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湛駕崩導致北齊內部的政治格局再生動蕩。
面對皇帝幼小,實際上是和士開和胡太后掌控朝堂的局面,鮮卑勛貴和宗室勢力不滿,開始聯合起來反擊,彈劾和士開,壓制胡太后。但在這輪較量中,胡太后和和士開聯合分化了鮮卑勛貴勢力,殺掉了高睿。
但為了壓制后權,和士開又和祖珽開始聯手,又殺掉了胡太后的羽翼。
我們今天就來讀一讀北齊內斗的這段歷史。
《資治通鑒》原文
臨海王光大二年(戊子,公元五六八年)
侍中尚書左仆射元文遙,以馮子琮,胡太后之妹夫,恐其贊太后干預朝政,與趙郡王睿、和士開謀,出子琮為鄭州刺史。
世祖驕奢淫泆,役繁賦重,吏民苦之。甲申,詔:“所在百工細作,悉罷之。鄴下、晉陽、中山宮人、官口之老病者,悉簡放。諸家緣坐在流所者,聽還。”
高宗宣皇帝上之上
臨海王太建元年(己丑,公元五六九年)
齊博陵文簡王濟,世祖之母弟也,為定州刺史,語人曰:“次敘當至我矣。”齊主聞之,陰使人就州殺之,葬贈如禮。
甲申,齊葬武成帝于永平陵,廟號世祖。
己丑,齊徙東平王儼為瑯邪王。
齊遣侍中叱列長叉聘于周。
齊以司空徐顯秀為太尉,并省尚書令婁定遠為司空。
初,侍中、尚書右仆射和士開,為世祖所親狎,出入臥內,無復期度,遂得幸于胡后。及世祖殂,齊主以士開受顧托,深委任之,威權益盛;與婁定遠及錄尚書事趙彥深、侍中尚書左仆射元文遙、開府儀同三司唐邕、領軍綦連猛、高阿那肱、度支尚書胡長粲俱用事,時號“八貴”。太尉趙郡王睿、大司馬馮翊王潤、安德王延宗與婁定遠、元文遙皆言開齊主,請出士開為外任。會胡太后觴朝貴于前殿,睿面陳士開罪失云:“士開先帝弄臣,城狐社鼠,受納貨賂,穢亂宮掖。臣等義無杜口,冒死陳之。”太后曰:“先帝在時,王等何不言!今欲欺孤寡邪?且飲酒,勿多言!”睿等詞色愈厲。儀同三司安吐根曰:“臣本商胡,得在諸貴行末,既受厚恩,豈敢惜死!不出士開,朝野不定。”太后曰:“異日論之,王等且散!”睿等或投冠于地,或拂衣而起。明日,睿等復詣云龍門,令文遙入奏之,三返,太后不聽。左丞相段韶使胡長粲傳太后言曰:“梓宮在殯,事太忽忽,欲王等更思之!”睿等遂皆拜謝。長粲復命,太后曰:“成妹母子家者,兄之力也。”厚賜睿等,罷之。
太后及齊主召問士開,對曰:“先帝于群臣之中,待臣最厚。陛下諒暗始爾,大臣皆有覬覦。今若出臣,正是剪陛下羽翼。宜謂睿等云:‘文遙與臣,俱受先帝任用,豈可一去一留!并可用為州,且出納如舊。待過山陵,然后遣之。’睿等謂臣真出,心必喜之。”帝及太后然之,告睿等如其言。乃以土開為兗州刺史,文遙為西兗州刺吏。葬畢,等睿促士開就路。太后欲留士開過百日,睿不許;數日之內,太后數以為言。有中人知太后密旨者。謂睿曰:“太后意既如此,殿下何宜苦違!”睿曰:“吾受委不輕。今嗣主幼沖,豈可使邪臣在側!不守之以死,何面戴天!”遂更見太后,苦言之。太后令酌酒賜睿,睿正色曰:“今論國家大事,非為卮酒!”言訖,遽出。
士開載美女珠簾詣婁定遠,謝曰:“諸貴欲殺士開,蒙王力,特全其命,用為方伯。今當奉別,謹上二女子、一珠簾。”定遠喜,謂士開曰:“欲還入不?”士開曰:“在內久不自安,今得出,實遂本志,不愿更入。但乞王保護,長為大州刺史足矣。”定遠信之。送至門,士開曰:“今當遠出,愿得一辭覲二宮。”定遠許之。士開由是得見太后及帝,進說曰:“先帝一旦登遐,臣愧不能自死。觀朝貴意勢,欲以陛下為乾明。臣出之后,必有大變,臣何面目見先帝于地下!”因慟哭。帝、太后皆泣,問:“計安出?”士開曰:“臣已得入,復何所慮,正須數行詔書耳。”于是詔出定遠為青州刺史,責趙郡王珽以不臣之罪。
