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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伯民

蕓蕓眾生渺茫茫，世間萬物數不清

遠在天涯難著手，跨越歷史太長久

百年大事多如牛，有好有壞分輕重

傳奇人物卻稀有，正操將軍笑其中

說書的一張嘴，為了新奇吸引人，歷史故事可以虛構和加工，但現實中的人物事件和事情，不敢胡言亂語。我們都是雄安人，冀中抗日莫含糊。我雖然是雄安北馮人，對呂正操將軍只知其名并不熟悉，認真研讀革命回憶錄，才得知呂正操將軍的夫人劉沙是雄安新區安新縣劉李莊鎮北馮村人，按照輩分我得叫姑姑。

劉沙，1918年生于白洋淀畔革命老區北馮村的大家庭，從小聰明伶俐，性格開朗，勤學好問愛勞動，畢業于名校北平師大附屬中學，是當年的知識女性。

兄弟姐妹都是革命者，她三哥劉亦瑜，在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的“四·一二”大屠殺白色恐怖時期，就在北馮村創立了雄安新區第一個中共黨支部，任北馮特支支部書記。大哥劉亦珩，是留學日本的數學家，翻譯家，曾任北京師范大學、安徽大學、輔仁大學的教授，西北大學“五老之一”，學識淵博，著書譯書等身，曾與著名數學家華羅庚共同探討研究。二哥劉亦珺曾任北京市紀委書記。小弟劉亦玖是高級干部外科醫生，是個革命的大家庭。

劉沙1937年抗日戰爭時加入中國共產黨，殘酷的抗日戰爭鍛煉出機智勇敢的本領，延安學習心靈受洗禮思想認識得到提升，1942年元旦，經中共中央批準與呂正操結為伉儷，跟隨部隊跨越東西轉戰南北，從冀中到晉綏，由華北到東北，從抗日戰爭到解放戰爭，全國解放進入北京。先后在鐵道部，八機部工作，后支教到北京大學任校黨委委員，兼任數力系黨支部書記……

我們言歸真正，說將軍呂正操，他祖籍河北清縣，祖上下關東到遼寧海城，世代是農民，給人打長工。他1905年生，1913年8歲開始讀書，1916年因家貧輟學，1917年免費由老師華蔭南推薦入縣立中學，又因家貧，輟學回家干農活，1918年經人介紹到海城北關的繅絲廠當學徒，學徒期間擠時間學習《千字文》、《百家姓》、《論語》、《詩經》、《古文觀止》、《封神演義》、《東周列國》、《西游記》、《三國演義》、《紅樓夢》等書籍，如饑似渴地讀書，繅絲廠倒閉后，再經人介紹到一家糧棧當學徒。他上學、學徒期間，耳聞目睹勞動人民的痛苦和被日本侵略者的殘酷壓迫，在幼小的心靈深處埋下了對日本人的痛恨，把上學時老師起的學名“正言”，自己改為“正操”，意思是操練好了本領打日本。

1922年春，經一位遠親介紹參加東北軍，入東北講武堂學習，畢業后任連長、營長、少校副官隊長，沈陽同澤俱樂部主任，第五十三軍一一六師參謀處長，1933年任東北軍五十三軍六四七團團長，1937年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抗日戰爭時期，任冀中人民自衛軍司令員，1938年起任八路軍第三縱隊司令員兼冀中軍區司令員，冀中行署主任，1943年任晉綏軍區司令員。

解放戰爭時期歷任東北民主聯軍副總司令員兼西滿軍區司令員，東北軍區副司令員兼東北鐵路總局局長。1949年起任東北人民政府鐵道部部長，中共中央東北局委員，軍委鐵道部副部長兼鐵道兵團副司令員。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歷任中央人民政府鐵道部副部長、代部長，部長，中央軍委軍事運輸司令員，總參謀部軍事交通部長，鐵道兵政治委員，1955年被授予上將軍銜。第四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委員，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第二、三屆常務委員，第六屆全國政協副主席。中國共產黨第七屆候補中央委員，第八、十一屆中央委員，十二屆中央顧問委員會委員。

我們從他不平凡的經歷中，可以窺探他不一般的傳奇。從東北到冀中，從華北到關外；從舊軍隊到秘密黨員，從士兵到司令；從抗日戰爭到解放戰爭，從農村到軍營；從將軍到部長，從山野到鐵路；從地方到中央；從意氣風發青年到百歲老人；從打日本到打網球；從北京到舊金山——。呂正操的傳奇人生我們說不清，只能擇取部分零星點，給大家拋磚引玉。

