怕的話,我可以給你準(zhǔn)備些海報把它貼上。”
“我不會害怕啊,我不在乎這個。”格蘭芬多拍了拍我,朝我眨眨眼,“你喜歡上一個房子時,它怎么樣都可以。”
就這樣,格蘭芬多住進(jìn)了我的老房子。我接來我的狗,她拉著她的小提琴,日復(fù)一日,感情漸篤。另外,每天傍晚都能聽到小提琴的演奏,實在是件很浪漫的事。
原標(biāo)題:《十日談 | 胡天意:難以出租屋》
欄目編輯:史佳林 文字編輯:蔡瑾
約稿編輯:殷健靈
來源:作者:胡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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