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抗體是人體免疫系統的核心武器,它們能像精準導彈一樣識別病毒、細菌等病原體并觸發清除機制。從疫苗保護到腫瘤免疫治療,抗體的獨特功能使其成為現代醫學的基石。但一個問題困擾研究人員數十年:為何理論上可生成上億種抗體的免疫系統,在面對特定抗原(如新冠病毒)時,總偏愛“重復”使用某些基因片段?破解這一謎題,可能為抗體藥物設計打開新維度。
一、抗體結構:功能模塊的精密協作
傳統的“模塊化模型”認為,抗體是兩大獨立組件的拼裝:
Fab段(抗原結合片段):由可變區(V區)組成,決定“靶向性”;
Fc段(可結晶片段):由恒定區(C區)組成,激活補體、招募免疫細胞等“殺傷功能”。
但最新研究發現,抗體的靶向性并非僅僅決定于V區。多項實驗表明,C區的結構限制能重塑Fab段的構象。例如,把IgG1切換為IgG3時,盡管V區基因不變,但抗原結合面的角度會發生微小偏移,導致特異性改變。這種“遙控效應”暗示兩大區域存在密切聯系。
二、抗體的多樣性與特異性
抗體的多樣性源于B細胞發育過程中的四大機制:
基因重組:在B細胞發育早期,V、D、J基因片段通過 重組激活基因(RAG1/RAG2)介導的剪切-連接機制隨機組合。例如,重鏈基因庫包含65個VH、27個DH和6個JH片段,僅組合即可生成65×27×6=10,530種可變區。
連接多樣性:基因片段連接時, 末端脫氧核苷酸轉移酶(TdT)會在斷口隨機插入核苷酸(N區插入),而切割產生的黏性末端也可能導致堿基丟失(P區刪除)。這種“不精確修復”使每個連接點產生約10?種可能。
體細胞超突變:活化B細胞進入淋巴組織生發中心后, 胞嘧啶脫氨酶(AID)會在V區基因中引入點突變(每堿基突變率高達10?3/代,是普通細胞的百萬倍)。突變后親和力提升的B細胞克隆被優先擴增,形成“親和力成熟”。
類別轉換重組:同一B細胞克隆可通過AID介導的恒定區(C區)基因重組,將抗體類型從IgM切換為IgG、IgA或IgE,從而改變效應功能(如穿透胎盤或激活補體),而抗原特異性保持不變。
但即便有如此龐大軍火庫,免疫系統仍有“個人偏好”。比如:針對新冠病毒RBD的抗體中,IGHV3-53/3-66基因使用率超60%,這些抗體的CDR區具有更緊湊的空間構象;肺炎鏈球菌磷酸膽堿抗體T15獨特型主導全球患者反應,替換單個氨基酸即可導致DNA自反應性,暗示系統刻意限制此類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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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抗體多樣性為何被“限制”?
既然抗體可塑性如此強大,為何要自我設限?研究發現抗體多樣性被 “ 限制 ” 的主要原因是恒定區(尤其是 CH1 結構域)對抗體可變區的結構性約束。這種限制機制在實現高特異性的同時避免了自身反應性( autoreactivity )。具體而言:
1.結構約束作用:恒定區(C區)與可變區(V區)的組合通過非共價相互作用限制可變區的構象靈活性。這種約束確保抗體結合位點(paratope)僅能適配特定抗原表位,排除了可能引發自身免疫的構象。
2.避免自身反應:某些高親和力的V(D)J組合可能導致對自身抗原的交叉反應。恒定區的限制通過選擇性保留與特定CH1域兼容的V區基因片段,淘汰了可能引發自身免疫的抗體變體。
3.同型限制關聯:特定可變區(VH)的使用常與恒定區的抗體同型(如IgG3)相關聯。CH1域的結構限制可能導致可變區的基因片段選擇偏向,從而限制其潛在多樣性。
因此,抗體多樣性的限制并非機制缺陷,而是功能優化結果——在維持高效抗原識別的同時,最小化自身免疫風險。這種限制通過可變區與恒定區的協同作用實現,體現了抗體結構與功能的平衡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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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CH1結構域的關鍵作用
過去認為C區僅負責效應功能,但CH1結構域的關鍵作用被低估。實際上,CH1結構域在抗體多樣性限制與構象調控中發揮著關鍵作用:
1. 結構適配篩選