一、入伍從軍，進少帥府

呂正操自幼目睹了日本侵略者對家鄉的掠奪和蹂躪，內心十分痛恨侵略中國的日本人，把自己的改為“正操”，練好本領打日本鬼子，正是懷著這樣的一個目的，十七歲的呂正操，1922年參加了東北軍，在張學良的衛隊旅一團三營九連任上士。張學良見呂正操精明肯干，忠誠可靠，字寫得又好，而且還是海城同鄉，便推薦呂正操考東北講武堂，1923年冬成為東北講武堂第五期學員，1925年以優異成績畢業，深得張學良的賞識，成為張學良身邊的副官、秘書。從1929年去十六旅到1936年“西安事變”一直在張學良身邊工作或在他部下任職，深得張學良的信任和愛護。

張學良厭惡國內各派軍閥混戰，擁護統一中國，1928年沈陽皇姑屯事件，張作霖被日本侵略者炸死后，集國難家仇于一身的張學良，更加堅定了抗日救國的決心。他就任東北三省保安總司令，開始主政東北，為抵御日本侵略者，于是決定服從南京政府，宣布易幟，平息內戰，一致抗日。

1931年，“九·一八事變”，日本公然炮轟沈陽北大營，整個東北淪陷在日本侵略者的手中。張學良背著“不抵抗將軍”罵名黑鍋，忍辱負重，含淚南撤。熱河失手后，張學良十分焦慮，1933年急電呂正操連夜趕往北平，任命呂正操為六四七團團長趕往前線，命令“準備反攻！東北軍全部拼上也要打到底！”。張學良愛國赤誠，態度堅決。不料呂正操還未登程，張學良被迫通電下野，出國考察。

1934年1月，蔣介石電召張學良回國，并任命“鄂豫皖剿匪”代司令，張學良被迫率東北軍南下，進攻鄂豫皖紅軍，1935年秋，又被調往西北剿共。張學良對內戰損耗國力深感痛心，強烈要求北上抗日，收復失地，并主張抗日必須聯合共產黨。張學良說“寧可為抗日打光，也不能為剿共消耗掉，這樣才對得起家鄉三千萬父老兄弟”，“我一定帶領大家走上抗日道路，披甲還鄉”，“抗日是中國的唯一道路”。應該將“擁蔣抗日”迅速轉變為“逼蔣抗日”，同時提出“停止內戰，一致抗日”，公開宣傳“放棄安內不攘外的政策，團結抗日，共赴國難”的鮮明主張，得到全國人民的擁護。

1936年10月，呂正操在北平擔任東北抗日救亡先鋒隊總隊隊長，被張學良緊急調往西安，擔任張學良公館內勤，負責處理張學良與社會各界的聯絡，不離左右。此時，面對西安各界群眾強烈的團結一致抗日的愛國熱情，蔣介石卻加緊了對張學良、楊虎城的“剿共”逼迫。在西安張學良苦苦哀求停止內戰一致抗日，蔣介石大發雷霆，叫囂“軍人以服從為天職——，我叫你去死，你就得去死！”。在洛陽張學良再次苦諫，又遭訓斥。再到西安臨潼，張學良以破釜沉舟的決心，聲淚俱下，與蔣介石據理力爭，蔣介石卻拍案大叫：“現在你就是拿槍把我打死，我的剿共計劃也不能改變！”，張學良又請楊虎城再一次勸蔣介石，做到仁至義盡，結果依然是白費口舌。此時的張學良已痛切感到，除發動兵諫，別無他路可走。

緊張而秘密的兵諫準備已經就緒，1936年12月12日凌晨，張學良、楊虎城終于發動了震驚之外的“西安事變”，扣押蔣介石，通電全國。提出停止內戰，改組南京政府，容納各黨派共同抗日救國主張。張學良所采取兵諫的方式逼蔣抗日，完全為形勢所迫，甚至也可以說是蔣介石自己的行為逼迫而致。

“西安事變”發生后，張學良、楊虎城邀請中共代表共商大計，周恩來率中共代表團趕赴西安，促使事變得以和平解決，從而逐漸形成國共第二次合作，開啟了東北軍、西北軍、紅軍“三位一體”全面抗戰的新局面，張學良是中華民族的千古功臣。

呂正操見證了“西安事變”的全過程，親身感受到了全國人民的抗日決心，也深刻體會到了共產黨的正確主張。在與共產黨的深度接觸中，為其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做了思想上、行動上的準備。

