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7月4日,臺北《聯合報》頭版用“三十載冷暖歲月,當代冰霜愛情”作題,登出張學良與趙一荻的婚訊;同一天,洛杉磯比佛利山的一棟老宅里,于鳳至手執毛筆,在離婚協議上簽了字。那一刻,她寫下的是“張于鳳至”,而非“于鳳至”,仿佛把姓氏嵌進骨頭里,誰也別想摳走。這樁被外界視為“舊式婚姻終讓位于新式愛情”的離婚,然而其中曲折離合一言難盡。
都說是天作之合
1916年,十五歲的張學良被父親張作霖按著頭拜了堂。新娘于鳳至長他三歲,眉眼溫婉,卻有一雙極穩的手,一手小楷寫得比賬房先生還利落。
雖說年少輕狂,但是張學良還是在婚夜寫下“與姊結秦晉”,第二天照樣騎馬去戲園子捧女伶。張作霖丟給兒子一句“正房我給你定,其余我不管”,便把紅線拴死在小張身上,穩住了家中內務。
此后十余年,于鳳至在大帥府里把里里外外理得紋絲不亂,對張學良外面的鶯鶯燕燕既不吵也不鬧,是一個眾人都認可的正室妻子。
在1927年趙一荻挺著肚子跪到她面前時,這位正宮夫人只是淡淡說了一句:“留下可以,孩子姓張?!?/strong>于是,一座“趙四小樓”在帥府旁悄悄立起,這三人行的尷尬關系就此定格。
1936年12月,西安事變猝然爆發。于鳳至正在倫敦陪讀,聽聞消息,立刻把四個孩子塞進船艙,獨自掉頭回國。
于鳳至陪著張學良從南京軍事法庭一路輾轉到奉化雪竇山、江西萍鄉、湖南沅陵,白天在特務的注視下洗衣做飯,夜里把丈夫那雙發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別離即是永別
三年零四個月,她靠“漢卿不能沒有我”這口真氣撐著,直到乳房劇痛到抬不起胳膊。1940年春,于鳳至確診為乳腺癌晚期,戴笠派人把她送上赴美的輪船,畢竟再拖下去于鳳至就得把命留在山里。
離開的輪船起錨時,于鳳至扒著欄桿朝岸上的張學良喊:“你先活,其余我來。”
來到美國以后,于鳳至通過手術割掉了自己的左乳,但是這卻割不掉她的斗志。
于鳳至在異國他鄉從頭學英文、炒股票,買下兩處別墅,逢人就講“我丈夫還在他們手里”。
她頻繁給白宮寫信、在《洛杉磯時報》發文章,把“釋放張學良”炒成國際話題。
蔣介石最煩的就是這種“家丑外揚”,面對沸沸揚揚的議論,老蔣曾拍著桌子吼:“她再鬧,就讓張漢卿做第二個楊虎城!”
這話傳到臺北,張群、宋美齡都坐不住了。張群以老朋友的身份飛美國,攤開底牌:“只有離婚,才能給漢卿留命?!?strong>蔣夫人在一旁勸道:“基督徒不能有兩個夫人,這也是為了漢卿好?!?/strong>
這一番委曲求全
1964年春天,張學良在臺北北投的幽居里讀《圣經》,讀到“人要離開父母,與妻子連合”時,沉默良久,轉頭對趙一荻說:“我得給四小姐一個名分?!?/p>
趙一荻卻哭著搖頭:“大姐為我們苦撐三十年,我怎能搶她名分?”
張學良只能寫信:“我們永遠是我們,這事由你決定,我還是每天唱《四郎探母》。大姐,你是理解我的!”
這封信漂洋過海,來到了比佛利山那間拉上窗簾的臥室里。
于鳳至讀罷,獨坐到天亮,最后提筆在協議書上簽了字,抬頭對張群說:“告訴漢卿,我簽字是為了讓他活,不是為了讓誰高興?!?/p>
于鳳至雖然同意離婚,卻不改姓。此后三十年,她的駕照、支票、房產契約一律署名“張于鳳至”。
她甚至在好萊塢山買了兩塊墓地,一座給張學良,一座給自己,中間留著通道,說“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并肩”。
1990年春天,于鳳至在她93歲時,臨終前對女兒張閭瑛說:“替我去臺北看他一眼,告訴他,我不怪他。”
就在同年冬天,張學良終于在臺北解禁,他飛往夏威夷,路過洛杉磯,只在墓前留下一句:“生平無憾事,唯負此一人?!?/p>
有人把這段婚姻總結為“舊式女子的悲劇”??捎邙P至自己算過賬:十五歲嫁他,四十五歲放手,其間救過他兩次。一次用陪伴,一次用離婚。
于鳳至失去了名分,卻保住了他的命,也保住了自己愛他的方式。張學良呢?他晚年對記者說:“我這一生,兩段情,一段欠她命,一段欠她命?!?/strong>
欠下的,終究還不了。說到底,這樁離婚不只是一段感情的終點,更是一場政治與人性糾纏后的唯一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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