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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郵件

2月26日下午4點多，著名的傳染病、疫苗專家，費城兒童醫院疫苗教育中心主任Paul Offit突然收到一封來自FDA的郵件，告知原定于3月13日舉行的疫苗與相關生物制品咨詢委員會（Vaccine and Related Biological Products Advisory Committee，VRBPAC）將被取消。

FDA沒有給出取消這次疫苗咨詢會議的緣由，而且該郵件說的是該會議被取消，不是推遲。可該VRBPAC會議原定計劃是討論今年秋冬季開始的25/26季節性流感疫苗組成成分，幾乎成了每年3月固定召開的常規疫苗研討會。

在美國處于十年來最嚴重流感季的時刻取消流感疫苗的咨詢會，令人震驚，也是著名反疫苗人士小肯尼迪就任美國最高健康官員，HHS（健康與公共服務部）部長后，又一危險信號。

不只是例行公事

由于流感病毒會不斷突變，每年的流感疫苗都需要調整，以匹配當年的流行病毒株。

而大部分流感疫苗是用雞胚培養，即疫苗生產廠商將流感病毒注入雞蛋，用雞胚作為培養皿，制造出更多病毒后提純裂解，富集流感病毒抗原制成最常見的滅活疫苗。這種可追溯到40年代流感疫苗生產方式歷史悠久，非常可靠，但也頗為耗時。一般來說，針對每年的季節性流感，生產出足夠的疫苗，需要6個月。

因此，FDA都在每年3月召開一次專門確定當年流感疫苗組成的VRBPAC會議，給疫苗廠家留下充足的時間，制造足夠的疫苗在9月開啟流感疫苗接種，應對秋冬季的流感高峰。

而在FDA的3月疫苗會議前，WHO會在每年2月召開關于北半球流感疫苗組成的討論（9月會另有一次針對南半球的會議）。

一般來說，FDA的VRBPAC會遵循WHO的流感疫苗推薦，讓會議有些“例行公事”。但不能忽視VRBPAC的作用，這是一個外部專家對FDA做建議、推薦的關鍵平臺。就在去年，正是VRBPAC的大力建議，促使FDA決定采用3價流感疫苗，放棄使用多年的4價構成。

同時，全程公開的VRBPAC也是公眾了解疫苗研發生產、上市監管的良好窗口。而這在2月26日，因一封郵件戛然而止。

美國健康決策陷入黑洞

VRBPAC不是特朗普回歸白宮，小肯尼迪入主HHS后唯一一個消失的關鍵健康會議。不到一周前，2月20日，原定2月26-28日舉行的CDC美國預防接種咨詢委員會會議（Advisory Committee on Immunization Practices，ACIP）被無限期推遲（）。

ACIP負責提供全美的疫苗接種建議，被推遲的會議里原本會表決是否使用FDA批準的GSK腦膜炎疫苗，以及一種新的基孔肯雅熱疫苗。流感、新冠疫苗不屬于投票內容，但會有專門的討論。

取消VRBPAC，推遲ACIP，擾亂了美國常規的疫苗監管流程，也讓關鍵的公共衛生決策陷入黑洞狀態。

例如，等待ACIP推薦的GSK腦膜炎疫苗，是全球第二個五價腦膜炎疫苗，若推廣可能改變當下腦膜炎疫苗接種流程。可隨著ACIP的推遲，無人知道腦膜炎疫苗接種程序更新的命運。

取消事關流感疫苗組成決策的VRBAC更是給最重要的一個常規疫苗帶來巨大不確定性。在隨后的媒體詢問中，FDA表示將及時為生產商提供疫苗組成建議。但“及時”是何時？這本來明確將在3月會議上確定的關鍵決策，如今成了誰也說不準的事。

此外，FDA的職責不僅是提供流感疫苗組成推薦，還負責向疫苗生產商提供制作疫苗的病毒株，疫苗質檢的試劑。關鍵決策會議都能被臨時取消，特朗普時代的FDA還有多少職責愿意履行？或者說有還有哪些責任打算取消？

值得懷疑的動機

取消FDA專家咨詢會，推遲ACIP會議，絕非正常。更不正常的是兩次會議變動的隨意性。

HHS推遲ACIP的理由是要給公眾留出評論時間。可原定2月3-17號的公眾評論期，是由于HHS一直不開放評論渠道才導致流產。即使到現在（2月27日），ACIP的公共評論也未開放。

按HHS邏輯，豈不是評論渠道一日不開，事關全美疫苗接種推薦的ACIP會議也一日不能開。要是HHS今后4年都不開放評論渠道，今后4年都不用開ACIP了？這和完全取消ACIP又有什么區別？

ACIP在內各種健康機構的咨詢決策會議，它們的公共評論都是由HHS決定何時開啟。所以，到底是公眾沒有獲得足夠評論時間不能開會，還是現在的HHS不想開疫苗相關會議？期間動機不得不說非常可疑。