二、入黨抗日，小樵改編

“西安事變”后，1936年12月31日，呂正操又回到東北軍六四七團，抓緊掌握部隊，中共北方局通知，同意他的入黨請求，李曉初是其入黨介紹人，1937年5月4日，就在從定縣去石家莊的路途中，在一個帳篷里舉行了莊嚴的入黨儀式，從此，一位國民黨軍、東北軍的團長秘密成為一名光榮的中國共產黨黨員，開啟了我黨在舊軍隊中發展黨員，從一般士兵到高級軍官的先例。

東北軍六四七團，自呂正操任團長后，先后駐守北平、易縣、徐水、正定、石家莊等地，后來改編為六九一團。

1937年7月7日“七七盧溝橋事變”，日本發動了全面侵華戰爭，全中國開始全面抗戰，中國的歷史進入了一個非常的時期，是一個重大的轉折。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廣泛深入地發動人民群眾，掀起了全面抗戰的怒潮。八路軍在敵后創建根據地，開展了艱苦卓絕的游擊戰爭。更是一場戰爭的奇觀，是世界戰爭史上的真正的人民戰爭，中國人民經歷了十四年的浴血奮戰，終于贏得了抗日戰爭的偉大勝利。呂正操的抗日激情得到了空前的高漲，軍事指揮能力得到了空前的提高。

“七七盧溝橋事變”后，關于六九一團的行動，始終處在南撤北上的矛盾斗爭中。從士兵到長官，一致感到單純防御，被動防守必敗，但打進攻戰，力量不足難以獲勝，打游擊戰沒有基礎。絕大部分官兵是東北人，不斷南撤，每個人都清楚，這分明意味著離家鄉越來越遠，誰也不知道怎樣才能返回家鄉，甚至也不知道今后是不是還能回到家鄉，能不能再見到親人。

南撤，南撤，究竟撤到哪里才算一站呢？

“堂堂幾尺的男子漢，要勁，滿身是；要槍、手里有；眼看著日本鬼子橫行霸道，不讓去打，真是活受罪！”

“媽拉吧子的，蔣介石跟秦檜一樣，把咱東北送給日本鬼子，還嫌不夠，又要送華北了?！?/p>

“有朝一日，老子不干了，你蔣介石不抗日，中國自有人領著咱們抗日哩！”

有的官兵對呂正操說：“這樣跑下去，就要過黃河了，我們不能只顧跟著他們跑，應該另想別的辦法?！?/p>

呂正操聽到官兵的這種呼聲，內心感到十分高興。他們要尋找抗日救國的道路，尋找共產黨的領導，這說明抗日救國的思想在部隊里已經生根發芽了，并有發展擴大趨勢。

蔣介石作為削弱異己的一種手段，讓嫡系部隊先撤，雜牌軍殿后。而六九一團又奉命掩護五十三軍，更是處于一種最危險的位置，這樣的安排，這樣的處境，這樣的形勢，為六九一團脫離五十三軍提供了條件，留下了空間。

部隊到達石家莊晉縣（現今晉州）梅花鎮時，呂正操的六九一團與敵人展開激烈交戰，其中一營被敵人團團包圍，在廣大群眾的大力支持下，全體官兵誓死與陣地共存亡，終于突圍出來。這時，五十三軍已經跑得很遠了，軍長和旅長都來了電報，讓呂正操丟下被敵人包圍的一營趕他們。當晚呂正操召集連長以上干部，通報情況，討論對策時說：“我團的處境大家清楚，各位請想一想，一營是我們患難與共的弟兄，難道我們能丟下他們不管嗎？”，說到這里，他把電報放在桌子上給大家看，大家十分驚訝，非常氣憤，異口同聲地說：他們太狠毒了，再不能跟著他們跑下去了！特別是一營的軍官更是火冒三丈一個個連聲大罵，一些抗日的骨干更是摩拳擦掌，爭先恐后地站起來，激昂地說：“再也不能跟他們往南逃跑了，應該趁機北上抗日！”

“我們服從團長的指揮，請下命令吧！”

“對，團長說怎么辦，就怎么辦！”

敵人攻打梅花鎮的槍炮聲還在響著，呂正操看著大家火熱的激情，充滿信心地說：“現在主力跑遠了，如果我們要去追趕他們，一路上困難重重，而且有被敵人包圍的危險，以我之見，擺脫當前之敵，到晉縣東北地區去，至于以后如何行動，我們到那里再商量?！?/p>

