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智編譯

導語：

近年來，中美在人工智能領域（AI）的競爭日趨激烈，中國科技企業的快速崛起引發了全球關注。近日，中國初創公司 DeepSeek 發布了一款高性能 AI 模型 DeepSeek-R1，不僅能與美國頂尖技術媲美，而且成本遠低于美方同類產品。這一突破震動了國際科技界，也讓美國政府和企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競爭壓力。特朗普更是將其視為 AI 競賽中的一記“警鐘”，凸顯了人工智能在經濟、國家安全和全球影響力方面的重要性。隨著中國 AI 技術的快速發展，美國的科技優勢正受到挑戰，如何在保持其自身領先的同時，限制對手的技術進步，成為美國必須面對的問題。芯片供應鏈管控、技術封鎖以及國際合作策略，都是當前政策制定者考慮的關鍵議題。在 AI 發展進入關鍵階段的當下，美中如何博弈、如何平衡技術競爭與安全管控，將直接影響全球人工智能格局。

本文編譯自《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網站評論文章，原標題為《DeepSeek 揭示了美中競爭的未來》（What DeepSeek Revealed About the Future of U.S.-China Competition），作者是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研究員馬特·希恩（Matt Sheehan）和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訪問學者斯科特·辛格（Scott Singer）。文章略有刪改，僅代表作者觀點，供讀者思考，與公眾號立場無關。如有侵權，請聯系刪除。

中國初創公司 DeepSeek 上周推出的 DeepSeek-R1 震驚了世界，并引發了股市動蕩。這款開源生成式人工智能模型能夠與美國 OpenAI 提供的最先進產品相媲美，而且成本只是后者的一小部分。知名科技投資人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稱該模型是他見過的“最令人驚嘆和印象深刻的突破之一”。美國總統特朗普也評價道，Deepseek的問世是一記“警鐘”。

▲ 特朗普評價道，Deepseek的問世是一記“警鐘”

DeepSeek 的非凡成功引發了美國國家安全界的擔憂，他們擔心，美國最先進的 AI 產品可能再也無法與中國更廉價的替代品競爭。如果這種擔憂成真，中國將能夠更有效地推廣其 AI 模型，隨著這些 AI 系統變得越來越強大，它們可能會以人們難以預測的形式重新塑造全球權力格局。無論哪個國家構建出最優秀、最易被廣泛使用的 AI 模型，都將為其從經濟、國家安全和全球影響力方面贏得巨大回報。

現在，美中兩國的最先進 AI 系統都取得了非凡進展。2024年 9 月，OpenAI 的 o1 模型首次展示出遠超早期聊天機器人的推理能力；如今 DeepSeek 在資源遠少于 OpenAI 的情況下實現了同樣的水平，但這些模型只是個開始。2025年1月31日，OpenAI 向用戶開放了其 o3 模型的“迷你”版本。據報道，尚未發布的完整 o3 模型在性能上實現了巨大的飛躍，盡管這些結果尚未得到廣泛驗證，但AI 能力的加速進步使得一些業界領袖預測，到 2026 年或 2027 年，人們可能會看到 AI“在幾乎所有領域都比幾乎所有人類更聰明”。

未來 AI 發展的預測一直存在很大爭議，對于那些從 AI 炒作中獲利的人所做的預測，人們更應保持審慎。但過去兩年里，越來越多的專家開始警告，AI 未來的進步可能會對人類構成災難性威脅。其中包括“AI 之父”杰弗里·辛頓（Geoffrey Hinton），他特意辭去谷歌的職位，以便可以自由地談論這項技術的危險性。世界上一些頂級科學家共同簽署了一份簡短但令人不寒而栗的聲明：“降低 AI 導致人類滅絕的風險和降低大規模流行病或核戰爭的風險同等重要，都應成為全球的優先事項。”

預測先進 AI 未來可能帶來的威脅，必然會涉及科幻和反烏托邦的領域。其中一個最常見的擔憂是，AI 系統可能變得過于智能，以至于無法由人類控制，甚至可能掌控全球的數字基礎設施，包括所有聯網設備。但也有一些專家駁斥了這些觀點，認為這種能力仍然遙不可及，或者即便 AI 具備這樣的能力，也未必會導致人類失去控制權。

這種科學上的不確定性讓政策制定者陷入困境，但政策制定者的任務并不是判斷哪種觀點是正確的，而是為各種可能性做好準備，包括應對最壞情況的發生。現在，面對復雜且快速發展的技術環境，美國已經確定了兩個明確的政策目標，其核心宗旨是全力保證美國在 AI 能力上保持對中國的領先地位，但同時要為一個美中兩國都擁有極其強大、甚至可能存在致命風險的 AI 系統的世界做好準備。

具體說來，美國方面的第一個目標是在 AI 領域保持對中國的巨大領先優勢，這在美國政策圈內幾乎沒有爭議，它被廣泛認為是當前科技和安全政策的核心任務。然而，如何實現這一目標仍存在巨大分歧。AI 發展的兩個關鍵要素，即數據與人才至關重要，但美國政府對其直接影響是有限的。而相比之下，算力（即運行 AI 算法所需的硬件）更容易受到政策的影響。

因此，美國一直在利用其對半導體供應鏈的控制，限制中國獲取高端芯片。然而，DeepSeek 取得的成功讓一些人開始質疑，美國的芯片出口管制是否是毫無作用，甚至適得其反的。他們指出，中國依然能夠使用此前囤積的高端半導體或生產自己的替代品，同時抵抗西方半導體公司的封鎖力量。

