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嬰公墓的斷頭臺拆除后,原址建起的薩佩特里埃醫院曾收容妓女與瘋子。福柯在《瘋癲與文明》中寫道:“所謂文明,不過是用鐵鏈和禁閉室編織的理性狂歡。”三百年后,淮南市第四人民醫院精神科的金屬柵欄門內,礦工張坡被捆縛于病床,咀嚼著另一種“理性”的荒誕——他的“瘋癲”源于一場工傷維權,而他的“治療”則是被強制注射的22天沉默。
1999年,張坡在井下被失控礦車撞成五級傷殘,命運的齒輪從此卡在傷殘津貼的刻度上。2010年,他每月1300元的津貼尚能勉強糊口;到了2020年,這筆錢在物價飛漲中縮水成生存的諷刺——如同一件過時的工裝,裹不住生活的窘迫。當他試圖以維權縫補制度的裂縫時,卻發現自己墜入了更深的黑洞。
這讓人想起重慶某精神病院的白墻內,51歲的唐陽用MP4反復播放《肖申克的救贖》。屏幕幽光中,他與虛構的安迪·杜佛蘭共享著相似的困境:一個困在父親的監護權迷宮里,一個困在公權力的制度性失語中。張坡的遭遇,恰似唐家父子對峙的鏡像——當維權者舉起法律的盾牌,某些地方卻將其扭曲成禁錮的鎖鏈。
2024年6月2日,張坡舉著“實名舉報”的牌子站在淮河能源控股集團門前。這場本應屬于勞動仲裁庭的對話,最終演變成派出所的訊問室與精神病院的封閉病房。根據《精神衛生法》,強制送醫需滿足“傷害自身或他人”的緊迫危險,且需征得家屬同意。然而,當張坡妻子含淚反對、司法鑒定明確其精神正常時,制度的齒輪仍在慣性轉動:金屬柵欄門閉合的剎那,程序正義成了蒼白的背景音。
更吊詭的是,出院當日,張坡因“尋釁滋事”被追加行政拘留8日。律師梁利波尖銳指出:這如同“先以疾病之名剝奪自由,再以健康之實二次懲罰”,既違背禁止重復評價原則,更暴露權力邏輯的錯亂。這種荒誕的疊加,恰似??鹿P下“理性對非理性的暴力規訓”——當維權成為“病癥”,禁閉便成了最便捷的“解藥”。
從18世紀歐洲的“愚人船”到今天的強制送醫,人類始終在權利與秩序的鋼絲上搖擺。唐陽的父親用工程師的嚴謹丈量《精神衛生法》的條文縫隙,張坡用手機鏡頭記錄維權過程——兩種截然不同的抗爭姿態,卻共同叩問著同一個命題:當個人權利遭遇體制巨輪時,誰是定義“正?!钡淖罱K裁判?
淮南事件中,聯合調查組的成立釋放出糾偏信號,但這遠非終點。數據顯示,中國精神障礙患者達2.5億,而濫用強制收治的案例屢見報端。當“被精神病”成為壓制異議的工具,當經濟訴求被病理化,我們不得不警惕:某些地方權力正將精神病院異化為現代社會的“巴士底獄”,用醫學外衣包裹著前現代的治理思維。
解困之道,或許藏于三重視角的融合:一是法律精密化,需細化《精神衛生法》中“社會危險性”的判定標準,建立第三方醫學倫理委員會審核機制,防止公權力單方面定性。二是監督立體化,借鑒檢察機關公益訴訟制度,對強制醫療案件實施全過程監督,讓每道柵欄后都有陽光投射。三是救濟多元化,建立國家賠償與心理修復并行的救濟體系,如同為制度褶皺敷上法治的藥膏。
歷史總是驚人地回響:薩佩特里埃醫院的原址上,如今矗立著巴黎第六大學醫學院——野蠻的禁閉終將讓位于文明的光照。張坡們的故事提醒我們:真正的進步不在于拆除多少鐵柵欄,而在于能否在每個人心中筑起權利的承重墻。當維權者的聲音不再被當作“瘋言”,當制度的裂縫能被公正焊合,我們方能在文明的褶皺里,觸摸到人性的溫度。
張坡和唐陽的遭遇,不應僅僅是他們個人的悲劇,更應成為我們整個社會反思的契機。我們必須重新審視權力的邊界,強化對權力行使的監督,確保每一個公民的合法權益不受侵犯。因為,在文明的進程中,每一個人都不應成為權力游戲中的犧牲品,每一個人都有權利捍衛自己的尊嚴與自由。
只有當權力在陽光下運行,當每一個公民的聲音都能被傾聽,我們的社會,才真正配得上“文明”二字。否則,我們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被困在“巴士底獄”中的張坡,在黑暗中等待著那遙不可及的光明。為此,明戈打油詩曰:巴黎瘋院起,往昔事可傷?;茨蠌埰驴?,工傷維權亡。唐陽囚病院,相似困途長。權界應重審,文明待耀光。#男子沒病卻被強制治療2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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