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濟學的舞臺上,市場信心始終扮演著重要角色。無論是貨幣政策的微調,還是財政政策的刺激,最終成敗的關鍵往往取決于市場信心的變化。可以說它不僅影響投資、消費和生產的行為,還決定了市場波動的幅度。市場信心如同無形的手,支配著經濟體內的每一個齒輪。如果沒有信心,經濟政策如同空中樓閣,再完善的設計也難以落地執行。
市場信心:經濟活動的驅動力
什么是市場信心?市場信心不僅僅是一個抽象概念,它是經濟體中每一個參與者心理預期的綜合體。英國經濟學家約翰·梅納德·凱恩斯曾將市場信心比作“動物精神”(animal spirits),指出人類的經濟決策往往受到情感和非理性因素的驅動。美國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羅伯特·席勒(Robert Shiller)在其著作《非理性繁榮》中,也曾詳細分析了市場信心與經濟泡沫之間的關系。他指出,投資者的過度樂觀或者悲觀,往往會導致市場的劇烈波動。正如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爆發,并不僅僅是金融工具失效的問題,更是信心崩塌的結果。信心的喪失使得市場參與者開始恐慌性拋售,導致資產價格急劇下跌,最終釀成了全球范圍內的經濟衰退。
舉一個簡單的例子:美國在次貸危機之前,房地產市場被過度樂觀的信心所驅動。房價不斷攀升,銀行放松了信貸審查,無節制地發放貸款,投資者蜂擁而至。然而,當市場開始質疑這些高杠桿的房地產投資是否可持續,政策收緊,房價有所下滑時,信心迅速崩塌,結果導致整個金融體系瀕臨崩潰。由此可見,信心不僅是市場的潤滑劑,更是決定經濟發展的核心變量。
在全球經濟高度互聯的今天,市場信心的穩定尤其重要,一旦發生明顯波動,就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影響到金融市場、消費行為、企業投資,甚至國家甚至國際的經濟秩序。
信心流失已成為經濟下行的主因
近年來,隨著全球經濟不確定性上升,許多國家的市場信心出現波動,中國也不例外。尤其是在疫情期間,企業主和消費者信心受到重創。疫情爆發初期,市場普遍恐慌,企業無法確定未來經營環境,消費者對收入預期下降,導致整體經濟活力急劇萎縮。
中小企業作為中國經濟的“毛細血管”,它們的信心變化直接影響著就業和消費。以2022年為例,當時中國的中小企業在封控措施和供應鏈斷裂的雙重打擊下,經營面臨巨大困難。盡管政府出臺了一些紓困政策,如稅費減免和信貸支持,但由于企業主對未來不確定性的擔憂,許多企業選擇“冬眠”——減少投資、裁減員工,甚至關閉業務。這種心理預期導致了市場投資需求的持續下降,從而進一步加劇了經濟下行的壓力。
信心的流失不僅影響企業主,同樣對普通消費者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在疫情期間,許多家庭面臨收入減少的困境,一些人甚至失去了工作。這導致消費信心大幅下降,人們開始減少不必要的支出,以應對未來可能的不確定性。美國經濟學家米爾頓·弗里德曼提出的“永久收入假說”指出,消費者的消費決策不僅基于當前收入,還基于對未來收入的預期。如果未來收入預期不樂觀,消費者會傾向于儲蓄而不是消費。
中國的消費疲軟在疫情后表現得尤為明顯,盡管有些地區出臺了發放消費券和購買補貼等措施,但居民的消費欲望始終未能恢復到疫情前的水平。這背后的核心原因,正是消費者對未來收入的信心嚴重下滑——消費信心的低迷直接拖累了整體經濟增長。
?救市力度不足,影響了市場信心的提振
如何增強市場信心,往往是政府經濟政策的重要目標。凱恩斯在《就業、利息和貨幣通論》中曾指出,政府的干預在經濟中是必要的,特別是在市場失靈時,政府可以通過政策工具穩定市場預期,進而增強信心。這一理論在全球金融危機后的救助行動中得到了充分驗證。
2008年后,各國紛紛推出大規模的經濟刺激計劃,通過財政支出、貨幣寬松等措施,恢復市場信心。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美聯儲)的量化寬松政策便是其中的代表,通過大規模購買債券,美聯儲向市場注入了大量流動性,進而提振了投資者信心。這一系列政策不僅幫助美國走出了衰退,也讓全球市場恢復了活力。
對于中國而言,如何引導市場信心同樣是政策制定者必須面對的課題。在面對復雜的國際國內經濟環境時,一些市場主體對未來的發展喪失了信心。中國政府盡管已經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來穩定經濟,但市場信心的恢復卻比預期更為困難。這反映出當前救市政策還存在一些盲區,特別是在溝通和執行層面,仍有許多待改進空間。
