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至2025年2月,《哪吒之魔童鬧海》以突破90億元的票房登頂中國影史冠軍,系列累計票房更超140億元。當這一數據被冠以“國漫崛起”的歡呼時,我們不得不直面一個更尖銳的命題:一部動畫片的登頂,實則是中國電影在題材禁錮與創作枯竭中的無奈突圍。
所謂“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恰是這一現象的悲愴注腳。
中國電影市場看似繁榮的表象下,藏著一條隱形的枷鎖。近十年間,《戰狼》《長津湖》等主旋律影片雖屢創票房紀錄,但題材的同質化與表達邊界的收縮已令觀眾審美疲勞。
所以,當精心炮制的《蛟龍行動》準備在春節檔再來一次“滿堂紅”時,不幸遭遇妙瓦底,票房徹底撲街!投資血本無歸!哭暈在廁所的人足有一個加強排!真正觸及社會痛點、歷史反思的現實主義作品,如《活著》、《白鹿原》、《我不是藥神》等,要么在審查中折戟沉沙,要么被迫戴上“安全帽”進行自我閹割。當《哪吒2》用“逆天改命”的套路征服觀眾時,我們看到的不僅是神話改編的勝利,更是現實主義題材在現實語境中的集體失語。
數據顯示,2024年國產動畫電影票房28.75億元中,近20億來自《熊出沒·逆轉時空》,而同年進口動畫電影有15部票房破億。這種懸殊對比背后,是國產電影在現實題材領域的自我設限:資本與創作者心照不宣地回避敏感議題,轉而將神話傳說視為規避風險的“安全島”。當哪吒高喊“我命由我不由天”時,中國電影人卻在現實的銅墻鐵壁前,默默選擇了“天命難違”。
一個14億人口的大國之電影市場,僅靠動畫片就可以了嗎?
《哪吒》系列的成功,本質上是一場戴著鐐銬的舞蹈。從《大圣歸來》到《白蛇》《楊戩》,國產動畫電影票房TOP20中半數以上改編自神話傳說,原創作品僅有《深海》、《雄獅少年》等零星突圍。這種“啃老式創作”已形成惡性循環:資本追逐已驗證的IP,創作者沉迷于傳統符號的拼貼重組,觀眾在重復的“逆天改命”敘事中逐漸麻木。2024年,《落凡塵》《二郎神之深海蛟龍》等十余部同類影片集體撲街,正是市場對套路化改編的無聲抗議。
更值得警惕的是,這種題材壟斷正在扼殺動畫藝術的想象力。當好萊塢用《蜘蛛俠:平行宇宙》探索多元宇宙,日本借《你的名字》重構時空敘事時,中國動畫仍在用三頭六臂、風火輪等千年意象編織“新瓶舊酒”的故事。所謂“東方美學”的包裝,掩蓋的是對現代性命題的逃避——哪吒反抗的“天命”,始終不敢指向現實中的制度性困境。
《哪吒2》的商業奇跡,暴露出中國電影工業的深層割裂。盡管其衍生品合作覆蓋潮玩、快消等領域,眾籌金額超1200萬元,但國產動畫IP的衍生收入占比不足5%,遠低于全球頭部IP的30%。這種“票房巨人、產業侏儒”的現狀,折射出產業鏈的先天不足:創作端沉迷于短期票房狂歡,資本端缺乏對IP長線運營的耐心,消費端尚未形成成熟的文化符號認同。
更可悲的是,這場狂歡掩蓋了行業的系統性危機。光線傳媒、華強方特、追光動畫三家公司壟斷國產動畫電影85%以上票房,腰部作品斷層嚴重。2024年,光線系動畫《傘少女》《大雨》票房均未超2000萬,追光動畫《白蛇:浮生》遭遇滑鐵盧,證明單靠個別爆款無法支撐產業生態。當哪吒用火尖槍刺破票房天花板時,無數中小動畫團隊仍在1億票房的生死線上掙扎。
中國電影的“英雄”何在?
我們需要的倒不是對《哪吒》的苛責,而是對創作自由的呼喚。當“封神宇宙”“西游宇宙”成為資本新寵時,我們更應追問:
為何《活著》中的福貴不能成為銀幕英雄?
為何《霸王別姬》成了絕響?
中國的《戰爭與和平》在哪里?
中國的《飄》在哪里?
哪吒的火爆,恰恰反襯出中國電影“真人英雄”的缺席——不是觀眾不愛現實與歷史題材,而是它們早已不能自由舞蹈。
讓一部動畫片成為中國百年電影史的票房冠軍當然是電影人的悲哀,但真正的悲哀,不在于動畫登頂票房榜,而在于我們不得不將神話當作現實的替身。當哪吒在云端與敖丙并肩對抗天劫時,中國電影仍在尋找沖破現實桎梏的“混天綾”。
或許正如影片中一句臺詞:“你的路,終究要你自己去闖。” 只不過這條路上,需要的不僅是動畫人的三頭六臂,更是整個電影行業直面現實的勇氣以及行業等待的春風......
記住,中國歷史可以為中國電影提供100部奧斯卡獲獎電影的素材,那是一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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