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菠蘿
昨天,2024年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揭曉,授予了兩位發現微小RNA(microRNAs)的遺傳學家維克多·安布羅斯(Victor Ambros)和加里·魯夫昆(Gary Ruvkun)。
他們倆得獎是實至名歸,微小RNA對調控多細胞生物中的基因表達非常重要,一個微小RNA可以改變數百個不同基因的活性。從胚胎發育到癌癥,很多生理現象都和它們密切相關。
微小RNA的重要性和熱門程度,還可以從另一個角度證明,那就是和它有關的造假文章超級多!“XX癌里XX微小RNA的重要功能”為標題的論文,是我見過撤稿最多的類型。
但微小RNA本身是靠譜的,他倆的開創性研究發現了全新的基因調控機制,打開了一個廣闊的領域。我倒是更好奇為什么等了30多年才給他們發獎。
關于他們倆研究的具體故事,有的公眾號已經寫得很好(拓展閱讀:),我就不重復了,今天主要想借這個機會聊聊一個好玩的事兒:《自然》雜志最近分析了歷史上數百位諾貝爾獎得主的數據,想找出哪些特征與獲獎概率有關。下面就是一些有趣的發現:
首先是一定要活著!
大家都知道,諾獎有個限制,就是不發給已經去世的人。如果大家有幸做出了開創性的工作,接下去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兩個字:活著!健康地活著!
約翰·古迪納夫在2019年因開發鋰離子電池獲得化學獎,當時已經97歲的高齡了!他是歷史上最年長的獲獎者。
一個比較慘的趨勢是,從研究到獲獎的等待時間已經越來越長。1960年之前的獲獎者平均要等待14年,而2010年代的獲獎者則平均等待29年。今年也不例外,微小RNA的原創究發表于1993年,離現在已經31年了。
大家要熬的時間越來越長了,一定要健康生活啊!
到目前為止,獲獎最多的年齡是54歲,有24位諾貝爾獎得主是這個年齡得獎的。平均年齡是58歲。相比而言,這次獲獎的安布羅斯1953年出生,今年71歲,魯夫昆1952出生,今年72歲,算年齡偏大的了。
很年輕的獲獎者基本都是很早以前的,那會兒科研還沒這么卷。歷史最年輕的是1915年獲得物理學獎的勞倫斯·布拉格,當時只有25歲,當時他與父親威廉·布拉格一起因為利用X射線分析晶體結構而獲獎。現在25歲的年輕人,在實驗室想擔當重任估計有點難。
說到諾獎不給去世的人,其實有一個例外,那就是2011年諾貝爾生理或醫學獎得主拉爾夫·斯坦曼(Ralph Steinman)。當諾貝爾委員會宣布他得獎的時候,才發現斯坦曼已經在三天前因胰腺癌去世。一番討論后,他們還是決定把獎給他,因為評獎的時候他其實還在世,只是沒有等到宣布那一天。
也正因為在完成值得諾獎的研究后,還可能需要等二十多年才能獲獎,因此有志于此的人最好在40歲之前就開始做高風險高回報的項目。今年的兩位得主正好符合這個規律,1993年發表重要論文的時候,他們正好40歲左右。
想得獲諾貝爾獎,性別和出生地也很重要。
不出意外,也讓人遺憾的事兒,就是如果你是男的,得諾獎概率要大得多。這次也是倆男的。這倒也不是諾獎故意歧視女性,而是科學屆整體男女不平衡的問題由來已久。
不過,近年來倒是有挺好的趨勢,女性科學家的獲獎機會有所提升。在整個20世紀,只有11位女性獲得諾貝爾獎。自2000年以來,女性已經贏得了15個諾貝爾獎。生物領域看起來男女平等出現得早一點,因為生理學或醫學獎的女性比例最高。
除了性別,出生/居住地也很重要。54%的諾貝爾獎都頒發給了北美地區的學者,這次的兩位獲獎者也都是美國人。想得諾獎,出生在北美并一直留在那里機會最大。稍微差一些的選擇是出生在歐洲,或者移居歐洲。
646位諾貝爾自然科學獎得主中,只有10位出生在低收入或中低收入國家,而且其中大多數人在獲獎時都已經搬到了北美或歐洲。