經過分析形勢，大家都同意立即回師北上，認為大家對這一帶比較熟悉，地方黨的關系也比較好找，不能再往南去，便在地圖上選定了晉縣小樵鎮，想在那里進行休整。有一個搖擺的團副還當場算了一卦，說什么“運在東北行”，以此用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矛盾。

呂正操沉思后說：“這正是機會，就此脫離他們，北上找黨，打游擊去！”

大家相繼散去之后，幾個共產黨員留下來又在一起認真研究，決定通過東北抗聯發動掌握群眾，準備到小樵鎮后再召開士兵代表參加的會議，討論北上打游擊的行動計劃。部隊于九點鐘趁夜色出發，當晚開往小樵鎮。

晉縣小樵鎮，當地習慣把它叫“小里小”，實際上是一個很大的村鎮，有一兩千戶人家，是個比較富裕的地方。部隊在小樵鎮休息了三天，為了減少麻煩，對外嚴密封鎖消息，只準人進，不準人出。連夜召開黨員會議，討論部隊整編和北上行動計劃，并在一所小學的大教室里，召開有士兵代表參加的代表會議，每個連選代表兩名。

當人到齊后，呂正操講話說：“今天不是普通的會議，而是商討決定我們大家的前途命運。近來時局變化很快，不到半月時間，日本侵略軍就占領了華北大片土地，可是中央軍還是一味撤退，如果我們繼續跟著跑下去，不但打不了日本，而且還有斷送部隊的危險。我們每一位愛國軍人，都負有保衛國土，收復失地的責任。”呂正操接著講了“九·一八”事變后，東北軍的悲慘遭遇和他自己在西安看到紅軍、共產黨的情形，大家都聚精會神地聽著。最后呂正操說：“五十三軍既然把我們甩下，不要我們了，形勢已經不允許我們有任何別的選擇，面前只有一條路，回師北上，像紅軍那樣，到敵后打游擊去，不知道大家意見怎么樣?”

呂正操的講話，像是在干柴上加上了一把烈火，只見一個士兵站起來說：國民黨不抗日，跟著他們干什么？歷數幾年來不抵抗給人們帶來的苦難和不幸，大罵國民黨的不仁不義，想起犧牲的那些兄弟，令人心寒。也有的士兵不完全理解北上抗日，有一些顧慮和擔憂，反對北上。積極抗日士兵和共產黨員官兵，爭先恐后地開口說：

“天天唱打回老家去，往南跑干什么？”

“寧愿北走一千，不愿南下一竿！”

“愿當亡國奴得的讓他們自己走，我們要北上！”

人們叫嚷著，揮動著手臂，圍著反對北上的軍官質問，激昂慷慨，可以鮮明地感到，回師北上抗日的激動情緒，就像一股洪流勢不可擋。呂正操看著大局已定，便趁熱打鐵，站起來宣布：“根據大家的意見，全團立即回師北上！從今天起，我們脫離東北軍，成為抗日的革命隊伍了！”會場內群情沸騰，掌聲齊名，歡呼聲此起彼伏。

接著，討論改編后部隊名稱，大家一致建議，要堅決甩掉五十三軍的番號，徹底洗凈與國民黨和東北軍的關系，多少人希望改稱紅軍，但因還未和地方黨組織和紅軍接上關系。呂正操主張另起一個名稱，經過民主討論，一共提出各種名稱二三十個，大家主張不受地域限制，自然也包含著“打回老家去”的意愿。最后，決定改稱“人民自衛軍”，并堅決區別于國民黨舊軍隊，重新設計有鮮明革命標志的臂章，標注“人民自衛軍”五個藍字。同時約法三章，嚴明紀律，不準擾民，發動群眾抗戰，官兵平等。

六九一團官兵，牢牢記住了改為“人民自衛軍”的日子：1937年10月14日，農歷丁丑年九月十一，從這一天起，六九一團走向了新生，每一個人也都有了新生，有了自己的名字“人民自衛軍”，呂正操及其六九一團的每位官兵，從此走向黨，走向人民，走向光明，走向民族解放的偉大事業。

六九一團每一位官兵，都牢牢的記得那一天，甚至清楚地記得那一天無比歡騰的情景：那是一個秋夜，天空是那樣晴朗，月亮是那樣明亮，大家踏著皎潔的月光，走向抗日的新征程，小樵鎮呈現出一片歡騰景象。

六九一團改編為“人民自衛軍”后，部隊中的大才子胡乃超，心潮澎湃，套用《萊茵河軍隊戰歌》即《馬賽曲》的旋律，創作了《人民自衛軍軍歌》，沒有定稿就開始傳唱開來，及時唱出了人們的心聲，給人們留下深刻的印象。歌詞是：

