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世紀,意大利處在文藝復興的早期,在北部皮爾蒙特大區的瓦爾塞西亞,誕生了一位名叫高登齊奧·法拉利的畫家。在群山起伏的小鎮瓦拉洛,畫家為教堂創作了大量壁畫。
他最著名的作品是《基督受難》,畫面中心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周圍是圣母瑪利亞、信徒約翰等角色,每個人物的表情和動作都極具感染力,人物衣服的紅、綠帶來強烈的視覺沖擊。
他吸取了達芬奇的暈涂法技巧、倫巴第畫派的鮮艷色彩和戲劇性構圖。到了文藝復興晚期,當地成為重要的宗教藝術中心。
高登齊奧·法拉利《基督受難》
文藝復興改變了人類歷史,瓦爾塞西亞是參與其中的一個角落。幾個世紀后在這片土地上,一個姓Loro Piana的家族開始發展。
今天,Loro Piana已成為意大利精湛工藝的代表品牌,瓦爾塞西亞至今保留著家族辛勤勞作的歷史遺跡。
2025年,上海浦東美術館,Loro Piana將家族和品牌的歷史,以史詩般的方式呈現給中國觀眾。3月22日開啟的這場展覽名為“百年一觸,Loro Piana 的世紀之旅”。
加拿大文化歷史學家康斯坦斯·克拉森在《觸覺文化史》中寫道:“中世紀和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傳達了大量有關觸摸、姿勢和動作習慣的信息。我們看到人們牽手、接吻、打架……”
一百多年來,Loro Piana家族對極致觸覺孜孜以求。1986年,家族成員Pier Luigi Loro Piana先生來到中國,在蠻荒的內蒙古阿拉善,找到了“如新生兒發絲”一般柔軟的纖維,一段跨越萬里的關系從此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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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er Luigi是瓦拉洛美術館的理事顧問,在他的推動下,美術館的五件藝術品出現在上海展覽上,展現意大利藝術的一角。
他說,瓦拉洛的山谷文化背景促進了紡織業的發展,館藏的多件藝術品體現了Loro Piana創立之初形成的“文化之美”。
瓦拉洛美術館的五件藝術品來到上海
浦東美術館的建筑由法國著名建筑師讓·努維爾的事務所設計,六層建筑覆蓋著閃亮的白色花崗巖,設計師希望它像一座雕塑,靜靜融入這片土地。
展覽占據了浦東美術館整個二層,進入展廳,地面采用的是sanpietrini石材,與瓦拉洛美術館的鵝卵石庭院遙相呼應。
展品有藝術品、檔案文獻,代表性的珍貴纖維、織物……還包括33套專門設計的服裝,以戲劇化的廓形,與不同空間的主題對照與表達。
意大利與中國在建筑、藝術、文化等領域的映照,是這場展覽的一種視角。策展人Judith Clark是倫敦藝術大學時尚與博物館學教授,她曾在倫敦維多利亞與阿爾伯特博物館、安特衛普時尚博物館策劃了多場重要的展覽。
空間的獨特性、物體與觀眾之間的關系,是她在每一次展覽中著力敘述的。這一次,她建立了“遠行”與“追尋優質纖維”之間的詩意聯系。
為什么在上海舉辦這場展覽?Loro Piana CEO Damien Bertrand說:“中國,尤其是內蒙古與Loro Piana的歷史密不可分。幾十年來,我們與當地牧民、工匠和合作伙伴建立了牢固而持久的關系。沒有他們無與倫比的專業知識和奉獻精神,我們的創作便無法實現。此次展覽是對他們的致敬。”
展覽設計為依次連接的三大展廳,分為15個不同主題展室,總面積超過1000平方米。木材、皮革、黃銅、石材……這些天然材質的質地、紋理和色彩都經過了精心考量,營造出溫暖、柔軟、和煦的氛圍。
溫暖、柔軟、和煦的氛圍
