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環球時報
7月23日,俄烏第三次伊斯坦布爾和談僅持續一小時便匆匆落幕,雙方在關鍵議題上毫無進展,僅就戰俘交換等人道主義問題達成部分共識。和談遲遲難以突破的癥結,不僅在于領土、安全等具體問題上的僵持不下,更本質的原因在于俄羅斯與烏克蘭和西方世界存在的嚴重“三觀分歧”仍然沒有得到有效調和。
首先,這場沖突的爆發,是冷戰后俄羅斯同西方在安全觀上的必然分歧。冷戰結束后,盡管國際安全環境顯著改善,但以美國為首的北約仍堅持陣營政治,持續擴張其主導的歐洲安全體系。許多西方國家固守“加入北約是主權國家的自由”,無視俄羅斯的反對與警告,導致莫斯科在歐洲安全架構中被嚴重邊緣化。作為具有全球影響力的核大國,俄羅斯始終將后蘇聯地區視為戰略核心利益區,反對北約在其周邊擴張,反對西方逼迫相關國家“選邊站隊”。俄方將烏克蘭視為自身的戰略紅線,在多次警告無果后,俄方在2022年2月發起對烏克蘭的“特別軍事行動”。俄羅斯多次強調,俄烏和談必須觸及烏克蘭危機的根源性問題,要求烏克蘭必須“中立化”“去北約化”和“去軍事化”,要求北約承諾放棄東擴。烏克蘭則堅持加入北約,堅持要求美國為首的北約向其提供戰后安全保障。大部分歐洲國家和烏克蘭都拒絕承諾基輔放棄加入北約,拒絕任何“割地求和”和解除武裝。
其次,沖突談判屢屢無法取得進展的根本原因,是不同國家間國際秩序觀的深層結構性矛盾。換言之,是自由主義國際秩序與現實主義國際秩序的碰撞,也是西方中心主義格局與俄羅斯主張的多極世界格局的對立。俄羅斯戰略界有聲音認為,冷戰后形成的“單極世界”正在瓦解,新興經濟體與全球南方的影響力快速上升,他們反對西方中心主義的國際秩序,反對西方壟斷國際政治和世界經濟的主導權。
俄羅斯將自身定位為世界“主權中心之一”,稱其“肩負著維護全球力量平衡、推動多極國際體系建設的獨特歷史使命”。自2014年的克里米亞危機以來,俄羅斯的現實主義外交逐漸成形,更加傾向于實用主義和現實主義外交,不惜使用武力回擊西方的戰略挑戰。俄烏沖突三年來,一些國家開始以“二分法”審視世界,將其劃分為“友好國家”與“非友好國家”。一方面,俄方堅持以實力為基礎與西方博弈,既堅持短期的現實利益,也不放棄長期的戰略訴求。反觀西方,特朗普上任以來,美國雖然積極推動俄烏和談,但看重的是俄烏和談的短期停火效果,不愿意在戰略層面對俄妥協。美國為首的西方仍在極力維護基于“西方規則”的國際秩序,繼續在全球推廣西方價值觀主導的政治體系,推行自由化、全球化的經濟模式,擴張單邊主義的北約安全架構。
再次,沖突持續延宕的背后,還存在明顯的價值觀分歧。烏克蘭選擇擁抱西方的自由主義價值觀,而俄羅斯則主張維護“俄羅斯世界”的傳統價值觀。獨立后的烏克蘭將自身劃入西方文明,將加入歐盟和北約視為“回歸歐洲文明”的路徑,并不認同“俄羅斯世界”的概念。2014年危機后,烏克蘭加速推進“去俄化”,限制俄語使用、禁止俄羅斯媒體傳播。因此,俄羅斯在和談中多次提出保護俄語地位與俄羅斯族人利益、反對烏克蘭極端反俄政策。澤連斯基政府明確否認烏克蘭存在極端民族主義,不認可俄羅斯對其民族和文化政策的“指責”。
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積極支持烏克蘭的價值觀選擇,從政治、外交和安全等多方面支持烏克蘭融入西方世界。俄羅斯則將烏克蘭的價值觀選擇視為戰略威脅,強化與西方在價值觀上的競爭。2014年烏克蘭危機后,普京多次提及保護“俄羅斯世界”,這并非僅指向保護海外俄羅斯僑民利益,而是意在構建基于歷史、語言、文化、宗教和傳統價值觀的地緣空間。普京在2024年瓦爾代俱樂部發言中指出:“西方自由主義已走向退化,演變為對任何替代方案、任何主權獨立思想的極端不容忍,甚至為新納粹主義、恐怖主義等辯護。”在俄羅斯看來,烏克蘭及其他后蘇聯國家都屬于“俄羅斯世界”的范疇。
總而言之,當前俄烏和談僵局反映了沖突雙方在三個層面的結構性矛盾:一是在安全架構上缺乏共同認知基礎。二是對國際秩序的理解存在本質差異。三是在價值觀取向上南轅北轍。鑒于雙方既無法通過說服改變對方立場,也在短期內難以取得決定性軍事勝利,解決沖突可能需要探索第三條路徑,在管控危機的同時,擱置爭議和凍結沖突或許是當前降低風險、減少傷亡的現實選擇。(作者是中國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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