神圣的自衛戰爭，

是民族最后生路。

大家向前！

倭奴逞強奪我東北，

更無厭蹈進長城關，

寇已深，國已亡，家已破，

我們要起來，

誓收復舊河山！

遵守黨的鐵紀律，

團結成救亡血戰線，

統一意志沖破一切艱難。

為爭生存而戰！

為復失土而戰！

勇敢！前進！到東北去！

這是人民自衛軍！

六九一團改編為“人民自衛軍”，北上抗日的決定，并非是一次偶然的行動，而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結果，是緊緊抓住了這一時機，采取了果斷的措施，這無論從當時，還是從事后看，都是非常適宜的。如果晚了，勢必陷入日軍重重包圍，提前了，又難以擺脫五十三軍，而且也不宜被大多數人所理解，更難以形成步調一致的行動。

從中可以看到黨領導的正確，呂正操的民族大義，抗日的堅定決心，周全縝密的分析形勢和果斷的行動。

關于六九一團小樵鎮改編，為什么不叫起義？這是一個需要講明白的問題。一方面是呂正操雖然是六九一團的團長，但他已是秘密的共產黨員，抗日是他不變的初心，聽黨指揮是他堅守的紀律。二是六九一團的官兵中已有相當部分的共產黨員和抗日骨干。三是實際上共產黨員已掌控部隊的主動權，擁護共產黨北上抗日的政策主張已是主流，不是武裝暴動，而是回歸抗日正軌。

三、揮師北上，奪取高陽城

小樵改編后，部隊揮師北上，找地方黨的關系，部隊進駐深澤縣城，呂正操派人聯絡地下黨組織，地下黨組織見“人民自衛軍”紀律嚴明，也主動與自衛軍聯系。在這里趕制了“人民自衛軍”的臂章，正式印發了布告，呂正操任司令員，李曉初為政治部主任。立即召開了一次有部隊黨員和少數地方黨員參加的聯系會議，提出了政治主張是：堅決抗日，鏟除漢奸，剿滅土匪，實行民主。在軍事上以游擊戰為主，發動群眾抗日參戰。并印發了《黨的新光》的小冊子，將當時國際國內形勢，黨的組織紀律，部隊的政治主張，抗日的主要依靠力量等等內容為主，向廣大官兵和人民群眾廣泛宣傳，得到了廣大群眾的理解和支持，深得人心，尤其是當地的黨員，青年知識分子積極支援部隊，踴躍參加人民自衛軍，隊伍迅速擴大。

部隊一路北上，先后在深澤、安國建立起了縣委會、抗日政府、縣大隊、抗日救國委員會等組織，這時保屬特委負責人侯玉田、劉亦珺等同志代表當地黨組織來安國迎接部隊，至此，呂正操的人民自衛軍正式接上了黨的關系。經共同商量，人民自衛軍的進軍路線確定從博野到蠡縣，然后進駐高陽。呂正操在蠡縣見到了從延安受毛澤東指派到冀中的孟慶山，也就是后來的河北游擊軍司令。

高陽是當時保屬特委活動的中心地區，紡織業發達，比較富裕，縣城有不少富商大戶。地方黨組織已經發動組織了群眾武裝，在黨的帶動下，廣大愛國青年正準備迎接人民自衛軍，一起抗日。而駐高陽城里的偽冀東保安隊尹松山部，裝備精良，武器很好，和地方黨組織已有聯系，曾同當地的孟慶山、侯玉田、劉亦瑜、王文波等同志多次接觸，給尹松山講解抗日道理和黨的政策，同時也多方與他的部隊交往，以提高對抗日戰爭的認識和覺悟。尹松山也曾表示愿意抗日，同意自衛軍來高陽。

當自衛軍從蠡縣出發，中午到達高陽南門城外，四門緊閉，戒備森嚴，城墻上架起了機關槍，拒絕自衛軍進城。實際上，尹松山已與當地反動奸商勾結，圖謀不軌，卻又在表面上敷衍，口頭上表示愿意抗日，實則是緩兵之計，以自衛軍是東北軍，軍紀不好，怕進城后士兵搶劫，攪亂市民生活為由不讓進城。孟慶山、劉亦瑜為代表先后進城，反復數次與尹松山談判，進行說服解釋工作，尹松山總是推辭高陽商會不同意自衛軍進城。一直拖到晚上七點鐘，呂正操把尹松山叫出城來，見到呂正操后，尹松山畢恭畢敬，渾身哆嗦，嚇得滿頭大汗，反復解釋為什么不讓進城的理由，呂正操聲明，保證他的安全，保證商鋪們的安全。尹松山還是申述說：“不是我不讓進城，是商會和地面上怕騷擾，”他想推脫到明天再進城。

