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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父親

文/李淑英

（一）崇尚學問的父親

父親離開四年了，但他的音容笑貌、他曾說過的話會在某個瞬間出現(xiàn)在我心里、眼前，會指導我理性生活，所以，父親是睿智的人。

父親描述某個人總是那么生動。他曾描述我四姑父的身材：像座四楞碑一樣。我知道了方正。父親高大魁梧，六十多歲時身高還有175公分，身材方正，面容慈祥，語言風趣。父親善于講述他知道的知識、閱讀過的書籍，也善于分享他的發(fā)現(xiàn)與感悟。

前幾天，我和老公、女兒相約騰訊會議室，分享臺灣作家張大春先生的《認得幾個字》中的一篇《祭》。作者介紹封神傳詮釋了祭“飛升”“拋擲”的意思。忽然，父親講過的故事歷歷在目：我聽到的封神榜是父親講的情節(jié)，殷郊背叛誓言最后承受身手分離的結(jié)果，那時我就知道了要重諾言，重承諾；父親挺佩服姜子牙封神，光為別人封神，沒留自己的位置，我也知道了干大事的人要大公無私；我們老家的春節(jié)習俗，除了寫春聯(lián)、貼春聯(lián)，還流行貼一種叫做“道友”的符號，可能是來源于封神演義，筆畫形狀就像甲乙丙丁的乙字，在橫折的折中又多了一個橫折，父親說這就是神主子姜子牙，盛糧食的囤貼“蒼龍入囤”，膠輪車貼“日行千里”……寓意由姜子牙看管，農(nóng)家無憂。

臨近中秋，和姐、姐夫、弟弟、侄女聚在一起，聊起父親，聊起道友的事，此道友非彼道友。父親通曉許多祖輩傳下來的習俗，包括現(xiàn)在日漸稀缺的道友文化。姐說：父親說道友是個符號，不是文字，是“翹尾巴3一邊加兩點”，當時還以為是漢字三加兩點，怎么看也不像，后來才知道是阿拉伯數(shù)字3。姐夫說就我們尼山和田黃這邊區(qū)域興貼道友，弟弟說只要不是供奉祖宗的桌子都可以貼道友。

侄女對姐說：要是表弟跟我們在一起多待些時間，和爺爺多處些時日，歷史一定好，爺爺博古哩。姐連連點頭，兒子喜歡歷史，孫子也喜歡歷史可能都是咱們家的傳統(tǒng)。沒想到父親言傳身教已影響到第四代人。

父親喜歡看書，看的書廣雜。很小時我就知道口角潰瘍吃維生素B2，又叫核黃素，口服后小便變黃，他知道的知識就這樣隨口告訴我們。而我也因為遇到老師提問馬上舉手回答，似乎比一般同學知道的多些，經(jīng)常受到老師表揚。他老人家經(jīng)常引經(jīng)據(jù)典話不多，卻讓人容易記住：“書到用時方恨少，學海無涯苦作舟”“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以至于我們兄弟姐妹也把讀書作為樂趣，喜歡向書中尋求知識，崇尚學問。

我一位多年在山西定居的同村同學在微信聊天時，羨慕地說：你父親是我從小的榜樣、偶像，他是咱村里走南闖北的第一人。他來過大寨，看過陳永貴故居。可以說是在整個咱們田黃鎮(zhèn)，是一個大能人，見多識廣。雖然隔著輩兒交流不多，但是每次見了他之后，我都想跟他聊兩句，想聽聽外面的世界。

（二） 母親眼中的父親

母親說，她嫁過來時，父親還在上學。17歲開始直接上三年級，上午上學，下午跟著生產(chǎn)隊記公分。因為家里窮，當時上學，聽了不少諷刺打擊的話。母親講到這，總會說，你們的爺爺奶奶很有眼光，知道知識改變命運啊，大概是爺爺奶奶為了生活，在威海過了幾年，思想較為超前，比一直在農(nóng)村刨食的農(nóng)民要開明一些。父親也沒有辜負光陰，初中就當團支部書記。由于政策變化，父親從在管區(qū)當通訊員干起，后來在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做過出納、會計、銷售、廠長。在做銷售期間，還助推了村里的經(jīng)濟發(fā)展。

我還記得上初中時，村里有兩年學生不用交學費。母親自豪地回憶：那兩年村里的光棍漢子都少了，好說媳婦了，都知道我們村富裕啊。

父親回家，經(jīng)常去村里，到吃飯時，我就去找他回來。經(jīng)常遇到他在給人把脈，也有的知道我父親回來了，到家里來找他把脈。在整理父親的書籍中，我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畢業(yè)證書。有高小、初中、山東省中醫(yī)學院函授畢業(yè)證書。母親說，函授畢業(yè)證是他工作后，孩子們都睡著了，他就開始學習。漸漸地成了村里不少身體不適的病人的依靠和指望，有時還不要錢給人家抓中藥喝。其蘭姑奶奶、永賢的娘都特別的相信他，還時常有外村里人推著病人來的，好了以后打了禮籃子來感謝他的。“你說說，他咋那么聰明，別人看醫(yī)書是天書，他一看就會了？”母親總是自豪的給我們說。