其實這也不奇怪,因為諾貝獎的核心是開創性研究,它背后的驅動力是好奇心,而探索好奇心這件事兒在吃飽了飯有閑工夫的時候最適合干,所以經濟好的地區,科學往往發達。
最近脫口秀節目上有個段子說:“什么積極自由、消極自由,財務自由才是真的自由。”錢當然不是一切,財務自由也不能說就是真正的自由,但在滿足好奇心時,財務壓力小確實能帶來更多探索的自由。
以前的科學家很多都是富二代,富三代。我們熟悉的達爾文,一言不合就坐船環游世界,要不也琢磨不出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進化論。達爾文就是個富三代,爺爺是著名的科學家和詩人,爸爸是有錢的醫生和金融家。家庭的財務保障讓達爾文能夠自由地追求他的科學興趣,根本無需擔心生計問題。
居里夫人自己家倒不富裕,但她的丈夫皮埃爾·居里家族在法國學術界也是聲望卓著,還為他們早期的科研提供了一定的經濟支持。
今年諾獎得主之一的魯夫昆,大學畢業后不知道干啥,就開著一輛面包車在美國漂流,一開就是兩年,也沒個工作,后來又花了六個月在南美到處旅行,這一看就是不差錢的主。
想得諾獎,保持好奇心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把科研純粹當職業掙錢,就很難出原創成果。因為很容易因為想保住工作,申請經費而走上追熱點,走捷徑發論文的道路。一旦開始走捷徑,科研就難免越來越水。很遺憾的是,有些人從事科研工作,不是熱愛科學或者有好奇心,而是博士讀了,歲數到了,不知道自己還能干什么。
發論文,評院士,都應該只是結果,而不是目標。
隨著中國經濟和科學的發展,科研圈也必定會出現一些家境不錯的科研工作者,希望衣食無憂又受過良好教育的他們,真的能去努力探索高風險領域,做出有意思的發現,讓我們拭目以待。
最后,想得獲諾貝爾獎,還得選好導師。最好去一位已經獲得諾貝爾獎或未來可能獲獎的科學家實驗室工作,這能大大提高獲獎的機會。
統計發現,諾獎得主更容易培養出其他獲獎者。
這次的兩位獲獎者也不例外。安布羅斯博士導師是諾獎得主,博士后老板也是諾獎得主,魯夫昆和安布羅斯來自同一個博士后實驗室,都是諾獎門徒。
再往上搗,會發現他們的導師是諾獎,導師的導師是諾獎,導師的導師的導師也是諾獎。
以前大家覺得,得諾獎是隨機偶然的事情,應該來自多個獨立的學術圈子。但《自然》雜志梳理后的驚人發現是,幾乎所有諾貝爾獎得主之間都有某種聯系!
到2023年為止,獲得科學和經濟學獎的736位得獎者中,高達702位都屬于同一個學術家族,也就是在學術歷史中某個階段有共同的聯系。只有區區32位得主和這個龐大的學術家族沒有任何聯系。
萬萬沒想到,物理學、化學、生物學,甚至經濟學,這些看似不同的領域,得獎的人卻都能在學術網絡上連在一起。
一個典型例子是約翰·斯特拉特。他因研究氣體的性質在1904年獲得物理學獎,他一個人就擁有228位諾貝爾獎“學術后裔”,包括他的學生,學生的學生,等等。斯特拉特自己只有一位直接的諾獎學生,就是1906年獲獎的約瑟夫·湯姆森。但湯姆森培養了9位物理學獎得主和2位化學獎得主。這些學生又繼續培養了更多諾獎得主,形成了一張龐大的學術關系網。
為什么諾獎得主實驗室更容易培養出未來諾獎?可能的解釋是他們能吸引最好的青年科學家,不僅自己很強,還能在一起探討碰撞。同時,這些導師功成名就,科研探索會更自由,更鼓勵冒險。
接下去幾天今年其它諾獎還會陸續頒布,我們一起來看看,會不會又是40歲做出成果,等了20年,來自諾獎實驗室的北美男性呢?
說實話,我希望多一些例外。多元化的世界,才是最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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