呂正操看透了他的意思是不肯自動開城門，就厲聲質問他：“天都黑了，到底讓不讓進城？”

尹松山見呂正操態度堅決強硬，便表示退讓，說：“自衛軍如果非要進城不可，可以駐南關或西關一條街?！?/p>

呂正操聽后非常嚴肅地表示：“高陽城是中國的土地，你我都是抗日的隊伍，高陽城你能進駐我就能進駐，你不能霸占地盤。限你今晚九點鐘以前開城，到時候不開，我就下令攻城?！?/p>

尹松山仍然推說理由，讓自衛軍明天進城。

呂正操果斷地說：“不行！今天一定要進城。你回去跟他們商量，文進不行，就武進，九點鐘準時攻城?！边€告訴尹松山：“我從南門打，一小時攻不進去，我們就走?？墒?，一經打進去，抓著你就槍斃。”就在呂正操與尹松山講話的時候，戰士們拉出了平射炮，有意弄出點響聲，向尹松山示威。

尹松山只好給自己找臺階下，說回城去，再商量商量，就點頭哈腰地縮回城里去了。

這時呂正操完全看清楚了，尹松山并不是什么抗日的隊伍，而是受高陽反動地主豪紳富商控制的地方反動勢力。

尹松山這家伙很狡猾，聽說攻南門，還以為是騙他，于是把他的主力部隊防守東門。自衛軍九點鐘發起進攻，打了兩發平射炮，即將南門炸開，同時架起扶梯爬城，沖鋒號一吹響，槍聲四起，戰士們一擁而進，并爬上城墻，占據了制高點。尹松山的部隊很少抵抗，就全部繳了械，人民自衛軍占領了整個高陽縣城。

當攻入尹松山的指揮部以后，卻找不到尹松山，經全城四處搜索，在北關的教堂才搜出來，于是，連同窩藏尹松山的神父一起逮起來。自衛軍入城以后，對尹松山的偽保安隊全部收編，不愿參加自衛軍的馬上放走。第二天上午召開群眾大會，宣布罪狀，當場把尹松山槍決。那天正是個高陽大集，槍斃土匪大漢奸的捷報迅速傳遍冀中大地城鄉 。

自衛軍成功攻打高陽城，是呂正操指揮千百次戰斗中的一例，但卻是自衛軍回師北上抗日的第一仗，考驗了自衛軍的戰斗力，官兵表現的勇敢果斷，有很強大戰斗力，震動了整個冀中平原，士兵軍威大振，軍官信心倍增，人民群眾抗日情緒更加高漲，出現了踴躍參軍的新高潮，自衛軍迅速發展到5000多人。隨著武裝力量的不斷擴大，冀中地區各縣抗日政權也相繼建立起來，有些縣還建立了抗日救國會。創建敵后抗日根據地的宏圖理想，正以排山倒海之勢進行，到處呈現出一片蓬蓬勃勃的新氣象。

聶榮臻元帥曾對呂正操說；“你帶領部隊脫離國民黨軍，參加八路軍，在很短的時間里就和地方黨的同志在冀中開創了一個新的局面，這第一步就搞得很好嘛！特別是冀中那個地方是平原地區，這個意義就更大了?！蓖瑫r，聶榮臻元帥指出：“冀中這塊抗日陣地，是我們黨領導首創的平原根據地，意義非常深遠，你們成功了，對于全國其它地方的抗日，將提供出借鑒的經驗?！?/p>

四、耄耋之年，銜命出訪

抗日戰爭時期，呂正操任六四七團、六九一團團長，人民自衛軍司、冀中軍區、晉綏軍區司令員；解放戰爭時期，任東北軍區副司令員兼西滿軍區司令員，東北鐵路總局局長；抗美援朝時期，任鐵道部副部長兼抗美援朝運輸司令員。解放軍打到哪里，鐵路就要修到哪里，使鐵路始終處于隨炸隨修、連炸連修，建成了一條打不斷、炸不爛的“鐵道運輸線”，呂正操為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長城內外，千征百戰，浴血奮戰，戰功卓著，1955年被授銜為開國上將，而且是舊軍隊將領中唯一上將。