在當時的村里，母親說父親做到很多第一：第一個給掉牙的祖父買壓力鍋，讓他能吃上花生豆等難煮的食物；第一個買當時南方特有的榨菜改善生活，農(nóng)村人買咸菜，不敢想啊。我還記得第一個給我買了一個上面是橘色小水牛，下面是綠色正方體底座的轉(zhuǎn)筆刀；還給我買過一塊小手絹，上面印著一位身穿淡綠色衣服，深藍色寬邊束腰收袖口、手握寬刀在頭頂亮相的英武少女，頭部旁邊印著有“小刀會”三個字……父親讓我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很豐富，很精彩。

（三） 父親的教導

八十年代我上的中專是四年制，遠離家鄉(xiāng)，來來回回幾次，就發(fā)現(xiàn)了火車站上的事有可乘之機。一次跟隨一位工作了的學姐買了站臺票提心吊膽地回了家，大概年紀小，在家人面前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顯擺自己有本事，把這件事自豪地說了出來。剛說完，父親眉頭一鎖，立馬嚴肅：“這可不行，該怎么買票就怎么買票。”從此我就再沒有作弊占便宜的念頭。

女兒小時候，也曾像許多孩子一樣問我父母：“姥姥姥爺，你們能管了我爸爸媽媽嗎？”他們也總是說：“能，能管了。”一次父親到我家來，大概五歲左右的女兒堅持要做她認為對的事，老公則強迫女兒按他的要求做，父女倆的爭執(zhí)劍拔弩張，家里沒有了長輩來家的祥和歡樂，激起了我日常積累的怨氣。晚飯后和父親到戶外人少處交談，我憤恨地對父親講：我要給他離婚。父親停頓了一下，緩緩地說：“現(xiàn)在孩子在手心里，一旦離婚，孩子立馬掉到地上。”如遭雷擊，想著可愛的女兒，我無語。父親那晚一支煙接著一支煙的抽，再沒有任何情緒的發(fā)泄和安慰我的話。回家見到女婿，如原來一樣相處，他給女婿留下了尊嚴。對離婚后孩子成長環(huán)境的形象說明，化解了我的焦躁，讓我明白了家長的責任和擔當。想到此處我總是淚流滿面，感念我的父親，他給我撐起一片天，讓我無畏和人交往，無懼生活的酸澀，因為我是孩子媽。

（四）欣賞是父親給我的底氣

在我祖父病重期間，四個姑姑分兩組按上、下半夜值班照看，輪流給扇扇子、倒水、侍候。母親承擔白天為一大家子做飯、洗刷等家務，答應我在集上買的二尺花布做內(nèi)衣也就遲遲沒有了下文。過了好長時間，我憋不住了，賭氣自己默默地裁剪、自己找別人家的縫紉機做好，實現(xiàn)了裁剪、使用縫紉機的零突破，成功穿在身上。不經(jīng)意的一天，父親說：我母親對他說，我獨自做成了衣服，夸我了。雖是父親的轉(zhuǎn)述，但我暗暗的還是開心了好久。

父親對我說過母親：“你媽媽不像一般的家庭婦女，掙錢時不說，賠了時罵罵咧咧。在做生意賠錢時，她會說，咱是想掙錢啊。”母親為父親做了一輩子的飯，洗了一輩子的衣服，生活上照顧了一輩子，我沒有聽到過父親說飯不好吃，衣服不干凈。欣賞母親，肯定母親，從不抱怨，這該是我老公說父親是有福之人的原因吧。

多子女家庭，總有子女覺得父母不夠關(guān)心自己，只疼愛其他的哥哥弟弟。小時候每到我覺得受到不公平對待時，父母也總是說“不疼你，怎么能長這么大。”明明感到不公，苦于沒有詞匯表達，只能默默地聽著這樣的話。

有一天在學校學到“孤兒”一詞，正好遇到母親又說那樣的話，我脫口而出：“孤兒也能長大。”

鄰居家串門的老奶奶似乎明白我說的意思，惶恐地要掩住我的嘴：“乖乖，可不能這么說。”

一旁的父親停了停，還是沉穩(wěn)地說：“孤兒是可以長大，但他會受到很多磨難。”我默默承認了父親的話有道理，也鑒于老奶奶的恐慌，讓我多了敬畏和思考，從此這樣的對話畫上了句號。

女兒小時走路摔倒了，我就用從學前教育專家那里學來的做法：“奧，地上有個坑啊，我們沒有看到，摔倒了，疼吧，哪里疼，媽媽看看。”這個做法被父親看到了，飯后，他對全家人說：“西西媽媽處理的這事，就是有學問啊！不像咱們這里的老頭老太太，看到孩子摔倒了磕到了，就罵地面，罵桌子，都是地面桌子惹的禍，這個做法好。”父親的贊賞，讓我心中有種被認同的底氣和硬氣。

和父親生活的點點滴滴，都在父親遠離后顯現(xiàn)出來。父親，兒女成長的沃土；父親，兒女成長的陽光。您老人家睿智、好學、上進、求實、 助人的品格流淌在我的血脈中。感恩父親！00

作者簡介：李淑英，退休幼兒教師，1965年生。結(jié)緣人生初始階段的幼兒，感受兒童初期的純真。在人生的老年初期，恍然步入社會，好奇人間百態(tài)，感動生活中的真善美。

《我們的父親母親》第二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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