旦日,睿將復入諫,妻子咸止之,睿曰:“社稷事重,吾寧死事先皇,不忍見朝廷顛沛。”至殿門,又有人謂曰:“殿下勿入,恐有變。”睿曰:“吾上不負天,死亦無恨。”入,見太后,太后復以為言,睿執之彌固。出,至永巷,遇兵,執送華林園雀離佛院,令劉桃枝拉殺之。睿久典朝廷,清正自守,朝野冤惜之。復以士開為侍中、尚書左仆射。定遠歸士開所遺,加以馀珍賂之。
三月,齊王如晉陽。夏,四月,甲子,以并州尚書省為大基圣寺,晉祠為大崇皇寺。乙丑,齊主還鄴。
齊主年少,多嬖寵。武衛將軍高阿那肱,素以諂佞為世祖琢和士開所厚,世祖多令在東宮侍齊主,由是有寵,累遷并省尚書令,封淮陰王。
世祖簡都督二十人,使侍衛東宮,昌黎韓長鸞預焉,齊主獨親愛長鸞。長鸞名鳳,以字行,累遷侍中、領軍,總知內省機密。
宮婢陸令萱者,其夫漢陽駱超,坐謀叛誅,令萱配掖庭,子提婆,亦沒為奴。齊王之在襁褓,令萱保養之。令萱巧黠,善取媚,有寵于胡太后,宮掖之中,獨擅威福,封為郡君,和士開、高阿那肱皆為之養子。齊主以令萱為女侍中。令萱引提婆入侍齊主,朝夕戲狎,累遷至開府儀同三司、虎衛大將軍。宮人穆舍利者,斛律后之從婢也,有寵于齊王;令萱欲附之,乃為之養母,薦為弘德夫人,因令提婆冒姓穆氏。然和士開用事最久,諸幸臣皆依附之,以固其寵。
齊主思祖珽,就流囚中除海州刺史。珽乃遺陸媼弟儀同三司悉達書曰:“趙彥深心腹陰沉,欲行伊、霍事,儀同姊弟豈得平安,何不早用智士邪!”和士開亦以珽有膽略,欲引為謀主,乃棄舊怨,虛心待之,與陸媼言于帝曰:“襄、宣、昭三帝之子,皆不得立。今至尊獨在帝位者,祖孝征之力也。人有功,不可不報。孝征心行雖薄,奇略出人,緩急可使。且其人已盲,必無反心。請呼取,問以籌策。”齊王從之,召入,為秘書監,加開府儀同三司。
士開譖尚書令隴東王胡長驕恣,出為齊州刺史。長仁怨憤,謀遣刺客殺士開。事覺,士開與珽謀之,珽引漢文帝誅薄昭故事,遂遣使就州賜死。
辛丑,齊以斛律光為太傅,馮翊王潤為太保,瑯邪王儼為大司馬。十二月,庚午,以蘭陵王長恭為尚書令。庚辰,以中書監魏收為左仆射。
《資治通鑒》譯文
光大二年(戊子,公元568年)
侍中尚書左仆射元文遙,因為馮子琮是胡太后的妹夫,怕他幫助胡太后干預朝政,和趙郡王高睿、和士開合謀,把馮子琮貶為鄭州刺史。
北齊武成帝在世時驕奢淫佚,徭役繁多賦稅苛重,官吏和百姓都感到困苦。甲申(二十三日),下詔書:“所有從事營建制造等事的工匠和官員都撤銷。鄴下、晉陽、中山等宮的宮人和年老有病的官中奴婢,一律放歸民間。凡是由于親屬犯罪而遭株連流放在外的,可以回原籍。”
高宗宣皇帝上之上
陳宣帝太建元年(己丑,公元569年)
北齊博陵文簡王高濟,是武成帝的同母兄弟,任定州刺史,對別人說:“按次序規定應當輪到我做皇帝了。”北齊后主高緯聽說后,暗中派人去定州將他殺死,按規定儀式將他埋葬,追贈官爵。
甲申(二十四日),北齊把武成帝葬在永平陵,廟號世祖。
己丑(二十九日),北齊把東平王高儼遷移到瑯邪郡為瑯邪王。
北齊派侍中叱列長叉到北周聘問。
北齊任命司空徐顯秀為太尉,并省尚書令婁定遠為司空。
起初,侍中、尚書右仆射和士開,受武成帝的寵愛親昵,在皇帝臥室出入,不受限制,因此就和胡太后私通。