建國后擔任共和國鐵道部副部長、代部長、部長，跑遍了祖國的大江南北，四面八方。從建設新中國第一條成渝鐵路到建造武漢長江大橋、南京長江大橋；從建設北京火車站到修建京九鐵路；從山川工地到人民大會堂———。哪里需要鐵路他就走到哪里，鐵路修到哪里他就跑到哪里，情系國家的鐵路建設，傾注了極大的心血。

呂正操自我總結“一生干了兩件事，打日本修鐵路”。

1983年被選為全國政協副主席。

1985年，輕車簡從，謝絕公務陪同，回冀中探望久別的，一同生活和戰斗的鄉親們，8天時間，走了12個縣，去了11個村莊。呂正操對同行的人說：“此行不是一般的訪問，也不是什么視察工作，而是探親?！?/p>

呂正操情系冀中、情系鄉親、情系戰友，更是思念從他入伍當兵，到成長過程對他影響巨大，犧牲個人的忠誠，為中華民族聯合抗日，作出杰出貢獻的少帥張學良。

因“西安事變”，張學良無情的被蔣介石、國民黨囚禁。周恩來總理評價：張學良是英雄人物，是千古不朽的人物，他是名垂千古的。

幾十年間，由于海峽兩岸關系，呂正操與張學良失去了聯系，1984年，改革開放后，呂正操才從張學良侄女處，得知張學良的消息。張學良說；在大陸有兩個部屬他十分想念，一個就是呂正操。呂正操把這一重要情況，匯報給當時的全國政協主席鄧穎超，鄧穎超囑咐呂正操要和張學良保持聯系，由于海峽兩岸關系復雜，所以，呂正操以個人的名義用書信、口信、詩作溝通往來信息。

1990年5月30日，鄧穎超致電張學良，對他九十壽辰表示祝賀，全國人民熱情期盼張學良早日返回故里，東北父老鄉親們，更希望在有生之年能跟張學良再見上一面。

1991年3月10日，張學良搭乘華航班機，悄然飛赴美國探親，這是張學良“西安事變”失去自由后，第一次被允許離開國民黨當局的控制區。

1991年3月24日，全國政協新聞發言人，再次正式宣布：張學良先生是中國現代史上一位杰出的人物，是中華民族的千古功臣，數十年來始終十分關切，尊重他本人的意愿回大陸看一看，非常歡迎。

鄧小平同志也十分關心張學良這位老朋友，對呂正操說，此去只要能和張學良見上面就是勝利，就是完成任務。退一萬步說，即使見不上也沒有什么了不起的。

1991年5月7日，江澤民在中南海約見呂正操，詳談中央的方針以及赴美具體細節及隨行人員。

呂正操帶著鄧穎超的信函，帶著全國人民的期望，帶著對少帥張學良的思念，一行五人于5月23日飛向大洋彼岸。

初到美國西海岸舊金山，張學良兩個多月前，在此暫短停留后飛往美國東海岸紐約，夫人趙一狄在此，呂正操一行見到了夫人和張學良的兒女和子孫們，并在此參加了趙一狄夫人八十壽辰的家庭宴會。

呂正操一行隨即轉飛紐約，中國常駐聯合國代表團團長李道豫大使專程機場迎接，呂正操一行住進了中國大使別墅。

第二天如約見到了張學良，將軍一身西裝，穿戴整齊，他一眼就認出呂正操，老遠就伸出手，呂正操快步走上前去，兩雙老手緊緊握在一起。半個多世紀未曾謀面，大家心情都很激動，雙手緊握，四目相對，沉思片刻，互致問候。呂正操說：西安一別，到今天剛好五十四年五個月零四天，雙“五四”，張學良一時語塞，似乎沒有反應過來。張學良聽說呂正操要來，昨晚上一夜都沒有睡好，心情格外高興，呂正操鄭重的送上從北京精心準備的生日賀禮：一整套張學良愛聽的《中國京劇大全》錄音帶，當年新采制的碧螺春茶葉，一幀為張學良趕畫的肖像和著名書法家啟功先生親筆書錄張學良的一首小詩的賀幛。

離別幾十年，千言萬語，哪里一下子講得完，中午邊吃邊談，呂正操簡要講述了自己的工作經歷。并說：當年你送蔣介石回南京，我就不相信他能放你回來。你走后東北軍就亂了，我立即趕回部隊，接受共產黨的指示，趁國民黨軍隊南撤之機，脫離五十三軍，留在敵后打日本。張學良聽的很認真，感嘆道：我最遺憾的是沒有直接參加抗日，你帶著部隊堅持打日本，對我也是個慰藉。首次見面雖感突然，但談得痛快、舒暢、愉悅，彼此都十分高興。

