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文字,讓我們相遇
光緒年間,豫西有個叫落霞坪的山村,村后那口老井是祖輩傳下來的救命水。井臺是青條石壘的,沿口被井繩磨出深深的槽,像道永遠填不滿的疤。村里老人說,那井里鎖著個水鬼,每逢陰雨天就會爬上來,專拖走穿紅衣裳的女子。
那年秋天,落霞坪來了個外鄉郎中,姓秦,背著個藥箱,說話帶著江南口音。秦郎中租了村頭的破廟住下,見誰都笑瞇瞇的,給人瞧病只收半文錢,遇著窮苦人家索性分文不取。村人都說,是菩薩顯靈,給他們送來了活神仙。
變故是從寒露那天開始的。先是王屠戶家的小女兒,穿件紅棉襖去井邊打水,水桶還在井臺上晃悠,人卻沒了蹤影。王屠戶瘋了似的往井里撈,只撈上半截染紅的棉線——那是他前天才給女兒扎的紅頭繩。
村里炸開了鍋,都說是井里的水鬼害了人。秦郎中主動找上門,說要幫著想想辦法。他圍著老井轉了三圈,眉頭皺得緊:“這井陰氣重,怕是水鬼積怨太深,得做場法事鎮一鎮。”
當晚,秦郎中在井臺擺了香案,焚了黃符,又讓村人取來三斤糯米、七根桃木釘。他披件道袍,念咒時聲音忽高忽低,像秋蟬在雨里嘶鳴。正作法時,井里忽然“咕嘟”冒了個泡,井水竟泛出淡淡的紅,像摻了血。人群里不知誰喊了聲“水鬼出來了”,眾人頓時作鳥獸散。
秦郎中卻站在井邊沒動,直到香燃盡了才回破廟。第二天他對村人說,水鬼被暫時鎮住了,但得找個八字硬的人守井,免得它再作祟。村東頭的李老栓自告奮勇,他早年殺過野豬,據說煞氣重,夜里就搬了張竹床守在井臺邊。
可沒過三天,李老栓也沒了。
他的竹床還歪在井臺邊,上面搭著件藍布褂子,褂角沾著濕泥,像是被人硬生生拖進井里的。這下落霞坪徹底慌了,有戶人家連夜收拾行李想逃,剛走到村口就被秦郎中攔住:“這時候走,水鬼纏上你們,到了半路也是個死。”他說得懇切,眼里卻像蒙著層霧,讓人瞧不真切。
村里的里正姓趙,是個讀過幾年書的老秀才,他找到秦郎中,顫巍巍地問:“秦先生,這水鬼……當真沒法子治?”
秦郎中沉吟半晌,從藥箱里取出個黑陶小罐:“我這里有瓶‘鎮魂露’,是家傳的秘方,能逼水鬼現形。只是這法子損陰德,不到萬不得已……”
“都這時候了,還顧什么陰德!”趙里正急得直拍大腿,“只要能保住村里的人,我這條老命賠上都行!”
秦郎中嘆了口氣,說這鎮魂露需用童男童女的指甲灰做藥引,還得在子時三更,讓個純陰八字的女子站在井邊,念三遍《往生咒》。村里符合條件的,只有趙里正的小孫女阿秀,才十二歲,生得粉雕玉琢,是里正的心頭肉。
趙里正當晚就把阿秀鎖在了柴房。他蹲在柴房門口抽煙,煙袋鍋里的火星明明滅滅,像他心里的主意。后半夜,他終是咬了咬牙,從阿秀頭上剪下一縷頭發,又用繡花針戳破她的指尖,接了幾滴血,連夜送到破廟。
秦郎中見了頭發和血,眼睛亮了亮,當即把東西倒進黑陶罐。罐里“滋啦”響了聲,冒出股甜腥氣,像煮爛的杏子。他對趙里正說:“明晚子時,你把這罐藥倒進水井,水鬼一現形,我自有桃木劍收拾它。”
可第二天午后,阿秀竟不見了。
柴房的門是從外面鎖的,窗欞卻被人鑿了個洞,洞邊沾著幾根黑毛,像是野獸的。趙里正瘋了似的在村里喊,秦郎中也跟著幫忙找,最后在老井邊發現了阿秀的繡花鞋,鞋面上繡的桃花被水泡得發漲,像朵剛哭過的臉。
“是水鬼把她拖走了!”趙里正癱在井臺上哭,“都怪我,我不該信那勞什子鎮魂露……”
秦郎中扶起他,眼神沉沉的:“里正莫慌,今晚子時,我定要讓水鬼償命。”
那天傍晚,落霞坪飄起了細雨,霧蒙蒙的,把老井罩得像口沒蓋的棺材。秦郎中讓村人在井臺四周堆了柴火,說要等水鬼出來時,用烈火焚了它的魂魄。他自己則背著手站在井邊,望著那汪黑水出神,沒人瞧見他袖管里露出的半截鐵鏈,鏈環上刻著歪歪扭扭的符咒。
子時剛到,井水忽然翻涌起來,浪頭拍打著井臺,濺起的水花帶著股鐵銹味。接著,一個白影從水里浮上來,長發遮住臉,四肢僵硬地往岸上爬——正是村民口中的水鬼。
“點火!”秦郎中大喊一聲,村人慌忙點燃柴火,火光“騰”地躥起來,把水鬼的影子拉得老長。
可就在這時,那水鬼忽然抬起頭,長發分開的瞬間,露出張蒼白的臉——竟是王屠戶家失蹤的小女兒!她嘴唇發紫,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秦郎中,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像是有話要說。
趙里正嚇得腿一軟:“是……是紅紅?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秦郎中卻從袖里抽出桃木劍,厲聲喝道:“妖孽竟敢化人形惑眾,看我收了你!”他舉劍就朝水鬼刺去,可劍鋒剛要碰到水鬼,井里突然又冒出幾個黑影,有老有少,都是這些日子失蹤的村民,一個個伸長了胳膊,竟把秦郎中圍在了中間。
“不好!是水鬼勾了他們的魂!”有人喊著要往火里添柴,卻被秦郎中喝住:“別動!這些不是魂魄,是被它困住的生魂!”
