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激烈的爭吵過后,春喜摔門而去。小玉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漸漸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大前年春節回家,姐姐來看我。一進家門我見她臉色有些不對,便問她怎么了,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小玉死了。”
小玉是姐姐年輕時的好友,她們十幾歲的時候就認識了,經常在一起玩。她是離我們村不遠的夾埂村人。要說她們也真是挺有緣分的,她倆先后嫁到了三里外的唐村,就此成了更近的鄰居。
小玉的丈夫春喜,常年在外打工,是一個手藝極好的油漆匠。小伙子長得高高帥帥的,人也精神。雖然很少回家,但是對小玉是非常的好,每逢過節回家都會給她帶各種吃的,穿的,用的。還把他在外面掙的所有的工錢都交給她。小玉也體諒春喜在外的辛苦,總會在他回來的前一天便早早地備下食材,等春喜回來給他做上一頓豐盛的飯菜。
婚后不久,小玉便生下了女兒甜甜。甜甜長得很漂亮,大家都說甜甜是集合了春喜和小玉的優點,而且古靈精怪,特別的招人喜歡。因此,小玉就順理成章地在家專心照看孩子了,為了省錢,她還在家種了二畝地。春喜則在外面掙錢養家。一家人小日子紅紅火火地過了幾年。
甜甜一晃都九歲了,歲月催人老。小玉從一個如花的少女眨眼間變成了一個皮膚粗糙的中年婦女。而春喜則是越活越年輕,他的事業也是蒸蒸日上,現在已經是好幾個工地的包工頭了。
這錢也有了,車也有了,人也就變了。現在的春喜每次回來都是開著奔弛,人五人六地,走路眼睛像是長在了頭頂上。見到了村里人跟他打招呼,他都用鼻子跟人說話。
而小玉也變的勢力了起來,逢人便夸她家春喜多有能耐,今天跟這家小媳婦好,明天說那家小媳婦壞話,誰家條件不如她家,話里話外都含著譏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因此,她在村里漸漸變的孤立了起來。好多人家的媳婦都不太愿意跟她搭話。
有一段時間,她總是喊頭疼,春喜又不在家,這事就一拖再拖。終于有一天,她疼得受不了了,打電話喊自己的母親陪著她一起去醫院檢查,結果是得了惡性腦瘤。春喜知道了這事,風風火火地連夜趕回家中,跟丈母娘商量著小玉手術的事情。
春喜實在是太忙了,這邊剛安排好小玉的手術,那邊工地上就打電話催了,他實在抽不開身,只能拜托丈母娘照看小玉和孩子。
小玉的手術很成功,但是由于手術時春喜沒有陪在她的身邊,她出院后變的有些神經兮兮,疑神疑鬼的。經常打電話查問春喜的行蹤,還問他一大堆莫名其妙的問題。動不動就撒潑,哭鬧。一開始,春喜很耐心地跟她解釋,后來次數多了,就有些不耐煩了,有時候干脆掛斷她的電話或者關機。
春喜的行為徹底激怒了小玉,她的脾氣變的越來越暴躁了,動不動就一哭二鬧三上吊。春喜忍無可忍,只要是小玉的電話,他直接就不接。在家休養的那一個月里,小玉拿春喜沒有辦法,只好拿甜甜撒氣。她動不動就打罵甜甜,說她是個喪門星。甜甜有時候放學了不敢回家,就跑到姐姐家去玩,或者賴在村里的小賣部不肯回家。
二個月后,小玉去醫院復查。醫生告訴了她一個震驚的消息,她頭上的壞細胞擴散了,需要馬上進行手術。她焦急地給春喜打電話,但是春喜一直不接。無奈只好讓母親給春喜打,春喜知道了這個消息,在電話里:“哦”了一聲,便沒說什么。當天晚上,小玉的賬戶里多了幾萬塊錢,是春喜打的,但是他沒有回家。
手術,化療需要一大筆費用,春喜先前打的錢早已花完。小玉的母親看著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女兒,忍不住拿起電話打給春喜:“喜子,你有空回來看看小玉吧,她需要你。前些天打過來的錢,都花沒了。你這邊再給打一點吧。”
春喜淡淡地跟丈母娘說:“媽,我這邊工地出了點事情,錢也很緊張。醫生怎么說?”
“醫生說手術成功的幾率只有五成,目前在進行化療。”
“哦,這樣啊,那就是沒得治了,那還浪費錢干嘛,直接帶她回家吧。”
“喜子,我求你了,看在你們還有一個女兒的份上,我求你救救她吧!......”
