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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2月17日,一位名叫James Harrison澳大利亞人在養老院去世,享年88歲。Harrison并非達官顯貴,但他在1999年被授予澳大利亞平民的最高榮譽,澳大利亞勛章。
該褒獎也是實至名歸,因為據估計,Harrison在半個多世紀里救了240萬個澳洲新生兒,而目前澳大利亞的總人口也不過2600多萬。這位剛去世的老先生到底做了什么,能積下如此功德呢?
獻血,Harrison從1954年起的64年里,每2-3周無償獻血一次。
也就是從18歲(當時澳大利亞允許獻血的最低年齡)開始到81歲當地法律的強制獻血者“退休”的年紀,Harrison堅持頂格獻血,累計次數達到了驚人的1173次。
Harrison如此常年累月的善舉純屬公益——澳大利亞法律規定獻血必須無償。促使Harrison一到18歲就去獻血的是他14歲時的遭遇,當時他突發重病,被迫切除一葉肺,手術中輸血近8升血(接近兩個成人的總血量)才保住性命。
Harrison后來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不知道多少和他素昧平生的人獻血才讓他活下來,于是手術后他便決心要獻血。
走進診所獻血的18歲Harrison恐怕不會想到,1940年代的一項科學發現以及他的那場手術,將讓他的善舉在60年代迎來全新意義。
1939年,一位母親剛經歷了死產,但她的災難還未結束,由于分娩過程中失血,她需要輸血。所幸,她的丈夫和她具有相同的血型——1901年時,科學家發現了ABO血型,人們認識到血型匹配的重要性,這讓輸血變得安全。可令人意外的是,即使有著相同的ABO血型,她接受了丈夫的血液后仍然發生了輸血反應。
接下來的兩年,科學家們通過一系列研究弄明白了這位母親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Rh血型不匹配。
血型其實是人類紅細胞上一些蛋白質細微差異的反應,這些蛋白質的不同會導致不同的免疫反應。例如A型血的人,紅細胞上有A抗原,他的血液里不會有抗A的抗體(否則自己的血液就因為免疫反應而出現溶血),卻有抗B的抗體。這種免疫反應特征決定了A型血的人不能接受B型血的血液。
但ABO只是最主要的一個血型決定系統,不是唯一。1940/41年發現的Rh就是獨立于ABO的另一個血型體系。
Rh血型由兩個緊鄰而且非常相似的基因RHD和RHCE決定。其中對血型而言最“強悍”的是RHD基因,RHD基因會讓紅細胞上具有D抗原。和很多基因一樣,RHD基因在人群里也會有多樣性,即人和人之間在這個基因上可能有差別。不同于大部分基因的多樣性只對應蛋白質里少數幾個氨基酸變化,RHD多樣性極為彪悍,最常見的基因型是有RHD基因,第二常見的是沒有——RHD基因缺失或者是個沒功能的假基因。
RHD和RHCE雖然類似,但在對應的蛋白質的氨基酸序列上有35個氨基酸的差別。如果一個人是RHD基因缺失,他體內根本不會有D抗原(Rh陰性),通過輸血引入D抗原后就會被身體認為有陌生的入侵者,產生免疫反應,形成針對D抗原的抗體。而且由于和RHCE的差別大,D抗原的免疫原性非常好,能刺激出很強的免疫反應。
第一次遇到D抗原還好說,畢竟這回是免疫系統從無到有產生針對D的抗體。要是第二次再遇到D抗原,尤其是輸血這樣一次引入大量抗原,那體內以及形成的抗D抗體就不是吃素的了,非常危險。
那位遇到死產后又碰上輸血反應的母親,正是Rh血型不匹配的受害者。她本人是Rh陰性,丈夫和腹中胎兒都是Rh陽性(具有D抗原)。丈夫給她輸血,在她體內已經有了抗D抗體時引入了D抗原,導致輸血反應。而死產則是她與胎兒Rh不匹配引發的新生兒溶血癥。
妊娠時孕婦和胎兒間的一切物質交換都會經由胎盤,血液不會直接接觸。但分娩時——無論是自然生產還是剖腹產,都很難避免新生兒的血液進入母體。