他說著從懷里摸出張黃符,往劍上一貼,正要念咒,那王屠戶的女兒忽然撲過來,死死抱住他的腿,指甲掐進他的肉里。秦郎中吃痛,桃木劍掉在地上,袖管里的鐵鏈“當啷”滑出來,鏈頭竟鎖著個小小的銅鈴。
就在銅鈴落地的瞬間,怪事發生了——那些圍著秦郎中的黑影突然不動了,像被抽走了骨頭似的,慢慢癱軟下去,化作一灘灘黑水,滲進井臺的石縫里。只有王屠戶的女兒還直挺挺地站著,臉上的青紫漸漸褪去,眼睛里淌下兩行清水。
“秦剝皮……”她忽然開口,聲音嘶啞得像磨石頭,“你以為……鎖得住我?”
秦郎中臉色大變,踉蹌著后退幾步:“你……你怎么會記得?”
“我化成水鬼也記得!”那女孩的聲音陡然拔高,竟變成了個婦人的腔調,“二十年前,你在江南害死我丈夫,搶了我的孩子,還把我推進井里,用這鎖魂鏈鎮了二十年!你以為換個地方,改個名字,就能躲得掉?”
這話像道驚雷,劈得村人暈頭轉向。趙里正顫聲問:“紅紅……你到底是誰?”
“我不是紅紅。”那女孩搖了搖頭,長發里掉出顆桃木釘,“我是被他害死的冤魂。他每到一個地方,就找個穿紅衣的女子,用桃木釘釘進她們的百會穴,取她們的生魂煉藥,再把尸體丟進井里,讓我的魂魄替他背黑鍋!”
她指著秦郎中,聲音里淬著冰:“他根本不是什么郎中,他是個煉小鬼的妖人!那些失蹤的村民,都被他用藥迷暈,藏在破廟的地窖里,等著月圓之夜取他們的心頭血!”
秦郎中見事已敗露,從懷里掏出個瓷瓶就想砸,卻被王屠戶撲上來按住。王屠戶紅著眼,一拳砸在他臉上:“我女兒呢?我女兒是不是被你害了?”
“在……在地窖……”秦郎中被打得口鼻流血,“她還活著,只是被我用迷藥暈著……”
村人跟著王屠戶沖進破廟,果然在佛像后面發現個地窖。地窖里鋪著稻草,幾個失蹤的村民都躺在上面,臉色發白,呼吸微弱,王屠戶的女兒也在其中,懷里還緊緊攥著半截紅頭繩。
等眾人再回到井臺時,那水鬼模樣的女孩已經不見了,只有井臺上多了道淺淺的印記,像個女人的手掌印。秦郎中被捆得結結實實,嘴里塞著布,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井口,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后半夜,雨停了,月亮從云里鉆出來,照得老井亮晃晃的。趙里正蹲在井邊,忽然聽見水里傳來輕輕的嘆息,像是有誰在跟他說話。他想起二十年前,確實聽老輩人說過,有個江南來的貨郎在村里病死了,他的妻子抱著孩子哭了三天,后來就不知去向了。
“是我們瞎了眼,錯把豺狼當菩薩。”趙里正對著井水作了個揖,“多謝你救了落霞坪。”
井水“咕嘟”冒了個泡,像是應了聲。
后來秦郎中被送官查辦,從他的藥箱里搜出本殘破的冊子,上面記著他二十年來害死的七十二個人,每個名字后面都畫著個小小的紅圈。官府說他是采生折割的妖人,判了凌遲處死。
落霞坪的人把地窖里的村民救回來,又請了真正的道士來做法,超度井里的冤魂。道士說,那水鬼本是良善婦人,被秦郎中所害后怨氣不散,卻始終沒害過一個無辜的人——王屠戶女兒的紅棉襖,是她故意拖進水的,想引村民發現真相;李老栓的藍布褂子沾著的濕泥,其實是地窖門口的土,是她在給村民指路。
“她守著這口井,不是為了害人,是為了等仇人自投羅網。”道士臨走時指著井臺,“你們瞧,那石縫里長出的草,是她用自己的魂魄養的,能治百病呢。”
眾人湊近了看,果然見青條石的縫里冒出叢嫩草,葉片上還掛著水珠,在月光下閃著光。
再后來,落霞坪的人還是喝老井的水,只是再沒人說水鬼的壞話。逢年過節,總有婦人往井里丟塊紅糖、撒把米,說是給井里的“井娘”添點吃食。有人說,陰雨天站在井邊,能聽見水里傳來紡車聲,細細密密的,像在織件永遠織不完的紅衣。
而那叢從石縫里長出來的草,被村人小心地移到藥圃里,果然能治風寒咳嗽。只是沒人知道,那草的根須,一直悄悄往老井的方向蔓延,像無數雙看不見的手,緊緊攥著那口井,也攥著整個落霞坪的平安。
關注我,明天的故事會更精彩!
本故事為純原創民間故事,寓教于樂,旨在豐富讀者業余文化生活,所有情節根據民間口述整理而成。純文學作品,借古喻今、明道講理,勿與封建迷信對號入座!抄襲、侵權必究!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
金風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