不過，本文筆者認為，雖然出口管制迫使中國公司在受限條件下進行創新，但其仍然是中國 AI 發展的主要障礙。DeepSeek 的 CEO 梁文峰在 2024 年中接受采訪時曾表示：“對我們來說，資金從來不是問題，先進芯片的出貨禁令才是最大的問題。”該公司已經在有限的算力下表現得極具創造力和高效，如果它能獲得更多高端芯片，他可能會打造出超越美國的 AI 模型。事實上，出口管制從來都不是無懈可擊的，中國可能會在國內擁有足夠的芯片，繼續訓練一些前沿模型，但減少進入中國的芯片總量仍然對限制可訓練前沿模型的總數和其部署范圍起到較大影響。

在美國方面看來，如果美國想要重新奪回在前沿 AI 技術上的優勢，首先應彌補美國商務部出口管制政策中現有的漏洞。2022 年 10 月，美國實施了首輪大規模出口管制，但中國仍然能夠進口英偉達（Nvidia）的 H800 芯片，該芯片的性能幾乎與受管制的芯片相當，并且是專門為了規避新規而設計的。這些漏洞一直存在，直到一年后新的出口管制政策出臺，在此期間，中國方面的開發者仍然有足夠的時間囤積高端芯片。在 2023 年的更新措施出臺后，英偉達又推出了一款新型號 H20，以規避新的管制規定。H20 是中國目前能夠獲得的、用于運行 DeepSeek-R1 等模型的最強芯片。

▲ DeepSeek 的CEO梁文峰

美國方面的第二個目標是為 AI 可能達到的超高水平做好準備，但這比第一個目標更難實現且同樣緊迫。DeepSeek 的進展表明，美國無法確保自己將在 AI 競賽中取勝，更無法保證取得決定性的領先。同樣，DeepSeek 的成果不應被過分夸大。DeepSeek-R1模型在性能方面并沒有超越美國，它的勝利在于效率，即在計算預算低得多的情況下，其性能大致與那些既有模型相當。不過，Deepseek和其他先進的模型已經清楚地表明，美國不能完全保證其最終會“贏得”AI競賽，更不用說輕而易舉做到這一點了。

在美國如何應對中國的討論中，美國在對華政策上存在兩種極端立場。鴿派擔心，過度使用出口管制將破壞就 AI 安全等議題展開有效外交的可能性。與此同時，鷹派人士認為，與中國在 AI 方面的接觸將削弱美國的競爭能力。這些鷹派人士指出，長期以來，中美在一些特殊問題上接觸的努力似乎都是徒勞的。即使這樣的談判不會損害美國的競爭力，對華鷹派也對相關外交到底能取得什么成果存在質疑。

的確，美國沒有機會輕而易舉地說服中國采取不符合其自身利益的行動。然而，如果美國和中國的 AI 模型都存在雙方不確定如何控制的危險能力的風險，那么美國與中國領導層就此進行溝通則是國家安全的當務之急。擁有這些渠道是一種緊急選擇，因此必須保持開放，畢竟它可以幫助人們為沒人想要的局面做好準備：一場與強大的 AI 糾纏在一起的大國危機。在這種情況下，讓技術能力最強、安全意識最強的個人相互聯系，可能是將人類從懸崖邊緣拉回來的關鍵。

同樣地，中國方面也會懷疑，美國在外交上的努力只是為了欺騙中國，使其放慢發展速度。不過，中國方面的政策制定者確實認真聽取了其頂尖 AI 科學家的建議。許多中國頂尖科學家加入了西方同行的行列，呼吁設立 AI 紅線。最近，一家隸屬于政府的技術智庫宣布，17家中國公司簽署了一套新的承諾，旨在促進該技術的安全發展。中國是否會將這些措施貫徹到底還有待觀察，但這是一個有希望的指標，展示了中國方面對 AI 風險的擔憂。

中國和美國之間的嚴重不信任使得目前幾乎不可能達成任何限制前沿 AI 系統發展的高層協議，但即使在“零信任”的環境下，仍然有辦法讓這些系統的開發更安全。如果每個國家都認為不受控制的前沿 AI 將威脅到其國家安全，那么他們就有空間討論可能降低風險的有限但有效的機制，以及雙方可以獨立選擇實施的步驟。對話者應討論維持人類對先進AI系統控制的最佳實踐，包括測試和評估、技術控制機制和監管保障。

即使是討論已經過仔細界定的風險，也可能引發具有挑戰性的、未解決的技術問題。科學家們仍在努力弄清楚如何建造有效的護欄，而這樣做將需要大量的資金和研究能力。問題在于，即使他們知道如何控制先進的 AI 系統，也不確定這些技術是否可以在不增強對手系統的情況下共享。

然而，美國以前曾克服過類似的挑戰。一個例子是，在冷戰期間，美國官員曾擔心意外或未經授權發射核武器的可能性。1962年的古巴導彈危機標志著一個轉折點：美國官員開始擔心古巴官員或莫斯科領導人是否會做出發射核武器的決定。這種擔憂導致肯尼迪政府開始與蘇聯分享核安全技術，這一行為從被稱為“許可行動鏈接”的基本安全機制開始，即一種需要密碼才能授權核發射的電子鎖。如果存在一個潛在的解決方案來確保當今前沿 AI 系統的安全，那么了解它是否可以安全地共享，將需要廣泛的研究和與中國的對話，這兩者都需要立即開始。

編譯：鄭思宇

編務：鄭思宇

責編：王加特

圖片來源：網 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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