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山腰的青龍寨中。

解放軍湘西剿匪婦女工作部的柳云部長一行人，靜靜地聽著阿仙翻譯啞女明珠的敘述，從來沒有忍心打斷過。

啞女明珠不斷比劃著“講述”，阿仙則緊急翻譯道：明珠說，自從竹葉青上了青龍寨，把老營安扎在我的大屋后，我就發現自己犯了個嚴重錯誤——引狼入室了！但是，礙于他是我和青龍寨的報仇恩人，就容忍了他。

柳云部長理解地點點頭。

明珠繼續用手勢敘說著。

阿仙繼續翻譯：明珠說，當天晚上，竹葉青趁我不注意時，在我的酒中下了藥，企圖霸占我的身體，幸虧我趁著清醒時喚來一條黑尾大蟒蛇，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使我免遭屈辱。

但礙于面子，第二天，我們裝作什么也沒發生過。

柳云感嘆道：明珠，幸虧你清醒，會驅蛇功，否則，你這輩子就完了！

明珠點點頭。繼續用手勢訴說著。

阿仙繼續翻譯：竹葉青非常狡猾，她知道我懷念父親阿山，就在我面前有事沒事地老是用手摩挲那半只耳朵，好像在惋惜自己耳朵的殘缺，又好像在隨時提醒我：我這半只耳朵可是為你父親報仇而殘廢的！

柳云氣憤地說：這個竹葉青，的確陰險、狡猾無比！

明珠點點頭，繼續比量著。

阿仙翻譯說：果然，每當我看到竹葉青的那半只耳朵時，就有一種歉疚感油然而生——人家可是為我父親，為青龍寨死難者報仇而丟了半只耳朵的！

柳云插嘴道：其實，這樣想，也是人之常情呀！竹葉青就是要利用你這種人之常情啊。

明珠繼續“說”著。

阿仙翻譯道：明珠說，竹葉青迷信，他常說他是青龍，而青龍崖和青龍寨是上蒼為他準備的最理想的地方。他說他必須在這個吉利的地方建立萬年根基。

柳云鄙夷道：占山為王、劫財、劫色，才是他竹葉青的真正目的。

明珠臉一紅，繼續比量著敘說。

阿仙翻譯道：明珠說，有一次，竹葉青趁著酒勁，要求她給他做壓寨夫人。被明珠當場打了他一個大嘴巴——

柳云激動得脫口而出：打得好！

明珠點點頭，回憶著，繼續比劃著“說”——

那一次，竹葉青醉酒吐真言，雖然挨了打，但還是指著啞女說：告訴你啞女！二十年前，我龍某曾經睡了你母親——吉首第一美女芙蓉，二十年后我就要睡芙蓉的女兒明珠你。你們母女兩代美女，伺候我龍某一人，真乃蒼天賜福呀！

啞女聽了，氣得柳眉倒豎，鳳眼圓睜，渾身哆嗦。

竹葉青摸著被打的嘴巴撲過來，無賴似的說道：啞女，你打，你打呀？我就喜歡讓你那小手打我！

竹葉青說著，一個餓虎撲食。啞女一閃，順手牽羊。

噗嗵！竹葉青武功不敵，反被啞女摔倒在地。

竹葉青惱羞成怒，淫笑著拔槍指向啞女：哼哼！你啞女瀟湘輕功的身法再快，難道還能快過我龍爺的子彈嗎？告訴你，龍爺我這一生想得到的女人，還沒有得不到的時候！看上你一個啞巴女人，是你的福氣！