柔軟的地毯、羊絨纖維包覆的墻面、衣物襯里鋪襯的展柜……沿著動線,紡織品的運用不斷增多,觀眾隨著自己的腳步,感到空間越來越柔軟,悄悄變化的觸覺,在人們內心激起微妙的感動。
13世紀女性詩人哈德薇希說:“(愛的)最秘密的名字是觸摸。”
面對中國觀眾,一場關于觸覺的磅礴大展徐徐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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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展廳中,第一個內容最為豐富,觀展動線是一個環形,最終回到起點。故事從Loro Piana家族歷史開始。這里最早的文檔可以追溯到1812年,那時家族從事羊絨貿易。
到了1924年,Pietro Loro Piana先生在夸羅納地區建立了第一家紡織工廠,紅磚色的工廠煙囪至今是當地的標志建筑,這種Kummel色也被用在上海展覽之中,擁有潘通專利。
Loro Piana在夸羅納第一家紡織工廠
一張20世紀30年代的名片,運用了優雅的斜體徽標,名片上印著公司的電話號碼N.1,記錄了Loro Piana將電話這個新鮮事物引入了小鎮。
價格清單、黑白老照片、手寫的管理日志,這些都來自Loro Piana的歷史檔案館。忠實樸素的記錄,成為紡織行業歷史的一部分。
這里還有一些頁面泛黃的書籍,有規律地畫著一些圖案。這是“編織圖案書”,紡織品精致的圖案背后,是一個復雜紗線交織的世界。
就像歐洲早期的樂譜,只有精通這種技術語言的人才能看懂。這些書籍解析各種編織方法,代代相傳,成為連接過去和未來的橋梁。
代代相傳的編織圖案書
步入第一展廳中段,一間白色的純凈空間,再現了Loro Piana在故鄉瓦爾塞西亞工坊與北京實驗室的場景。
源自中國的絕頂纖維——Baby Cashmere?小山羊絨被放置在一臺巨型顯微鏡下,纖維圖像被放大,高達35000倍,投射到四塊圓形屏幕上,足見品質檢驗的嚴苛程度。
Baby Cashmere?小山羊絨被雙重檢驗
對極致纖維的渴望,推動這個家族一代又一代人在世界各個角落苦苦追尋。Pier Luigi第一次訪問中國牧民時,發現了小山羊絨,絕佳的柔軟度和精細度讓他驚嘆不已。
人類頭發的直徑約為80微米,小山羊絨取自12個月以內小山羊的底層細絨毛,平均直徑只有13至13.5微米,觸感柔軟到叫人上癮。就像初榨橄欖油一樣,只有第一次梳毛,才能從小山羊身上獲得最上乘的纖維,而這一切,都來自中國。
Pier Luigi和團隊展開長達十年的努力,慢慢說服牧民將小山羊絨與成年山羊絨分離開來,盡管產量非常低。與此同時,他們在意大利潛心研發,尋找與小山羊絨最理想的創作工藝。
今天,每捆羊絨都要經過雙重檢驗,首先在 Loro Piana 位于北京的實驗室進行檢測,然后在其位于意大利瓦爾塞西亞的分析機構進一步檢測。質控流程造就了出眾的柔軟性和優秀的品質,保證小山羊絨成為世界上最精致的纖維之一。
走出“實驗室”,下一個空間恰好展示著纖維與誕生地獨特地貌的對應關系。安第斯山的駱馬絨、新西蘭的美利奴羊毛之外,中國北部山區的特殊地貌模型再現了內蒙古沙漠戈壁的俯視景象。
現場更以數量最多的三套模特造型,展示中國小山羊絨創作的精美服飾,這是意大利紡織工藝與中國土地的深沉連接。
小山羊絨與中國北部山區的特殊地貌
隨著觀展的深入,暖色調的逐漸變化讓空間更有故事性。一間名為“繭”的展室表達出人與外界富有哲理的關系。
展室的墻壁覆有羊絨和外套襯里兩種材料,人仿佛鉆進一件Loro Piana的經典外套之中,頗具雕塑感的服裝像繭一樣包裹著身體。
曾經保護動物免受嚴酷環境侵襲的纖維,如今保護著人類。來自動物的纖維蘊含著與“觸摸”相關的親密,《觸覺文化史》寫道:“寵物(pet)這個詞本身就提醒我們,寵物的關鍵功能之一就是被撫摸(pet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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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接第一展廳和第二展廳的走廊四壁鋪滿了Cashfur面料,觀眾可以伸出手觸摸感受這一切。第二展廳集中于一個被意象化的符號——薊花。傳統工藝用干薊花來刷制羊絨和駱絨的表面,使之變得柔軟,增強其紋理感。