武成帝死后,北齊后主高緯因為和士開曾經受武成帝的顧托之命,所以對他信任重用,威勢和權力更大;他和婁定遠、錄尚書事趙彥深、侍中及尚書左仆射元文遙、開府儀同三司唐邕、領軍綦連猛、高阿那肱、度支尚書胡長粲都在朝廷當權,當時號稱“八貴”。
太尉趙郡王高睿、大司馬馮翊王高潤、安德王高延宗和婁定遠、元文遙都對后主說,請后主把和士開調離朝廷去外地任職。適逢胡太后在前殿請朝廷中的親貴們飲酒,高睿當面陳述和士開的罪過說:“和士開是先帝時的親近狎玩之臣,仗勢作惡,接受賄賂,淫亂宮廷。臣等出于正義不能閉口不說,所以冒死陳述。”胡太后說:“先帝在世時,你們為什么不說?今天是不是想欺侮我們孤兒寡母?姑且飲酒,不要多說!”高睿等人的言語和面色更加嚴厲。儀同三司安吐根說:“臣家本來是經商胡人,得以位于諸多親貴的末尾,既然受到朝廷的厚恩,怎敢怕死!不把和士開從朝廷調走,朝野上下就不安定。”胡太后說:“改日再談,你們都走吧!”高睿等有的把帽子扔在地上,有的甩衣袖離開座位,感到生氣。第二天,高睿等再次到云龍門,派元文遙進宮啟奏,進出三次,胡太后不聽。左丞相段韶派胡長粲傳太后的話說:“先皇的靈柩還沒有殯葬,這件事太匆忙了,望你們再考慮!”高睿等都表示拜謝。胡長粲回宮復命,胡太后說:“成就妹妹我母子全家的,是哥哥你的力量。”又給高睿等人優厚的賞賜,事情暫時作罷。
胡太后和后主把和士開召來詢問,和士開回答說:“先帝在群臣中,待臣最優厚。陛下剛居喪不久,大臣們都懷有非份的企圖。現在如果把臣調走,正好比剪掉陛下的羽翼。應該對高睿說:‘元文遙與和士開,都是受先帝信任重用的,怎么能去一個留一個!都可以出任州刺史,現在暫時還是擔任原有的官職,等太上皇的陵寢完工,然后派出去。’高睿等以為臣真的被調走,心里一定高興。”后主和太后認為很對,就按和士開所說的那樣告訴高睿。便任命和士開為兗州刺史,元文遙為西兗州刺史。喪葬結束,高睿等就催促和士開出發就任。胡太后打算留和士開過先皇百日祭再走,高睿不許;幾天之內,胡太后說了好幾次。有知道胡太后隱私的太監,對高睿說:“太后的意思既然這樣,殿下何必苦苦反對!”高睿說:“我受朝廷的委托責任不輕。現在繼位的君主年齡還小,怎么能使奸臣在君主旁邊!如果不是以生命來守護,有何面目和這種人在一個天底下生活!”便再次去見胡太后,苦苦陳說。胡太后叫人酌酒賜給他,高睿正顏厲色說:“我今天來是談國家大事,并不是為了一杯酒!”說完,立即離去。
和士開送美女和珍珠簾子給婁定遠,表示感謝說:“那些親貴們想殺我,蒙您大王的大力,特地保住了我的性命,任命為一州之長。現在將要和你分別,特意送上兩個女子,一張珠簾。”婁定遠大喜,對和士開說:“你還想回朝嗎?”和士開答道:“我在朝內心里不安已經很久了,現在得以離開,使本來的志愿能夠實現,不愿意再到朝內做官了。但請求您對我加以保護,使我長久做大州的刺史就足夠了。”婁定遠相信了。把他送到門口,和士開說:“現在我要遠出了,很想見見太后和皇上向他們告辭。”婁定遠答允他的要求。和士開因此見到胡太后和后主,向他們進說道:“先帝去世時,臣慚愧自己沒能跟著去死。臣觀察朝廷權貴們的意圖和架勢,想把陛下當作乾明年間的濟南王那樣對待。我離開朝廷以后,一定有大的變化,我有什么臉面見先帝在九泉之下!”于是哀痛地大哭起來,后主、胡太后也哭,問他:“你有什么計策?”和士開說:“臣已經進來見到你們,還有什么顧慮,只須得到幾行字的詔書就行。”于是后主下詔把婁定遠調出任青州刺史,斥責趙郡王高睿有僭越的罪過。
