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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白鹿原》熱播，但我還是建議讀讀原著，相對于電視劇，原著對人物的刻畫更為細膩，故事情節更加生動傳神?！栋茁乖房梢哉f是傾注了作者陳忠實先生畢生心血的巨著，老先生曾對它評價：“是可以帶進棺材里的一部毫無遺憾的小說！”

小說內容涵蓋了中國近代史的發展，從清末民初到共和國的建立，塑造了生活在白鹿原的諸多人物，對他們的刻畫入骨三分。尤其是對田小娥的刻畫，跌宕起伏的人生，生動傳神的言語表情，以及死后被人鎮壓在塔下的凄慘結局。人在去世后，埋葬老百姓的叫墳地，埋葬皇帝的叫陵園，“清西陵”“清東陵”等等，埋葬圣人的稱為林，“孔林”就是埋葬孔子及后世子孫的，而田小娥卻葬在了自己住的窯洞里，上面還修建了一座塔，縱觀古今恐怕是只有杭州西湖邊壓著白蛇——“白素貞”的雷峰塔可以與之相比。

相對于許仙和白娘子的愛情故事，田小娥的命運可要悲慘的多。她出生在一個落地秀才家庭，她的父親田秀才看中了郭舉人的家世地位，為了不菲的彩禮，等于把自己的親閨女賣給郭舉人。田小娥在郭舉人家中做毫無人格尊嚴、地位及其低下的小妾。而田小娥又是一個有著反抗精神的女性，在遇到黑娃之后便做出了在男權社會驚世駭俗的舉動。她的悲劇人生就此展開了，而這個帶給她人生悲劇的黑娃，一個長工家的孩子，沒有讀過幾天書（確實是他當時沒有覺得讀書有啥好），但是卻天生有反骨，兩個同命相連的人就此成就了一段令人瞠目結舌的故事。

黑娃的不安分恰恰適應了當時那個不安分的時代，但是也造就了田小娥的悲慘人生。

從黑娃（鹿兆謙）受到同宗兄弟鹿兆鵬影響加入農民協會進行土地革命到革命失敗兩人失去聯系，黑娃逃離白鹿原，田小娥的生活一落千丈，充滿了不確定性。而兩個人因為不符合白鹿原的禮儀規則，無法入祠堂結婚，故而沒有得到宗族大家的承認，用現代的話當時叫非法同居。而這個結果最終只能被全村人恥笑，命中注定被所有愛過她的男人拋棄，被公爹慘殺，以至于后來鬧瘟疫也說與她有關，最終被鎮壓在塔下。一個人的個性再強也要順應時代的潮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這種文化氛圍毀掉一個人是很容易的，低眉順目忍辱負重，往往是一種不得不做出的選擇。幾千年的封建壓迫，不是一兩個人能夠扭轉乾坤的，它是有時代背景、文化背景和經濟基礎的，地主階級代表的當時的統治階級有話語權，是不會允許農民階級動了他們的奶酪的。

從小說中不難看出，田小娥這個不要村子里“一粒糧、一根柴、一片瓦”，對村子“秋毫無犯”的人，也得不到接受和善終的結局來看，還有一種文化的壓迫是附著于“封建主義”這座大山之上的，是一種無形的山，是一種“殺人于無形的山”，是一種壓抑的人喘不上氣來的山，它裹挾了所有村民，具有強大的破壞力和話語權。而田小娥恰恰死在了這種糟粕文化大山的壓迫之下。

而黑娃（鹿兆謙）的悲劇恰恰是沒有悟到人性的惡和偽善，他是一個率直的人，率直的土匪，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當了土匪，從此更加為所欲為。雖然從小生活在白嘉軒家，且白嘉軒出錢供他上學，但是黑娃非?？床粦T白嘉軒那挺直的腰桿，在一次洗劫白嘉軒家之時直接將他的脊梁骨打折了，讓他永遠也直不起來?？梢哉f他是小說里為數不多的幾個由著自己性子生活滋潤的人，而當他幡然醒悟學做好人之時卻是自己人生悲劇收尾的預兆。

白鹿原有一位16歲中秀才，18歲省試第一名中舉人，卻因家父過世守靈錯過了殿試的大才子朱先生。后來陜西巡撫方升上奏皇上為才子保留學籍，且力邀朱先生進府做幕僚都被拒絕。沒辦法巡撫同意他入住白鹿書院講學教化關中子弟，亦稱隴中大儒。

