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資治通鑒》傾注了畢沅大量心血,他功不可沒,但他也離不開前人肩膀,該書是編撰同人集體智慧的結晶。這部著作為后人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也為學界提供了治學典范。
原文|《續資治通鑒》以事實求史是
作者 |中共上海市委黨校 朱林興
圖片 |網絡
畢沅(1730—1797),字湘衡,一字秋帆,小字潮生,自號靈巖山人,祖籍安徽休寧,乾隆二十五年(1760)為欽點狀元,官至巡撫、總督。畢沅善詩文,于經史、文學、金石、地理諸學均有涉獵和成就,其主要學術成就集中體現在由他積二十余年之功主持編撰的《續資治通鑒》上。該書220卷,約360萬字,上起宋太祖建隆元年(960),下迄元順帝至正二十七年(1367),共400余年。梁啟超贊之曰:“自唐以后,罕能以私人獨立著史,而畢沅《續資治通鑒》亦稱善本。”張之洞更給予高度評價:“若欲通知歷朝大勢,莫如《資治通鑒》及《續資治通鑒》。”可以說《續資治通鑒》是一部史學界公認的具有社會價值和文學價值的史學巨著。
“諸生時”就立志編撰《續資治通鑒》
畢沅早年喪父,得益于大家閨秀出身的母親和祖父的支持,更由于他天生聰慧好學,博覽群書,他有志于在學問和仕途上有所作為。司馬光《資治通鑒》自問世以來,先后出現了一些續作。然而,這些成果不同程度地存在缺陷,元陳桱的《通鑒續編》內容過于疏舛,明薛應旂、王宗沐所撰的《宋元資治通鑒》缺遼、金、西夏史。清初徐乾學的《資治通鑒后編》較其他同類著作雖有所改進,但仍有不足。由此,畢沅“諸生時”就立志編撰一部比較理想的《續資治通鑒》。
畢沅因才華和勤奮而深得乾隆皇帝的欣賞和信任,從翰林院編修升至道臺、巡撫僅用了七八年時間。在這期間,他積極創造條件,醞釀《續資治通鑒》方案,收集、積累史料和尋覓史學人才。“畢沅愛才尤學,人有一技之長,必賜幣聘請,唯恐其不來,來者厚資給之。”如,有一天,當畢沅讀到著名詩人黃景仁“一家具在西風里,九月寒衣未剪裁”的詩句后,就馬上派人送銀五十兩。黃景仁病逝后,畢沅出資撫養其老母,為他整理出版詩集。畢沅為人謙遜,禮賢下士,沒有官架子,尊重人才,故文人學者聞名而紛至沓來,很快形成了以章學誠、錢大昕、邵晉涵等為代表的四十多人的專家編修隊伍。
乾隆三十七年(1772),因《四庫全書》的編纂,以往不易看到的書籍得以流傳,如所記宋元事頗多的《續資治通鑒長編》等文獻著作,豐富了《續資治通鑒》編撰所需史料。就這樣,萬事俱備,《續資治通鑒》于是年正式開始編撰。前后經歷20余年,四易其稿,終成正果。
主要特點
《續資治通鑒》在史學思想、史料選用、紀年、記事體例等方面,繼承和發展了之前同類著作,出色地接續了《資治通鑒》。主要表現在:
第一,不辨夷夏和經世致用的史學思想。因受封建正統夷夏之防觀念的束縛,《續資治通鑒》之前的同類著作詳兩宋而略遼、金、西夏。而《續資治通鑒》不僅將遼、金年號與宋并載,在史事記載方面,也將其與宋一視同仁,以事實求史是。元朝歷時不足百年,占全書記事總時間的24%,篇幅38卷,占總卷數的18%,可見元史分量之重,體現了撰者摒棄了狹隘的民族觀。之前的同類著作出于為封建王朝提供歷代治國理政的經驗教訓,偏重政事而輕文事。《續資治通鑒》雖仍以記政事為主,但也記載了必要的經文外事,從農田、水利到漕運、賑災、邊事等與民生休戚相關事項。反映了作者經世致用的治學觀點。
第二,取材豐富,重正史,涉野史,還充分利用碑刻、輿地等史料,大大拓寬了史料范圍。《續資治通鑒》以徐乾學的《資治通鑒后編》為基礎,從宋、遼、金史,以及《續資治通鑒長編》《建炎以來系年要錄》等一百多種書中取材。據有學者對其引書作過粗略統計,僅《考異》就引資料達三百余種。宋元鼎革之際,《續資治通鑒》除依賴正史《遼史》《金史》《元史》外,還參閱了《經世大典》《山居新語》《釋要》《蒙古源流》等書籍,可謂宋時少數民族史料之匯總,為研究少數民族史提供了方便。碑銘、石刻也是《續資治通鑒》的重要資料來源。據《考異》統計,利用碑銘、石刻進行史事考辨的有41處之多。
