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平天國運動的十幾年里,無數華夏兒女在戰爭的泥潭中無法自拔,他們或是主動,或是被迫加入了不同的陣營,雙方相互爭斗廝殺。而對于太平天國運動,絕大多數西方國家一開始都是嚴守中立的,雖然他們也并不看好太平天國這個另類的政權,但也不敢輕易的在清政府與太平天國之間選邊站隊。西方列強們不僅在政府層面堅持著中立的原則,也一度告誡本國的商人,不要私下里支持任何一邊。讓這場內戰成為了那個時代里世界歷史上的大事件,吸引了眾多西方列強的關注。
然而只要是人,就會有自己的想法,總會有那么一些人,他們或許是傳教士,或許是外交官,或許是流浪漢,或許是地痞流氓,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漂洋過海來到中國,試圖在這場內戰中選邊站隊,從而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或是大發橫財。有些人的確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而有些人則失望而歸,有些人甚至丟掉了最為寶貴的生命,美國人白齊文就是其中之一。白齊文于1836年出生于美國的北卡羅來納州,他是個法裔美國人。其父曾任法軍軍官,白齊文年輕時也跟隨法軍,參加了克里米亞戰爭。這位年輕人熱衷冒險,曾游歷美國西部、澳洲、印度,最后來到了中國上海。
此時的上海,在五口通商之后,大量洋行、外僑在此聚集。因為李秀成東征蘇杭,大量的江浙富商與地主攜帶著巨額的財產來到上海的租界,希望在這里得到保護,進一步刺激了上海的快速發展,使得上海一躍成為那個時代里中國乃至于遠東發展的最快的城市。對于熱衷于冒險的白齊文來說,這里毫無疑問充滿了機遇與挑戰。很快白齊文就擁有了一份專業對口的工作,他加入了華爾組建的洋槍隊,并成為他的副手。
盡管西方列強在政府層面宣布“中立”,但他們并不希望上海被太平天國控制,但是當地的清軍沒有足夠的武裝力量阻止李秀成率軍東征。幾經協商,決定由清政府出錢支付薪水,由華爾招募外國士兵,成立了這支雇傭軍。他們配合清軍保衛上海,在多次戰斗中發揮著重要作用,自稱常勝軍。
常勝軍當然并非真的百戰百勝,沒過多久,第一任隊長華爾在浙江作戰時被太平軍擊斃。白齊文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洋槍隊的第二任隊長。在他的帶領下,洋槍隊捷報頻傳。趁著李秀成率軍返回南京,與湘軍大戰雨花臺的機遇,白齊文帶領洋槍隊主動出擊,將上海周邊的太平軍勢力逐一鏟除。白齊文統領下的槍隊看似順風順水,然而意外卻很快到來。由于清政府拖欠軍餉,本已讓洋槍隊感到不滿,而李鴻章此時卻命令白齊文率領洋槍隊前往南京援助曾國荃。
工資拖了好幾個月不發,現在又讓我帶兵去南京,誰不知道曾國荃此時被李秀成圍困在雨花臺,這個時候去南京,不死也要掉幾層皮。白齊文也不是傻瓜,斷然拒絕了這個命令。然而負責支付薪水的清朝官員聲稱,如果不帶兵去南京,拖欠的幾個月工資就不發了。這讓白齊文極為惱火,你這不是跟我耍無賴嗎?他帶領手下闖入了官員的家中,直接搶走了四萬銀元。或許李鴻章本來就看白齊文不爽,明明拖欠工資理虧在前,欠薪還逼著員工繼續賣命簡直又是無理在后,但李鴻章卻直接免除了白齊文的職務,還懸賞五萬兩獵取他的項上人頭。白齊文躲過了追捕,逃到了北京,躲在了美國駐華公使的家中。此后英國人戈登繼任洋槍隊隊長,與李鴻章的手下程學啟聯手,將上海周邊的太平軍勢力完全清除,并且打通了進攻蘇州的通道。
遠在北京的白齊文費盡心思巴結美國公使,不惜大量的送禮,以求為自己向總理衙門說話,希望可以赦免自己的罪責,并且可以重新帶領洋槍隊。畢竟洋槍隊隊長薪水很高,而且戰斗中撈取戰利品也很容易,白齊文顯然不想丟掉這個肥缺。在美國公使的幫助下,總理衙門派出了一名欽差大臣護送白齊文返回上海,并且建議李鴻章重新啟用他。但李鴻章沒有給總理衙門面子,此時他與戈登率軍開始進攻蘇州,根本沒有時間搭理白齊文。這一次白齊文又發火了,他決定要報復李鴻章,報復清政府。白齊文招募了七十名外籍雇傭兵,然后偷走了一艘洋槍隊的炮艇,開到了蘇州加入了太平軍。
在白齊文加入之后,蘇州戰場上的太平軍一度占據了上風,一些無腦的美國的媒體甚至預言:“如果太平軍能夠好好利用白齊文,不僅有可能收復失地,甚至可以占領上海”,甚至有人認為這個美國人能夠帶領太平軍推翻清朝。不知道是不是媒體的報道讓白齊文自信心爆棚,他果然飄了起來。他冒險夜赴敵營,秘密會見戈登,勸說對方和自己一起服務于太平軍。此時的戈登雖然也面臨著拖欠薪水的問題,但他并沒有倒戈的意思,反而勸說白齊文回歸,并且保證他的生命安全。而白齊文在加入太平軍之后,很快就發現新主子也是個難伺候的主,對自己并不信任,也不愿意委派一支獨立的隊伍讓他率領。
此時的太平軍已是江河日下,白齊文因而意志愈發消沉,把越來越多的時間花在喝酒上。有一次太平軍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去上海購買槍支彈藥,然而回來時卻帶回了一船白蘭地。1863年10月,戈登率部進攻蘇州,守城的幾位王爺在殺掉譚紹光之后開城投降,而白齊文的手下也紛紛倒戈,這一次他沒有再次逃跑,也選擇了投降。
在戈登與美國公使的庇護下,白齊文再次逃脫了死罪,條件是永遠離開中國,永遠不得回來。不甘寂寞的他于1865年再次潛回中國,打算投奔此時屯兵在福建漳州的太平天國侍王李世賢,結果剛到廈門便被清廷逮捕。依據“領事裁判權”的相關規定,美國公使再次向清廷要人,毫無疑問,如果真的把白齊文交給美國公使,那么最后肯定又會再次逃脫。李鴻章這一次沒有再給白齊文機會,他下令將其押送到蘇州看管,實際上暗中派人在押解的過程中,下黑手將其淹死于浙江蘭溪,對外宣布是意外溺斃。由于遺體難以辨認,也沒有太多的證據,美國政府也吃了一回啞巴虧,白齊文結束了其短暫的一生,時年29歲。一個外國人,不遠萬里來到中國,不為別的,只為了發財,最終枉送了性命,這或許白齊文個人的悲哀,又或許是那個黑暗時代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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