竹葉青的最后一句話，激起了啞女的仇恨之心，只見她的那雙美目中倏地冒出了兩點寒星。

竹葉青不識好歹，卻以為她怕了，繼續用槍口點著她說：啞女，你若要命，就遂了我龍爺的愿，你若不想活，可就什么美貌、名譽和貞潔都沒有了！

啞女柳眉倒豎，粉面含冰，冷冷地笑了一聲，似乎不經意間撮口輕輕一吹。口哨聲如塤如簫，如泣如訴。

屋子里、院落里猶如風雨瀟瀟之聲頓起。霎時間無數蟒蛇匯聚而來。

竹葉青愕然之間，一條小腿粗的大蟒蛇已經疾風般地竄過來，神速地纏上了他的脖子，那柔軟帶有韌性的身體用力一卷，差點把他活活勒死。

竹葉青恐懼地睜眼看去，還有兩條真正的竹葉青毒蛇一左一右地纏在他的左右臂膀上，而兩個高翹著的蛇腦袋，卻惡狠狠地盯著他的胖臉。

竹葉青嚇壞了，無奈地扔下了槍，又支棱起起那只殘耳，哀求道：啞女，神姐，我龍爺死也不敢對你再有不軌之想了。求你念在我幫你報殺父之仇的份兒上，饒過我這一次的冒犯！

柳云部長插言道：明珠，告訴我，你饒了這個畜生了嗎？

明珠點點頭。繼續比劃著“說”。

阿仙翻譯道：明珠說，她雖然痛恨竹葉青的輕薄無理和狂妄驕橫，但本意在于對他小使懲戒，并不想傷害一位有恩于她的人的性命。何況明珠成人后就聽父親說過，“食色，性也”的古訓。

明珠說，她也聽父親告誡過自己：好色喜色貪色，人之天性，男人尤甚，在湘西并非不可饒恕的罪過。你的美貌，可能會使許多男人對你產生非分之想，或求好于你，或誘惑于你，或強霸于你……好女萬家求，不足為怪。關鍵是你如何應付，切不可因此亂開殺戒。你自避免招搖就是了……

柳云邊聽邊點頭，說：哦！明白了，看來，這就是民族文化的差異了，尤其是湘西的少數民族文化。明珠，看來，這就是你原諒竹葉青這個畜生的原因了？

明珠點點頭，繼續“說”。

阿仙繼續翻譯：啞女說，她是個極其崇拜父親的女孩子，因此，想到父親的教誨，便立刻原諒了竹葉青的無理，甚至心內還有些自責：桃李無言，下自成蹊；鮮花無言，招蜂引蝶。

她想，誰讓你長得這么美的呢？女人若有如花美色，便要招男人貪戀，貪戀強烈的便要動手采擷。難道愛花的也有罪嗎？無非是不得其法而已……

柳云嘆息道：好明珠，你可真夠豁達的了。了不起！不過如果換成我，我是絕對不會放過竹葉青這個畜生的。

啞女搖搖頭，繼續回憶著“說”——

竹葉青被蟒蛇纏著，被毒蛇盯著看，那情勢十分恐怖。他想不通自己一個湘西的桿子司令這么做有什么錯？

他說，好女百家求嘛。我竹葉青龍爺，就喜歡這么“求”自己喜歡的美女，這應該是你啞女的榮幸，你憑什么這么對待我？

竹葉青是狼，是蛇，自然想的是狼和蛇的道理。于是他繼續解釋自己的初衷：啞女，我為你的絕色美貌和超群武藝所欽佩，一心想娶你為妻，即使唐突，也并非一般的輕薄之舉呀！

明珠看著竹葉青，聽著他說，琢磨著。

竹葉青看著啞女的表情，琢磨著如何進一步打動她：明珠，我乃縱橫江湖的英雄豪杰，閱人無數。你若是蠢笨丑陋的女子，我龍某豈會動心于你？你的確稱得起是羞花閉月、沉魚落雁、傾國傾城的風流巾幗呀！

啞女聽竹葉青的贊美話，覺得似乎有道理，臉色逐漸緩和下來。

柳云聽明珠如此表露心聲，搖頭說道：完了，完了！

明珠聞聽柳云如此說，吃驚地看著柳云，眼中露出了極大的疑問：怎么了？竹葉青說的不對嗎？我想得有什么不對嗎？

柳云直截了當地說道：明珠，你心地善良，因此中了竹葉青的贊美計了！

明珠比劃著問：何謂贊美之計？

柳云說：以花言巧語，贊美對手的計策，就是贊美之計。告訴你，再矜持的女人也喜歡男人的贊美。這是我們女人的通病，是我們女人最大的弱點。

明珠似乎想了半天，才由衷地點點頭，又搖搖頭——她信任柳云，知道她說的肯定對自己好，但是，她想不通柳云說的那些道理。

柳云思索著，單刀直入地指出了問題的關鍵：明珠，你心地善良，又有你父親講的湘西男女婚戀文化風俗為底子，所以才中了竹葉青的贊美之計。因為竹葉青的話正投合了你對他這個救命恩人的歉疚寬厚之心呢！你豈能不饒他？

明珠靜靜地聽著柳云的話，心中波瀾起伏。竟然想不通自己的想法錯在哪里？（未完待續，敬請續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