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鄉愁》之205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父母愛吃煮得爛爛的菜；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父母喜歡吃稀飯；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他們過馬路行動反應都慢了；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老父老母的一些習慣不再是習慣時，就像他們不再想要天天洗澡時；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吃飯時間他們老是咳個不停，千萬別誤以為他們感冒或著涼，（那是吞咽神經老化的現象）；

如果有一天，你發覺他們不再愛出門……

父母子女這一場人世相逢，是用來相親相愛，而不是相恨相殺的。

人最大的教養，是原諒父母的不完美。

就算他再弱小，就算他平時再不起眼。

為了孩子，他們也會以一個父親，或母親的名義，與生活針鋒相對。

孩子就是他們的血，是他們的肉，是融到他們骨頭里的牽掛。

孩子是他們的第二次投胎。

這是一場盛大且深情的遇見。

生養之恩，總大過一耳光的仇。

寬容父母的小過錯，原諒他們的不完美，是人最基本的德行。

其實，世上哪有什么詩歌和遠方。我們所有的良辰與吉時，不過都是踩在父母的肩膀上……

其實，一輩子是場修行，短的是旅途，長的是人生。

這個世界上，只有時間和潮汐永遠不會停歇。

壬午年春月，余行四千又八百里，由魯入滇，萍漂江湖。

一切初定，思念母親。

母親一生坎坷，頗多艱辛，恐其獨居故里無人照拂。稍有安頓，即令14歲長子護送母親抵昆，以便早晚問候。

邊陲景色宜人，四季長春，母親甚喜，遂定居于此。閑暇之余，游覽周邊景色，老懷甚慰！

一木成果，一家是暖，余愿亦足。

自甲申至乙未，母親抵昆十二載。

起初六年，身體康健，余嘗陪其打球游玩，以慰其懷；

后六年，腦筋漸亂，遂有癡呆之像，嬉笑怒罵，漸成常事。

其后，常于夜間叫罵于街巷，鄰人憎懼，遂為房東驅逐。

你陪我長大，我陪你變老。

食一碗人間煙火，飲幾杯人生起落。

后，遷于都市最偏僻之花漁溝居住。

初到花漁溝時，母親常于樓頂擲物，或挾菜刀竄于巷中人眾之處，眾皆懼之，再為房東驅趕。

兩年之間，居無定所，一處多則可居半年，少則月余，苦不堪言。

深知一個道理：人生就像一杯茶，不會苦一輩子，但會苦一陣子……

孟母教子，曾三遷其居；余為贍母，五徙居所。

后于村中偏僻處，覓得一昔年五保戶老人及癡子過世后遺留之荒涼小院，破敗不堪，遂視為寶地，遑遑遷入，方止流離之苦。

塵夢間，一杯茶……

母親發作，殊無規律，償夤夜叫罵，聲如大呂，音甚恐怖。

鄰人良善，常懷寬宥之心，不忍加責。

然余常懷歉疚，恐擾人眠，每于夜間起身，輕叩房門，勸母止聲。

然每房門初開，母親即以暖瓶擲出，速度極快。

黑暗之中躲避不及，被暖瓶擊中，瓶膽爆裂于臂膊之上，沸水四濺，疼痛難耐。

后遂習慣。雖瓶膽碎裂，沸水滲肌，亦不覺疼。

我很累，但無路可退！

有些沉重無人可分擔，只能自己左肩換右肩……

在跌跌撞撞中成長，在磕磕碰碰中堅強。

時間久了，堅強變成了一塊長在臉上的面具，哪怕遇到再大的坎坷，都習慣笑著說沒事。

這個社會就是這么現實，你要是不努力，沒人會心疼你。

若是有半點松懈，便會跌落谷底，到那時沒人伸手拉你，反而會覺得你沒用。

愿有人待你如初，疼你入骨，從此深情不被辜負。

你若不堅強，懦弱給誰看？

你若不勇敢，誰替你堅強？

數年之間，母親摔壞暖瓶數十把，壞卻鍋碗瓢盆無數，丟棄飲食若干，亦數被母親擊打抓傷。

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即便如此，亦不敢稍有怨艾、稍有懈怠，時常更換所需物件。

因常去購物，遂與貨店老板相熟，每至門前，不待開言，老板必先以暖瓶奉上。

這個世界，不會在乎你的脆弱。

等待傷口結疤，成為最堅強的鎧甲。

日常之間，但見母親口味倦怠，飲食稍減，必轉換炊飲，蒸煮面食，慢火熬粥，以迎合母親口味。

艱難之際，時有窘迫。

家中飲食偶有短缺，比先奉于母親食用，不使饑饉；所余湯水，方敢果腹。

其后兩年，母親愈癡，吃喝拉撒皆于一室，便溺之物、棄之飲食物品盈室。

為使母親避免摜于腌臜之中，每于忙碌之余，輒飛奔回家，更換敝履舊衣，打掃沖洗，不敢稍怠。

今生和爹娘的緣分只有一次，好好珍惜吧；下輩子，再也看不到。

爹娘在時，我們就是孩子；爹娘去，誰當你是孩子……

昔年，父親在時，常薄待母親，深以為憾；后父去世，母親漸衰，常懷代父贖罪之心，悉心照撫母親，稍釋父愆。

人生處在最低谷時，只要你肯走，往哪都是上坡。

家人的陪伴，永遠比比禮物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