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樓處里,置業顧問指著沙盤對猶豫的顧客說:“隔壁縣都降了,但我們這兒真降不動——結婚要房、上學要房,連養老也得有房,誰舍得讓價?”
當北京蜂鳥家園44平方米學區房價格從900萬元腰斬至500萬,深圳網紅盤單價從12萬跌破7萬之際,一種“反常”現象卻在基層市場悄然上演:
在湖北崇陽縣,2025年上半年新建商品房銷售面積逆勢增長6.5%;云南元謀縣通過“房源超市”盤活存量,外地旅居人員購房占比突破90%。小縣城的房價如同扎根巖縫的松樹,在樓市寒潮中顯露出驚人的韌性。
為什么全國房價普跌之時,縣域市場能獨善其身?
原因一:剛需的托底力量:教育、婚姻與養老的剛性捆綁
縣城房價的基石,深埋于中國縣域社會的生存邏輯中。一套房往往承載著遠超居住功能的價值——它是孩子入學的通行證,是婚姻談判的籌碼,更是晚年尊嚴的保障。
在湖北崇陽,2025年推出的多孩家庭購房補貼政策直接撬動121套成交??此破届o的市場下,是無數農村家庭為子女教育向縣城遷徙的剛需洪流?!皼]縣城房子,孩子只能去村小”,一位河南農戶道出殘酷現實。
當教育、醫療資源持續向縣城集中,房產便成為獲取公共服務的“硬通貨”。
即便在全國人口負增長的背景下,縣域內部的人口流動仍在創造需求。數據顯示,35-45歲群體中,為子女教育遷居縣城的占比達42%;60歲以上群體中,23%為養老便利購置縣城房產。
這些需求不受投資預期影響,只關乎生存剛需,構成房價最底層的支撐。
2、開發商的價格默契:小市場的控盤游戲
與大中城市房企“降價跑量”的求生策略不同,縣城開發商玩的是另一套規則。由于市場容量有限,一個縣城活躍開發商通常不超過5家,形成天然的“價格卡特爾”。
在河北趙縣,三家本土開發商占據80%市場份額。2023年當某新入市樓盤試圖以低于均價10%促銷時,立即遭遇同行聯合抵制:
渠道中介集體撤場,建材供應商被施壓斷供,最終該樓盤被迫回調價格。
這種“價格聯盟”在土地資源稀缺的中西部縣城尤為穩固——開發商寧可通過送裝修、免物業費變相優惠,也絕不觸碰價格紅線。
更深層的底氣來自成本結構。某四線房企財報顯示,其樓面地價僅占總成本30%(一線城市超60%),即便銷售放緩,資金鏈壓力仍遠小于大城市房企。
“降價空間?我們土地本來就是白菜價”,一位陜西開發商直言不諱。
3、政府的政策支撐:真金白銀的托市行動
當一二線城市還在爭論“救市尺度”時,縣城政府早已甩出政策“王炸”。2025年,縣級救市政策呈現“三高”特征:高補貼、高杠桿、高效率。
湖北崇陽縣推出“七箭齊發”政策包:多孩家庭享萬元補貼,公積金貸款額度突破百萬,信貸稅收雙優惠;
云南元謀縣更創新“財政+房企”雙補貼模式,財政按面積直補(最高4萬元),房企再讓利3%,三重紅利疊加撬動超2億元資金入場。
這些政策精準狙擊價格敏感型客群。崇陽購房者廖先生坦言:“補貼省下的幾萬塊,讓我下決心買了房”。地方政府如此賣力,背后是土地財政的生死線。曹德旺曾指出:超80%縣城財政依賴賣地收入。
當2025年土地流拍率在一線城市達28%時,縣城憑借“低價地+政策包”組合,成功將流拍率控制在9%以下。房價維穩,實則是地方財政的自我保護。
4、情感與心理的隱形推手:安放鄉愁的容器
在經濟學模型之外,一種精神力量同樣支撐著縣城房價。對漂泊者而言,家鄉房產是靈魂的錨點。當一二線城市的中產為房價縮水焦慮時,務工返鄉群體正將半生積蓄換成縣城的“安心房”。
湖南某縣調研顯示,45歲以上購房者中,68%表示“買房是為退休回鄉做準備”;即便子女定居大城市,仍有31%的父母堅持在縣城置業,理由竟是“住院時老鄰居送飯比護工貼心”。
心理預期也在制造“價格黏性”。經歷過2016年棚改暴漲的縣城居民,對房價下跌的容忍度極低。 江西某縣業主委員會甚至組織“保價聯盟”,約定二手房掛牌價不得低于小區均價10%。
“現在降價賣,當年借的首付債怎么還?”這種樸素邏輯,讓縣城房價在僵持中獲得喘息。
當大城市為房價暴跌恐慌時,小縣城正經歷一場靜默的僵持。鋼筋水泥構筑的價格堡壘,終將在人口結構逆轉與代際觀念更替中,迎來屬于自己的價值重估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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