CH1結構域通過其與可變區(VH)界面的共進化殘基協同作用(如Kabat位點9、10與CH1殘基的配對),限制可變區基因(V/D/J基因片段)的組合范圍。這種適配篩選僅保留能與CH1穩定結合的VH基因片段,從源頭上排除可能導致自身反應的抗體變體,顯著降低抗體庫的理論多樣性。
此外,特定VH基因的使用與特定抗體同型的CH1結構域密切相關。例如,IGHV3-53基因在新冠抗體中偏好與IgG3的CH1結合。這種關聯導致V(D)J重組多樣性被定向“引導”,而非完全隨機發展。
2. 構象調控的核心
CH1與VH的結合界面決定Fab段的肘部角度(elbow angle),通過改變VH-CL的相對空間取向,直接調整抗原結合位點的構象。例如,IgG3的CH1可使VH-VL異源二聚體形成更緊湊的抗原結合槽,增加對隱蔽表位的抓取能力。
CH1通過非共價作用強化VH-VL的相互作用,穩定Fab段的整體結構。實驗表明,去除CH1的抗體片段(僅保留VH-VL)親和力顯著降低(KD從10?1? M降至10?? M),且更易發生構象漂移,導致交叉反應性增加。
抗體同型轉換(如從IgM轉為IgG)時,CH1結構域的序列變化可重塑可變區的構象,甚至改變抗體特異性。約15%的IgM自體抗體在轉為IgG后失去自體反應性,表明CH1的構象調節能力可修正抗體特異性。
3. 避免自身免疫
CH1的結構限制本質上是雙向的:既篩選適配的VH基因,又過濾可能導致自反應的構象。CH1的約束雖限制了抗體多樣性潛力(如人類IGH基因實際利用率不足30%),但確保抗體庫兼具高特異性和低自身反應風險。這一權衡機制解釋了為何理論上的組合多樣性(101?種)在實際免疫應答中高度受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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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抗體特異性是V-C協同的動態平衡
傳統理論認為Fab(V區)與Fc(C區)是獨立功能模塊,但新模型提出兩者存在構象信號傳遞和協同進化關系。在抗體應答中,V區(多樣性)與C區(限制性)通過動態協作實現兩重目標:1.最大化抗原識別效能(通過CDR3高變異性與CH1構象限制適配);2.最小化自體反應風險(通過CH1對高危險VH的框架性過濾)。
1. 結構約束與構象調控
恒定區的CH1結構域通過共進化殘基相互作用,限制可變區(VH-VL)的構象自由度。抗原結合后,CH1與VH的聯動可傳遞構象信號至Fc區,調節免疫效應功能(如補體激活)。這種逆向信號傳遞表明,C區不僅是支撐結構,也是構象調節的“反饋回路”。
2. V-C協同篩選機制
B細胞發育中,V(D)J重組生成的VH需先與CH1形成穩定復合物,才能進入后續篩選;與CH1不兼容的VH組合(可能引發自身反應性)在陰性選擇中被淘汰,導致V/J基因使用偏向。B細胞成熟后,通過同型轉換改變C區,CH1的序列變化可微調VH構象,增強抗原特異性或減少自反應風險。
3. 功能活性的權衡
V區的基因重組潛力和體細胞突變理論上可生成101?種抗體,但CH1的結構限制迫使實際抗體庫收斂于極小部分組合,通過犧牲多樣性避免自身免疫災難。 抗體的效應功能(如Fc受體結合)依賴CH2/CH3域,而CH1協調的抗原特異性獨立于這些效應模塊。這種分離允許免疫系統優先選擇高特異性V-C組合,即使其效應功能并非最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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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
V-C協同動態平衡揭示了抗體特異性的本質:它是V區多樣性與C區結構性限制共同作用的動態結果。這種平衡機制確保了免疫系統在浩瀚的潛在抗體庫中,篩選出既能精準識別抗原、又規避自體攻擊的“安全-有效”組合,是進化賦予的高效風險控制策略。
參考資料:
1.New insights into antibody structure with implications for specificity, variable region restriction and isotype choice. Nat Rev Immunol.2025 Mar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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