第二天,高睿要再次進宮直言規勸胡太后,妻兒們都勸他不要去,高睿說:“國事重大,我寧可死去追隨先皇,不忍活著見到朝廷動蕩變亂。”他到了殿門,又有人告訴他:“殿下不要進去,恐怕有變。”高睿說:“我上不負天,死也無恨。”進入宮殿,見了胡太后,太后重申了自己的旨意,高睿更加固執己見。出宮后,走到深巷,遇到士兵,把他捉住送到華林園的雀離佛院,命令劉桃枝將他毆打致死。高睿主管朝廷政事的時間很久,清廉正直注意操守,朝野上下都感到冤枉痛惜。重又任命和士開為侍中、尚書左仆射。婁定遠把和士開送給他的東西又還給他,還添了一些別的珍寶對他賄賂。
三月,北齊后主去晉陽。夏季。四月,甲子(初五),以并州尚書省原址改為大基圣寺,晉祠為大崇皇寺。乙丑(初六),北齊后主回鄴城。
北齊后主年紀很輕,有不少寵幸的佞臣。武衛將軍高阿那肱,一向以善于花言巧語諂媚受到武成帝與和士開的厚待,武成帝常常叫他在東宮侍奉太子,因而深得寵愛;累次升遷到并省尚書令,封淮陰王。
武成帝曾經挑選二十個都督,派去做太子的侍衛,昌黎人韓長鸞是其中之一,太子唯獨喜歡韓長鸞。長鸞名鳳,通常用表字,累次升遷到侍中、領軍、總知內省機密。
有個名叫陸令萱的宮女,丈夫是漢陽人駱超,因為犯謀叛罪被處死,陸令萱被發配到皇宮中當宮女,兒子駱提婆,也沒入官府為奴。后主還是嬰兒時,由陸令萱當保姆。陸令萱乖巧狡猾,善于討好諂媚,所以得到了胡太后的寵愛,宮婢之中,唯獨她作威作福,被封為郡君,和士開、高阿那肱都是她的乾兒子。后主封她為女侍中。陸令萱引薦駱提婆進宮奉侍國主,從早到晚在一起嬉戲親近,幾經升遷到開府儀同三司、武衛大將軍。宮人穆舍利,是斛律后的隨從奴婢,也得到后主的寵愛;陸令萱為了依附她,就當了她的養母,并引薦她為弘德夫人,因此叫兒子駱提婆冒姓穆。然而和士開在朝廷當權的時間最久,那些受君主寵信的大臣們都依附他,為了可以保住自己受到恩寵的地位。
北齊后主想念祖珽,把他從流放的囚徒中授職為海州刺史。祖珽給陸令萱的弟弟儀同三司陸悉達去信說:“趙彥深城府很深,想仿效伊尹、霍光那樣行事,你們姊弟怎么能夠平安,為什么不及早起用有才智的人!”和士開也因為祖珽有膽略,想拉攏他當主要謀士,于是拋棄了以前的怨恨,虛心對待,和陸令萱一起對后主說:“文襄、文宣、孝昭三位皇帝的兒子,都沒能繼承皇位。現在唯獨陛下在帝位,是祖珽出的力。人如果有功勞,不能不予以報答。祖珽的心胸雖然狹窄,但有超出常人的奇謀策略,遇到事情緊急時能夠發揮作用。而且他已經是個瞎子,一定不會有反心,請把他叫回來,聽取他的計謀策略。”北齊后主采納了和士開的意見,召回祖珽,任命他為秘書監,加開府儀同三司。
和士開向后主進讒言,說尚書令隴東王胡長仁驕橫放肆,貶出為齊州刺史。胡長仁對和士開怨恨憤慨,打算派刺客殺死他。事情泄露,和士開和祖珽商量,祖珽以漢文帝誅殺薄昭的事情為例,于是派使者去齊州把胡長仁賜死。
辛丑(十六日),北齊任命斛律光為太傅,馮翊王高潤為太保,瑯邪王高儼為大司馬。十二月,庚午(初三),任命蘭陵王高長恭為尚書令。庚辰(十三日),任命中書監魏收為左仆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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