第二次見面，呂正操和張學良便開始單獨談話。呂正操首先向張學良鄭重遞交了鄧穎超的信件，并轉達了黨中央領導對張學良的問候。在信中，鄧穎超受鄧小平委托，誠懇歡迎張學良在方便時候回家看一看。張學良沒有使用放大鏡，臉幾乎貼到信紙上，一字一句認真看著，看到末尾鄧穎超的簽字時說：周恩來我熟悉，這個人很好，請替我問候鄧女士。沉思了片刻又說：我這個人清清楚楚很想回去，但現在時候不到，我一動就會牽涉到大陸、臺灣兩方面——，我不愿意為我個人的事弄得政治上很復雜?？赐晷?，張學良認真地把信疊起來，放進內衣口袋。這次會面，談話長達三個來小時，談他的眼病治療，談回大陸的時機，談祖國的變化、東北家鄉的變化，談老部下們的工作生活情況等等。

張學良還關切地詢問鄧小平、江澤民等領導人的情況，特別提到鄧小平女兒鄧琳給他送畫等事。要呂正操代為轉達謝意，并表示，如有機會回大陸，一定去拜訪“中樞諸公”（中共中央各位領導人）。

談話后，呂正操一行和張學良一道前往飯店，參加為他舉行的小型家庭祝壽宴會。為了避免外界的猜測干擾，呂正操決定不出席公開慶壽活動，于是呂正操借家庭宴會暖壽之機，代表大陸同胞祝張學良身體健康長壽，早日返回家鄉。張學良痛快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旅美華僑分別在5月31日和6月1日，先后兩次為張學良舉行祝壽宴會，把呂正操敬送的賀幛，特別懸掛在集會大廳的顯要位置，正式向外界透露了呂正操赴美為他祝壽的消息。張學良希望再與呂正操見面詳談一次，于是呂正操請張學良到大使別墅做客。

使館是一個國家的象征，到使館做客就等于歸國，從這個意義上說，這也是張學良遷臺以后，頭一次回大陸。這次談話涉及的范圍更廣，從過去、現在到將來；從政治、經濟、文化到人物；再到海峽兩岸將近半個世紀的風云變幻，張學良一一隨口道來，而且有自己獨特的見解，談話持續了兩個多小時。

呂正操與張學良紐約三次談話，雖然短暫、倉促，但無所不談，涉及面極廣，內容極寬，效果極好，影響極深遠。6月25日，張學良結束了105天的赴美旅游探親，返回了臺灣。但由于種種原因，將軍沒有能回大陸，回家鄉。

2001年10月15日，張學良在美國病逝，享年101歲，留下來永久的遺憾。

呂正操以86歲的耄耋高齡赴美與91歲高齡的張學良會面會談，留下了佳話和美談，呂正操的傳奇也寫入歷史。

呂正操一生是不平凡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是奮斗的一生，是奉獻的一生，是傳奇的一生。

俗話說，人活七十古來稀，他卻健康干工作到105歲，本身就是生命的奇跡，是已知開國上將中年齡最長者；他位居全國政協副主席，是開國上將中職位最高的；他是東北軍中職位最高的“秘密”共產黨員，改編最早的隊伍，開辟了抗日戰爭“停止南撤回師北上”的先河；他是開國上將中身體最好，工作時間最長者。耄耋之年還奔波在祖國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山川峽谷，沙漠高原。每年都到全國各地幾次，用幾個月時間實地考察鐵路建設、經濟建設、文化建設、教育衛生工作等。九十歲高齡后還視察京九鐵路建設工地，1997年九十四歲超高齡還察看南昆鐵路的橋梁、護坡、隧道和車站。

他以極大的熱情緬懷過去，更立足現實，關注今天，展望未來，為新中國鐵路建設傾注了畢生精力。他是一生閑不住的人，為革命事業而“忙”是他人生最大的快樂和幸福，自己詩云：“最喜夕陽無限好，人生難得老來忙”，這正是：

少年家貧多苦難，立志衛國把名改

精明強干受信賴，忠誠優秀入府帥

西安事變堅信念，誓死抗戰心不變

小樵改編易旗幟，回師北上止撤南

多謀善戰任司令，冀中平原游擊戰

全國解放譜新篇，多修鐵路促發展

老當益壯耄耋年，再擔重任舊金山

百年奮斗竟風流，不朽功勛美名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