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愛大于天

周茂

1977年10月初，乘坐簡陽汽車隊的客車，回到闊別五年的家鄉簡陽縣平武鄉，剛下車準備步行回家，便被來上學讀書的弟弟認出來了，因為我穿的是軍裝，很打眼，所以他們很快認出是我來，當時那個親熱勁啊，真是讓人感動，不光女大十八變，我的弟弟他們也在我離家五年中起了很大的變化，二弟三弟皆長成了小伙子了，當天如不是他們認出了我，我還真認不得他們了。我催他們快去上學，否則遲到了不好，他們去找到在公社農機站當站長的我們的姑父，請他找個拖拉機把我送回玉林一隊家中，這才是這次探親假中真正的到家了。

只有五歲的六弟弟在家中玩耍，他根本認不得我，鄰居們才幫忙叫回了正在山坡上割牛草的母親，母子時隔五年再相見，只見母親的眼里噙滿了淚花，抓住我的手，把我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又一遍，總也看不夠。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向我問道：“大茂，你還沒有吃早飯吧，我馬上去給你煮。”

聽到母親叫我的乳名，我的心中一股暖流頓時充盈我的全部身心，回想起母親為家庭的付出，樁樁件件又清晰的浮現在我的眼前：母親的娘家距我們家有近五里路遠，當年全靠外公到距平武有30多華里的沱江平泉碼頭去挑鹽到平武賣，賺取一點差價，養家糊口，家里十分貧窮，解放后，分到了一些土地，日子才過得有些好轉，貧窮的家庭培養了母親的堅強性格，她雖然不識字，但是明白很多道理，經人介紹與我父親結婚后，由于父親參加黨組織領導的農村基層工作，家中所有的事情皆由母親操持，后來陸續生下了我們六兄妹，母親肩上的擔子更加沉重，但她一顆慈母的心始終是像火一樣燃燒，溫暖并護佑我們幾兄妹健康成長，每天早晨天不見亮就要起床，為我們準備早飯，又要催著小的弟弟妹妹們起床，洗臉吃飯上學，然后又要及時地趕去出工勞動，中午一收工，又要飛跑著回家為我們準備午飯，雖然那個年代的生活水平不高，每頓基本是稀飯加泡菜，但做起來還是要費很多精力和時間，有時我們放學回家早一點的話，見飯還未煮好，便會不懂事地責備母親，但她從不與我們爭辯什么，很快把飯做好，看著我們狼吞虎咽的樣子，她的臉上便露出了笑容。

一有空，她又要為我們縫補衣服，洗漿打整，雖然母親沒有文化，但她卻經常教育我們要好好讀書，并把她生活中沒有文化所遇到的難處講給我們聽，以鼓勵我們自覺努力地學習，（我們幾兄妹也未辜負她的期望，全都讀到了高中，還有妹妹和六弟考上內江師院和東北大學。這都是父母親在那艱難的歲月中，省吃儉用節省下來供我們讀書，才有了我們幾兄妹現在的幸福生活）。由于父親被組織調到相鄰的青龍公社任社長，那個年代的干部講的是與群眾同吃同住同勞動，（記得我上高中時，每個星期天去青龍公社找父親要生活費時他都沒有在街上，只好去問炊事員彭大爺，他便告訴我父親到哪個大隊哪個小隊去了，一般找到父親的時候他都是在地里和社員一起勞動）所以很少回家，家中的一切事情皆由母親一人承擔，可想而知她是多么的辛苦！但是我們卻從未聽到她有絲毫的抱怨，任勞任怨地操持這個家。

雖然母親生養了我們幾兄妹，但她任何時候對每一個孩子都是記掛在心。記得我71和72兩年在離家20華里的禾豐中學讀高中時，星期天下午到校住校讀書，星期六下午上兩節課后放假回家，（那個年代上學和回家皆是步行，總是抄最近的小路）母親總記得我放假的時間，那時她為生產隊飼養一頭牛，每到星期六下午他便到我歸家的路口山坡上放牛割草等著我，為的是早一點看到我，雖然只離開了六天，但在母親心中就好像離開了很久，思念孩子之情溢于言表，看到我后，才放下了一個星期以來的掛念和擔憂。

我于72年底高中畢業入伍之后，母親的擔心也是放不下的，我們新兵在峨眉電影制片廠訓練時，她便與本村另一個與我一起入伍的戰友的母親相約，背著剛出生不久的小弟弟，在從未出過遠門的前提下，與一個在成都的親戚一起，乘火車到成都，又轉乘公交趕到峨影廠，為的只是看一眼剛當兵離家不到三個月的我，當看到了我身體很好，她才放心地離開了峨影廠。

后來在父親的來信中總是說到母親一提起我就流眼淚，說我還那么小，到部隊不知吃得了那些苦不，所以，我在回信中便把在部隊的生活盡量地說得好一些，免得母親擔心。

當我回到家中，母親看到我身體很好，又比在家時長高了一些（入伍時165cm，探親時175cm），她才真的放下了擔著的心。

當聽到我還未吃早飯時，母親便進了廚房，沒過一會，一大斗碗煎蛋面便端到了桌上，要知道那幾年生活艱難，一般人是很難吃上面，更別說煎蛋面了。我到廚房里又拿出來兩個碗，堅持把面分成了三碗，母親拗不過我的堅持，才和我與六弟弟一起吃了這碗面。當得知我在旅途中有三天未睡過覺，并且在成都轉車時被汗水濕透了衣服時，母親又去為我燒了一桶熱水，讓我洗澡換衣服，然后讓我去好好睡一覺，回到了家中，心情一下就放松了，見到了母親身體很好，我的心里也很愉快，幾天的疲勞一掃而空，但在母親的催促下，還是去睡覺了，這一覺睡得很沉，中午吃午飯時，弟弟未叫醒我，等到吃晚飯時，二弟三弟他們又來叫了我三次，才將我叫醒，在我的記憶中，這是我一生中睡得最香最沉的一覺。感謝父母親給了我們一個雖貧窮但卻溫馨的家！

2000年我的母親六十六歲因患癌癥逝世，當時，由于父親年老有病，便由我主持，與弟弟妹妹們一起商量著為母親辦了一個隆重的葬禮。由于她在世時的友善地待人接物，在她逝世后，親朋好友鄉鄰們有八百多人來悼念她，為此，我們也在平武街上包了三家飯店（那個時候還未興起鄉廚）準備了100桌酒席答謝大家，當時我們住在平武街上，在從平武到老家玉林一隊四華里遠的送葬路上，我的眼淚一直止不住地流了四華里遠。

至今仍忘不了母親的音容笑貌，她所賜予我們的溫馨的母愛。

祝愿她在天堂過得愉快！她的在天之靈看到她所有的后人們幸福的生活，也會高興的。

（注：本文插圖均來自網絡）

作者簡介：　

周茂：四川省簡陽市人，1955年生，1972年11月入伍，在西藏軍區后勤部獨立汽車第二營服役，期間曾任該營一連二排副排長，于1981年3月退伍返鄉，至今退休在家。

作者：周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