被取消的VRBPAC也有類似疑點。Offit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取消會議的郵件是寫給所有將參加該會的專家的，可其他被邀請的專家里有一些并未收到郵件。很難不注意到Offit長期駁斥反疫苗運動，曾被小肯尼迪點名批評，也針鋒相對指責小肯尼迪反科學、編故事。

HHS當然有取消、推遲FDA與CDC各種專家咨詢會議的權力，但在小肯尼迪這個全球反疫苗陰謀論第一人執掌下的HHS，是否是在利用這種權力，推進反疫苗議程？

公共健康領域暗流涌動

在美國疫苗決策出現各種違反慣例的混亂之際，美國卻面臨多個傳染病挑戰，在公共健康方面可謂暗流涌動。

首先是嚴峻的流感季，截至2月8日，CDC統計全美流感至少導致37萬人住院，1.6萬人死亡，按此趨勢，極有可能成為15年來最嚴重的流感季。而面對如此形勢，特朗普政府的“應對措施”除了取消流感疫苗的專家會議，還取消一個名為Wild to Mild的流感疫苗推廣運動。

這是季節性流感，美國還在面對高致病性禽流感H5N1的肆虐。如今美國雞蛋價格瘋漲——根據美國農業部數據，繼12月漲了8.4%后，1月雞蛋價格再度飆升13.8%。超市里一打雞蛋零售價格近10美元并不罕見，Trader Joe's等店家也紛紛限制消費者一次購買雞蛋的量。

導致美國“蛋疼”的原因是日益嚴重的H5N1禽流感疫情，1月，全美約1880萬蛋雞受到H5N1影響——即因養殖場中出現感染需要撲殺，這是2022年這輪H5N1疫情暴發后的最高值。

H5N1的威脅不僅限于可能讓華人的國民菜番茄炒雞蛋變成奢侈品，更在于進一步擴散到人，引發大流行流感。至今，全美已有70人感染H5N1，1人死亡，雖說尚未出現人傳人，但隨著H5N1順利擴散到奶牛等其它動物，潛在的威脅可以說是在不斷增加。

特朗普政府應對禽流感的措施除了宣稱雞蛋價格上漲是拜登的錯外，便是考慮撤銷1月拜登政府與Moderna簽署的支持禽流感mRNA疫苗研發的5.9億美元合同。

除了流感帶來的健康陰影，美國南方的德克薩斯州正經歷30年來最嚴重的麻疹暴發，當地已有124人感染，至少1名兒童死亡。

這次麻疹暴發與當地預防麻疹的MMR疫苗接種率低直接相關，疫情中心Gaines郡，23/24學年18%的中小學生申請豁免常規兒童疫苗接種。如今絕大部分感染者也是未接種或未完成整個MMR疫苗接種的人。

特朗普召開的第一次內閣新聞發布會上，小肯尼迪宣稱麻疹暴發很常見，今年有4次，但去年就有16次。姑且不說今年兩個月都沒過，出現4次麻疹暴發的頻率過于驚人，上一次美國出現麻疹死亡要追溯到2015年，兒童麻疹死亡則要追溯到22年前的2003年。

作為全國最高健康官員，小肯尼迪對實際情況的了解似乎非常可疑——在該新聞發布會上，小肯尼迪稱已有2人因麻疹死亡，但無論是德州當地衛生部門還是CDC都表示只知道1名兒童的死亡案例，并未聽說其它死亡病例。

一個殘酷的現實：由于極強的傳染性，MMR疫苗只有接種率達到95%以上才能有效阻斷麻疹傳播，但在23/24學年的幼兒園兒童中，美國只有11個州達到了該比例，有14個州甚至低于90%。

近年來美國MMR等兒童常規疫苗接種率不斷下滑，小肯尼迪作為反疫苗運動的領袖功不可沒，如今，此人卻將負責領導美國健康部門，應對多個潛在的傳染病威脅。

2025，美國以編劇都不敢這么編的狗血劇情開頭，結果又怎么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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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1.https://www.reuters.com/business/healthcare-pharmaceuticals/meeting-us-fda-vaccine-advisors-canceled-committee-member-says-2025-02-26/

2.https://www.cdc.gov/flu/whats-new/trivalent-vaccines-2024-2025.html

3.https://www.fda.gov/consumers/consumer-updates/fdas-critical-role-ensuring-safe-and-effective-flu-vaccines

4.https://www.cdc.gov/fluview/surveillance/2025-week-06.html

5.https://www.npr.org/sections/shots-health-news/2025/02/19/nx-s1-5302906/cdc-flu-vaccine-campaign-terminated

6.https://www.ers.usda.gov/data-products/food-price-outlook/summary-findings

7.https://www.reuters.com/business/healthcare-pharmaceuticals/trump-administration-weighs-pulling-funding-moderna-bird-flu-vaccine-bloomberg-2025-02-27/

8.https://www.nbcnews.com/health/health-news/person-dies-measles-west-texas-outbreak-rcna193812

9.https://www.kff.org/policy-watch/childhood-vaccination-rates-continue-to-decline-as-trump-heads-for-a-second-te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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