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5年10月,滬寧線上行駛的一列專車被孫傳芳的便衣隊截停,火車上的楊宇霆只能慌忙下車,只帶一名副官渡江逃命,而剛剛到手四十天的江蘇督軍大印也只能如曹操割須般扔掉。冥冥之中這一次也成為奉系南下戰略由盛轉衰的縮影,世人皆知“小諸葛”的智名,卻鮮有人追問:這位在東北運籌帷幄的秀才,為何一到江南就兵敗如山倒?
關外起龍蛇
先說東北奉系軍閥。作為奉系軍閥大統領的張作霖草莽起家,最缺的是能把綠林弟兄變成正規軍的“筆桿子”。當初劉邦起事后就明白馬上得天下,卻不可以馬上治天下,張作霖雖然一介草莽,卻在這一點上非常清楚。
所以在張作霖手中,楊宇霆這位從日本留學回來的讀書人也得到了重用。
1916年秦皇島劫械、1922年整訓二十七師、1924年擬定迂回天津的作戰方案,楊宇霆三次讓張作霖“一夜闊氣”,奉軍也從幾桿老套筒的盲流隊伍變成擁有海陸空軍的龐然大物。
所以張作霖對楊宇霆也幾乎到了溺愛的程度,楊手中的兵工廠花錢如流水,旁人向張作霖告狀,張作霖只笑笑:“鄰葛(楊宇霆字)花一個,我還他十個?!?/p>
背面的短板
張作霖雖然偏愛楊宇霆但是他也深知楊宇霆的短板,老張一針見血地指出,楊宇霆能謀而不能斷,善治軍卻不善治人。
奉系內部老派罵楊宇霆“排擠前輩”,講武堂派怨他“偏袒士官系”,就連同為士官派的姜登選也因分餉不均與他翻臉。
張作霖在世時,這些矛盾被“大帥”的權威摁住;可一旦張作霖不在了,楊宇霆就像失去殼的寄居蟹,所有鋒芒都變成軟肋,這也成為楊宇霆悲劇命運的重要原因。
1925年夏,奉系挾二次直奉戰爭余威,把勢力推到長江流域。張作霖論功行賞,把最富庶的江蘇給了楊宇霆。
消息一出,奉軍內部先是一片嘩然,“江南是塊肥肉,可也是火爐子”,沒有嫡系部隊、沒有地方根基的“秀才督軍”能坐得穩嗎?
盡管外人都不看好,但是楊宇霆自己卻躊躇滿志。到江蘇第一天,楊宇霆就對各國領事說:“我要把江蘇變成第二個東北。”
楊宇霆初來乍到,確實照搬東北經驗:清丈田畝、整頓厘金、計劃修筑滬寧公路,還打算把兵工廠分廠設在南京浦口。
南京士紳聽得心驚,這個楊宇霆不是又一個張宗昌嗎?江南社會本來厭奉系,楊宇霆的凌厲作風更把恐懼變成了敵意。
為何敗走
奉系在江蘇原來只有兩個師,一個師還被郭松齡臨時調回冀東“整訓”,實際只剩劉翼飛的第十三師孤零零守著南京。
而孫傳芳的五省聯軍已在浙江磨刀霍霍,陳調元部從安徽斜插,盧香亭部沿太湖東岸包抄,海軍楊樹莊的艦隊封鎖長江。
奉軍兵力一比四,彈藥糧秣均不足,面對如此困境,楊宇霆卻仍在督署里批公文、算預算,仿佛忘了前線十萬火急。
10月16日,孫傳芳通電討奉,三路大軍同時撲向南京。劉翼飛急電請援,楊宇霆回電只有八個字:“沉著應戰,靜待后命?!敝钡竭@個時候,楊宇霆以為憑自己在東北的威望,一紙命令就能調來援兵。
然而主公張作霖此時也是自顧不暇,所以回電比他還空洞:“鄰葛自酌。”
三天后,丹陽失守,鎮江告急。楊宇霆這才意識到江蘇不是遼東平原,無險可守,而奉軍也不可能在江南打陣地戰。
20日夜,楊宇霆帶著督軍大印和兩箱卷宗登上北逃的列車。孫傳芳兵不血刃占領南京,江南士紳放爆竹慶祝,仿佛趕走的不是一位督軍,而是一場噩夢。
楊宇霆回到奉天,張作霖沒說一句重話,只拍拍他肩膀:“江南太熱,你受不得?!?strong>這句話里既有體諒,也隱含著失望,畢竟楊宇霆的智謀在東北是“王佐之才”,在江南卻成了“紙上談兵”。
這個時候張作霖也明白了,楊宇霆擅長的是體系內的精細運作,一旦離開張作霖的庇護、離開東北那套他親手搭建的官僚機器,個人魅力頓時縮水。
又三年后,皇姑屯一聲巨響,張作霖殞命,楊宇霆在東北的護身符也隨之消失。不久之后張學良在老虎廳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心中想的估計是一個連督軍都保不住的“小諸葛”,還能保得住東北嗎?浪得虛名罷了,殺了他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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