小玉的母親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發出“嘟嘟嘟”的聲音,春喜已經掛了。
小玉的母親走進病房,眼睛紅紅的:“孩子,媽明天帶你回家。”小玉望著她,絕望又無奈地流下了兩行渾濁的眼淚。
小玉的母親陪她從醫院回到了家,她的頭發因為化療全沒了,光禿禿的,她讓母親給她買了一個帽子戴著。村里的那些小媳婦們看見她回來,個個都像遇見瘟神一樣繞著走。有的之前關系比較好的,上前不痛不癢地說幾句安慰的話。小玉低著頭,含糊不清地應著。
私下里大家都議論紛紛:“小玉這次是沒救了!”
“春喜其實是有錢的,不愿意給她治罷了。”
“春喜在外面肯定有人了,現在巴不得小玉趕緊死了再另娶呢!”
“小玉啊,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好好的日子被她作的。”
“哎,小玉也蠻可憐的,年紀輕輕地就得了這病......”
“我看啊,最可憐的還是她媽媽,一大把年紀了,還要照顧她和她女兒,這事春喜是徹底的不管她們了。”
“男人變心了可真是狠心,小玉怎么說也給她生了個女兒,眼見人家生病了,要花不少錢,竟然不給她治了。”
“嗨,你們還真別說,春喜就是個混蛋,前幾天我們村的小盧還看見他開車帶著一個漂亮的女的去工地了呢。小盧不就是在春喜的工地上干活嘛,都瞧見了。”
“哎,小玉真是個苦命的人哪!”
那段時間,小玉的事情成為了全村的焦點話題,小玉更是怕得連門都不敢出。
有一天,小玉家門口突然停了一輛黑色的奔弛車,原來是春喜回來了,他還帶回來一個年輕的女人,二十來歲,穿著時髦,長相姣好,一看就是城里人。
她一下車就尖著嗓子說:“哎喲,春喜,這就是你家呀,我就不進去了吧。”
春喜對她溫柔地說:“你在車里等我吧,我去取幾樣東西就來。”
小玉見春喜回來,又喜又氣,又悲又恨。竟不自覺地從床上爬起來要撲到春喜身上擁抱他的感覺。春喜見她要撲過來,身體一閃,小玉撲了個空,倒在地上哇哇地痛哭了起來。
春喜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別碰我,你這個病鬼!你也不看看你現在什么樣子。”
“春喜,你不得好死!”小玉歇斯底里地喊著。
“現在不得好死的人是你!”春喜陰陽怪氣地回敬她一句,然后摔門出去。
小玉徹底崩潰了!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她開始不吃不喝,每天兩只眼睛死死地盯著天花板。半個月后,她已經完全不能下床了,拉屎撒尿都在床上,她的房間里一進去就有一股難聞的味道。
一個月以后,聽她年邁的母親說她已經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了。姐姐有一次去看她,只見她躺在床上,她的母親正含著眼淚在給她換床單,她又把床尿濕了。看見母親哭,她就拼命地抓她母親的頭發:“你這個老東西,你哭什么?我還沒死呢!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點死了,你好解脫?”
她母親抱住她,老淚縱橫地說:“女兒啊,媽媽怎么可能盼著你死啊!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我真是恨不得躺在這里的人是我啊!”說完嚎啕大哭起來。
看著她們母女倆抱在一起痛哭的樣子,姐姐難過地悄悄退出了房間。
沒過幾天,小玉就走了。
聽說走的那天,她突然精神變的格外的好,還能起床了。她讓母親給她做了一頓她從小就愛吃的紅燒肉,還和幾個鄰居打了招呼。還摟著甜甜給她講故事,哄她睡覺。當天夜里,她就走了。
春喜回來了,和小玉的母親給她料理后事。葬禮上很是冷清,只有幾個前去吊唁。小玉的母親哭得差點昏死過去,而春喜則一臉喜氣地跟旁人聊天,還不停地給人發煙。
葬禮結束后,春喜就把甜甜接去了城里。聽說,沒過多久,春喜又結婚了,娶了一個年輕的女子,在城里買了房,又過起了一家三口的小日子。
而甜甜變的不再那么乖巧聽話了,她跟繼母就像是蜈蚣見到雞一樣,一見面就掐,把生活搞得雞犬不寧。沒過幾年那個女的再也忍受不了甜甜,便和春喜離婚了,走的時候帶走了春喜所有的錢,只留下城里那一套房。
偶爾,春喜也會帶甜甜回到唐村,但已物是人非。村里人大都還是同情小玉的,對春喜也不似以前那般熱情了。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里,鍋碗瓢盆都已積了厚厚的一層灰。想到以前小玉在的時候,他每次回來,都會有一桌豐盛的熱騰騰的飯菜等著他,春喜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作者:淺夢依舊 自由職業,平面設計師,無戒學堂90天私房課學員,簡書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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