首先,政策的不確定性增加了市場主體的困惑。例如,在疫情防控政策調整的過程中,部分地方政策出現反復,這導致企業主和消費者對未來政策走向產生疑慮,甚至不信任政府,這進一步抑制了投資和消費。這種政策的“不確定性溢出效應”正是市場信心難以恢復的根本原因之一。
其次,政府在推動經濟恢復的過程中,更多依賴于傳統的財政和貨幣政策手段,而忽視了對于市場預期的有效引導。正如凱恩斯所指出的那樣,市場信心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政府的言行一致。如果政府的政策執行不夠透明和連貫,市場主體就會更加不安,進而導致信心持續低迷。因此,政策的制定不僅要注重經濟指標的短期波動,更要注重長期的信心積累。
最后,針對中小企業和個體工商戶的政策扶持仍然存在不足。許多小微企業在面對疫情沖擊時,缺乏有效的融資渠道和政策支持,導致它們難以快速恢復生產。政府的紓困政策往往集中在大型企業或重點行業,而對于那些最容易受到沖擊的中小企業,扶持力度顯得不足。這種“政策覆蓋不足”導致了許多中小企業的信心遲遲無法恢復,甚至產生了對繼續發展民營經濟思路的懷疑。
?日本的信心重建:值得重視的國際經驗
要恢復市場信心,不僅需要通過傳統的貨幣和財政政策刺激投資與經營活動,還需要更加重視溝通和預期管理。例如,在疫情后的復蘇過程中,中央政府一再強調“六穩”和“六保”,試圖通過明確政策導向,增強市場主體的信心。但由于政策的系統性、及時性和力度存在缺陷,未能達到理想的效果。
在討論中國市場信心問題的同時,我們也可以借鑒發達國家的經驗。日本如何走出“失落的二十年”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20世紀90年代,日本經濟泡沫破裂后,市場信心崩潰,導致長期經濟停滯。為了恢復信心,日本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如大規模財政刺激和貨幣寬松政策。然而,盡管這些政策在短期內刺激了經濟,但由于受傷嚴重,市場信心并未得到根本性恢復。
在這種情況下,日本政府認識到,單純依賴經濟刺激政策無法徹底解決信心問題。于是,他們轉向了結構性改革,如提高企業創新能力、改善勞動市場效率等。這些長期政策雖然效果緩慢,但逐步恢復了市場對日本經濟的信心,所以目前的經濟景象已經大為改觀。正如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保羅·克魯格曼所言,“結構性改革是提升市場信心的基石,它為經濟的可持續增長提供了動力。”
中國增強信心的基本路徑
保羅·克魯格曼(Paul Krugman)曾說,“經濟學不僅僅是關于資源配置的科學,它也是關于信任和合作的科學。”在未來的經濟發展中,只有當市場參與者對未來充滿信心,經濟的引擎才能平穩運轉,社會也才能夠享受持續的繁榮。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救市措施必須科學、系統、有力度。
第一,必須通過立法手段,穩定市場主體的情緒,重建對未來的信心。要通過法制建設,讓大家相信中國會繼續改革開放,會繼續堅持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作用,確保民營企業作為重要市場主體的法律地位,也明確國家對合法私有財產的永久保護。進一步明確這些基本內容很必要。
第二,提高政策透明度與一致性。政府應加強政策溝通,確保政策的透明性和一致性,減少不確定性對市場主體的負面影響,絕對性避免出現互相矛盾、互相摩擦的政策。同時,政策的執行應當更加穩定,避免出現頻繁調整的情況。
第三,加強對中小企業發展的支持。政府應進一步優化對中小企業的支持措施,特別是在融資渠道、稅收減免等方面要提供更加精準的幫助。中小企業生產經營的恢復將直接影響到整體經濟的復蘇。
第四,推動結構性改革。在短期政策之外,政府應更加關注長期的結構性改革,如提高企業創新能力、改善營商環境、推動數字化轉型、推動人工智能對傳統產業的改造等。這些措施將為未來經濟發展提供新的動力。
第五,重視對消費信心的培育。政府在出臺經濟刺激政策時,應更多關注居民收入預期的提升,如通過增加就業、改善社會保障等方式,增強消費者對未來收入和生活穩定性的信心,從而帶動消費回升。
第六,加強國際合作,改善國際投資與貿易關系。在這個全球化的時代,市場信心的波動也與國際環境密切相關。因此,政策制定者不僅需要關注國內商業環境與政策問題,也需要在國際層面加強溝通和協調,拆除貿易與投資壁壘,樹立友善、合作形象,推動市場信心的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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