第三,重繼承求創新。《續資治通鑒》揚同類著作之長而避其短。在紀年方法上,基本沿用紀年史,同時對“僅一日即亡”的末帝(金承麟在位2小時),不再作為紀年,避免了虛名不實的缺陷。對朝代更替之際紀年,如對宋末元初二王紀年的處理上采取了以元為主線,使史事記載符合主體性原則,同時兼顧了全面性的原則;在記事體例上,一方面沿用以時間為線索的編年體史書表述的主要形式,另一方面當時間本位與事件本位相矛盾時,不拘泥于“以事系日”,而是以事件為線索組織材料,靈活運用多種記事體例,包括連載法、附敘法、追補法等,突破了編年體的局限,從而突出了重點,也保證了時間連續性和完整性,擴大了記事容量。
第四,治學嚴謹,考異詳備。《續資治通鑒》對所采用的史料唯實唯據。沿用《資治通鑒》體例,折中諸說異同,闡明取舍原因,又另撰《考異》。仿胡三省分注例,將《考異》散載于正文下,以便檢閱。凡有歧義,則附以《考異》,辨其真偽。為定度史事是非,《續資治通鑒》廣征博引,為考證某一史事,往往征引多種文獻。既有正史,又有別史和筆記。如考證北宋樞密使太原吳廷祚,其名非吳延祚,其官職為中書門下二品,而非中書門下三品,《考異》共引用了曾鞏的《隆平集》、脫脫的《宋史》、宋敏求的《春明退朝錄》、薛居正的《舊五代史》和《媿郯錄(作者佚名)》等五種史料。通過認真比較辨析,最后以《千字文石刻》,即釋夢瑛的《篆書千字文》所記為準,該碑的正文及碑陰序文都有吳廷祚落款。客觀而有說服力。
啟迪
《續資治通鑒》傾注了畢沅大量心血,他功不可沒,但他也離不開前人肩膀,該書是編撰同人集體智慧的結晶。這部著作為后人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也為學界提供了治學典范。
第一,堅持鍥而不舍的治學精神。人生有幾個二十年,而畢沅等用二十余年時間編撰一書,足見其意堅志決、功夫之深。唯不計年月,不較名利,不叫苦累,虛心好學,才有增益;唯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地去做,才會成功。
第二,充分發揮專家團隊作用。在《續資治通鑒》編撰過程中,畢沅擔負組織領導,對修書的體例、內容、材料選用、方法等重大問題均由他和專家們反復商討,最后由他拍板定奪,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主導性作用;根據各專家特長,合理分工,先經邵晉涵、嚴長明、孫星衍、洪亮吉等佐畢分籌成書,閱數年,最后由錢大昕覆勘增補考異。邵晉涵、孫星衍、洪亮吉等均系當時史學名家,《續資治通鑒》由他們參與主持,確保了史料的編輯與剪裁質量。由考據大家錢大昕負責最后的校勘考異,使《續資治通鑒》所記史實信而有據,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畢沅在世時,其諸多重要著作,如《傳經表》《通經表》等也是在其幕賓的襄助下完成的。他逝世后未完成的《史籍考》也是由好友章學誠等續補完成的。可見,畢沅與幕賓、門生、友人之間關系深厚。這種不分地位高低、主次,隔空接續如同一人的治學精神,值得今人借鑒。
文章為社會科學報“思想工坊”融媒體原創出品,原載于社會科學報第1953期第8版,未經允許禁止轉載,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本期責編:潘 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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