而黑娃做了隴中大儒朱先生關門弟子也是最得意的弟子，朱先生也給過他暗示，“我這兒沒有你要讀的書了！”絕頂聰明的黑娃（鹿兆謙）應該想到，自己欠缺的不是可以看見的書，而是藏在人的內心深處無法看見的“書”！是不可以示人的書，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書’，也是一本‘骯臟的書’！

而率直的黑娃（鹿兆謙）卻選擇了做一個徹底的好人，一個對誰都不設防的好人。不是所有人都會痛改前非的，那些虛偽的善人都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黑娃的死是一種不識時務的悲??；是一種看不懂人性善惡的悲??；是一種沒有經歷大起大落、動心忍性的悲??；一種不知急流勇退的悲??；也是沒有徹底讀透歷史的悲劇。而殺掉黑娃的人——白孝文，白鹿原曾經的族長，白嘉軒曾經寄予厚望的長子，從小和黑娃一起長大，一起讀書、一起挨打，是一個表面看起來文靜恬淡的富家子弟，刻苦讀書，聽從家父的引導，是我們眼中聽話乖巧的好孩子，也是現在好多家長口里的“別人家的孩子”。

而就這么個“好孩子”卻在見到田小娥之后內心深處開始翻江倒海。而外表卻被“仁義禮智信”包裹的嚴嚴實實，田小娥輕輕一誘惑立即本色暴露，什么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什么朋友妻不可欺，做人的基本廉恥都被踩在腳下，糟糠之妻不下堂，也已經拋到了腦后，甚至到了典賣祖宅田地的地步。

這恰恰印證了不可接受“無法抗拒的誘惑”，是多么的樸實無華而且是亙古不變的真理。由于揮霍無度，白孝文變賣祖宅田地的錢很快被二人敗光了，直接淪為乞丐，而后來餓暈過去被惡狗咬了一口都沒有感覺的時候，才迎來了人生的轉機，鹿子霖這個整部小說下場最慘也最咎由自取的人物粉墨登場了，這個做人圓滑世故頗有些才干的長輩，卻是所有人的反面教材，做人毫無底線且大奸似忠。

白孝文的墮落與他有直接的關系，而白孝文的發達也與他有直接關系！讓白孝文墮落是他處心積慮謀劃的，由田小娥實施。而讓白孝文發達卻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不過僅僅是對自己利用田小娥引誘構陷白孝文的小小愧疚而已。

而這個經歷過大起大落的白孝文，在閻王爺哪兒轉了一圈之后對自己后來的發達格外地珍惜。從他不留情面的打死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張團長，就可以看出他的內心是極其陰騭的。而黑娃的死也是他早已謀劃好了的。兩人都是國民黨保安團的營長，黑娃受鹿兆鵬教育改造走上革命道路后，鼓動白孝文起義加入共產黨。而事成之后白孝文卻以鎮壓土匪余孽為契機，召開公審大會公開槍斃黑娃。

每個人的成長經歷往往決定了他的格局、他看待事情的態度、他三觀的形成，以及性格的形成。

經歷過大起大落的白孝文恐怕是小說中最值得爭議的人物，從外表看是浪子回頭光宗耀祖，而從內心看是不擇手段陰暗惡毒。

而做人沒有底線的鹿子霖得到的下場完全是其咎由自取自作自受，用現代時髦的詞“不作不會死”。

小說對人物的刻畫活靈活現，仿佛他們就在和你對話，由此可見陳忠實老先生深厚的文學功底，以及為這部小說所做出的各種努力和付出。

而整部小說的靈魂人物——白嘉軒，是一個具有傳統思想、善良品質同時兼具封建家長專制的傳奇人物。本分、安靜讓他在這個改朝換代的歷史轉折時期，不去投機鉆營，能夠更加看清一些虛偽縹緲的東西，堅守自己僅僅是個富有的農民，守住農民的底線，反而使他成了白鹿原的主心骨。他以自己的善良和敏銳的洞察力盡力保護著白鹿原和他的大家族里所有的人，讓族里人朗讀《鄉約》，依照《鄉約》處罰犯錯的人，當然也包括讓他曾經極其失望的白孝文。

善良的白嘉軒雖然脊梁骨被黑娃（鹿兆謙）打折了，卻兩次積極營救黑娃，彰顯了一個農村族長心胸豁達的優秀品質。這也使他無可爭議的成為了整個白鹿原的精神支柱。而鹿兆謙和白孝文的浪子回頭是白嘉軒最為高興的事！

只是白嘉軒老了，一生的閱歷也不一定能夠看清自己身后的白鹿原。

小說沒有徹底交代后來的事情，留給人無盡的遐想。這也是小說的魅力之一吧！

作者簡介

張旗明， 供職于青島空管站，技術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