中央位置擺放了一臺從意大利運至上海的原始薊花機,展廳的瓷磚、陳列柜、穹頂,乃至陳列的服飾,都將薊花的符號運用其中。
20世紀50年代,Loro Piana設計了一款紋章,薊葉植物元素構成紋章的外形輪廓,中央是三朵薊花。
從意大利運至上海的原始薊花機
第三展廳也是最后一個展廳,名為“重現瓦爾塞西亞”,以一部影片表達Loro Piana“將故鄉帶到上海”的寓意。
更令人感到震撼的是現場展出的中國藝術家邱志杰作品,水墨畫《國際漢學地圖》,展現歐洲與中國千百年來的密切聯系:歐亞大陸的商貿線、學者往來,乃至宗教傳播。
邱志杰水墨畫《國際漢學地圖》
走完這個展覽,你也許會想起展覽的英文主題:“If You Know, You Know ”,這句話來自Loro Piana經典白底鞋的廣告海報,暗示著一種默契和共鳴,無需解釋,你立刻就懂。身處展覽空間,這句話似乎語帶雙關:觸覺,可以告訴你一切。
人類生來渴望皮膚的接觸,一種有所依附的安全感。司湯達在1822年寫道:“愛情所能給予的最大幸福就是與心愛的女人的第一次牽手。”Loro Piana是纖維大師,也是觸覺藝術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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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展覽中,多位不同領域的中外藝術家,以他們不同的才華,強烈的個性表達,呼應Loro Piana精神世界的不同側面。家族第六代Sergio和Pier Luigi的許多照片出現在展覽上,記錄了他們生活中的各種瞬間。
展覽既是一本家庭相冊,又是一部公司歷史。當我們談Loro Piana,我們談材質、工藝與藝術,在這場史詩風格的展覽上,人們同時能夠感受到源自文藝復興的,意大利藝術的動人魅力。
展覽既是一本家庭相冊,又是一部公司歷史
從瓦爾塞西亞的山谷到國際大都市上海,Loro Piana與中國之間深厚的聯系被呈現于世人眼前。1980年代中國正值改革開放初期,在國際上具有優勢地位的意大利機械、紡織和汽車制造等領域的企業開始進入中國。
1987年,Loro Piana在北京設立了在中國第一個實驗室。在內蒙古與當地牧民的合作逐步深入,小山羊絨的故事不斷被豐富。每一年,牧民精心采集和保存這些極為珍貴的纖維,19只小山羊的絨毛纖維才夠制作一件毛衣。
Loro Piana為意大利與中國的交流貢獻力量
經過10年的不懈努力,小山羊絨的可持續生產才得以實現。而在意大利工廠,匠師們研發出精巧復雜的染色和紡織技藝,讓材質的柔軟性和獨特手感通過作品來傳達。
2009年,Loro Piana開始在阿拉善推廣“Loro Piana方法”,由中國、意大利以及其他多個國家科學家共同研發,這種選擇性的育種系統,不但有助于保護生態平衡,還能提高羊絨的產量和質量。
這些年來,Loro Piana設立羊絨獎項、支持行業規范、技術進步和環境保護,為內蒙古草原的可持續發展貢獻自己的力量。
也許正如展覽結尾《國際漢學地圖》表達的,Loro Piana為意大利與中國的交流貢獻力量,繼承的是曾經連接東西方的絲綢之路,是馬可·波羅的足跡。東西方的邊界從未固守,而是隨著時間的演變、觀者的目光不斷變化和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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