如果Rh陰性母親懷的頭胎是Rh陽性,很可能在分娩過程中接觸到來自孩子的Rh陽性血,就會碰到D抗原。她再懷二胎,若胎兒還是Rh陽性,此時這位母親體內已經有了針對D的抗體,而母親的抗體在妊娠晚期會通過胎盤進入胎兒——這本是母體為免疫系統發育尚不完全的新生兒提供一定保護的機制,可在此時,針對D的抗體也會進入胎兒,導致嚴重時可致命的新生兒溶血癥。
Rh血型導致的溶血癥是生物與醫學教科書上的必修內容,不過我們亞洲人生活中其實很少碰到。原因很簡單:99%的亞裔都具有功能正常的RHD基因,妥妥的Rh陽性。
但白人中卻有15%的人RHD基因缺失,是Rh陰性血。因此,很長一段時間里,Rh血型不匹配導致的新生兒溶血癥都是白人為主的國家里非常嚴重的問題。
像在白人居多的澳大利亞,曾經悉尼10%的新生兒死亡都是由于Rh不匹配導致的新生兒溶血癥。直到60年代,一位澳大利亞醫生John Gorman想出了一個極具創造力又非常瘋狂的主意:給Rh陰性的孕婦提前注射抗D的抗體。
人體免疫系統有一個特點:如果已經有了相應抗體,這些抗體會抑制人體產生相同的免疫反應。該特點讓免疫系統避免重復勞動,也讓Gorman找到了“欺騙”免疫系統的機會:抗D的抗體是導致新生兒溶血癥的罪魁,可是主動輸入這些抗體,會“誤導”Rh陰性孕婦的免疫系統,讓它以為已經有相應抗體了,不必再為應對D抗原而做功。
辦法找到了,可抗D抗體去哪里找呢?冥冥之中自有天意,18歲起堅持獻血的Harrison出現了。
原來Harrison也是Rh陰性血,而且很可能正是在14歲的那次手術中,他被輸入了Rh陽性血,體內從此有了抗D抗體。Gorman證實抗D抗體可以防止新生兒溶血癥后不久,Harrison被告知他的血液里有這種可以挽救無數新生兒的“藥”。于是在1967年,Harrison成了澳大利亞第一個抗D抗體捐獻者,由于抗體都是在血漿中,他也改為專門捐獻血漿,直到2018年到了81歲必須“退休”的年齡(下圖為Harrison展示早年的獻血記錄)。
根據澳大利亞紅十字會的計算,Harrison長達64年獻血史,51年的抗D抗體捐獻史,僅他一人就提供了超過300萬份抗D抗體,在半個世紀里改變了240萬新生兒的命運。
當然,Harrison是少數——能堅持常規獻血的人本就不多,碰巧又有抗D抗體還愿意長期常規獻血的就更是鳳毛麟角。澳大利亞每年有約4.5萬名孕婦需要用抗D抗體,全靠100多位抗D抗體捐獻者。
由于抗D抗體的推廣,如今包括澳大利亞在內的大部分發達國家已經很少出現Rh血型不匹配導致的新生兒溶血癥。這一切,很大程度上都要歸功于Harrison這些平民英雄。
決定Rh血型的是基因,Rh陰性血的Harrison也有孩子是Rh陰性,他的一個女兒在懷孕期間也用到了抗D抗體。Harrison的所有家人也都是獻血者,他第1000次獻血時,他的一位孫輩陪在他身邊第一次獻血。
半個世紀挽救幾百萬新生兒生命,應該很難有人比Harrison更配得上英雄的稱號,但他卻這么覺得,反倒認為自己是在一個很安全的房間里獻血,別人還會給他一杯咖啡,獻血完了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沒有麻煩也沒困難。
當然,一個救過兩百多萬生命的人,在別人眼里就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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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https://www.npr.org/2025/03/03/nx-s1-5316163/james-harrison-blood-donor
https://www.ncbi.nlm.nih.gov/books/NBK2269/
https://www.abc.net.au/news/2022-11-02/john-gorman-rh-disease-treatment-millions-newborns-saved/1015326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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