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溪流
溪流簡介:溪流,原名席建華,皖籍人士,渦水布衣,寓居廣州。有百余萬字見諸國內外報紙雜志,曾出版散文集《天命》,現為安徽作協會員,渦陽作協名譽主席,《今古傳奇》簽約作家。
中篇小說《虎爺》精彩章節選讀:
楔子:“本兒”閑話
這是發生在大唐開元盛世的一段閑話,看官姑且讀之,姑妄聽之。
“本兒”就是男人的那話兒,男人的命根。中原烏有鎮的地痞土鱉發狠的時候,不說“老子要你的小命”,而是咬牙切齒地瞪著你大嚷“老子要你的‘本兒’”!但是,沒人敢說虎爺,虎爺的“本兒”大,他要不了。
虎爺成為烏有鎮商業帝國的峰頂,靠的就是“本兒”。他的“本兒”奇大,褲襠里好像一年四季結著一根熟透的老黃瓜。只因從小母親與花心丈夫反目,沒心情管他,冬天凍壞了“本兒”,治好以后發生生理變異,于是虎爺下面就“黃瓜”了。上學時,書包從來不背,一天到晚吊在脖上,擋住下面那個“卜卜愣愣”的家伙。小時候人人笑話,外號“大本兒”;長大后大伙才知道這東西金貴,連外國人都稀罕。據說在不丹的切米拉康村,家家戶戶的墻壁上都畫有巨大的男性生殖器。他們供奉著癲狂圣賢祖巴滾烈,一位來自西藏的喜歡酒色、并以巨大的生殖器為自豪的僧人。村人以他的“本兒”為圖騰。當別人把這事講給虎爺時,虎爺一臉不屑,“嘁,再大也是咱中國人!”
虎爺“本兒”大,人也生有異像。這廝身高九尺,面黑如炭,大嘴大鼻,渾身都是疙疙瘩瘩的腱子肉。一臉絡腮胡須、滿胸的黑毛,如春風野草,呼啦啦直達下體,把個直愣愣的“本兒”密密地圍將起來。虎爺行走有風,坐臥如石,黑乎乎的一團,遠看近看都像黑虎一條。尤其夜里打呼,那虎爺鼻里、嘴里一齊呼氣出氣,震得院里樹葉唰唰直晃,直如虎嘯?;敵W栽倿榈澜獭罢恍獛洝壁w公明的坐騎黑虎下凡。這廝床第功夫自是虎威赫赫,有心的女人,只需“一役”便終生難了其歡,一天到晚再也忘不了、放不下了。
一個“本兒”,惹出了多少閑話。
二 首進烏有鎮曹三設套
從此種禍根 虎爺破局
虎爺本是烏有鎮一棵大樹,因為樹大,經常招風,招些惡風、邪風。
說的是那一年,虎爺的金玉古玩行里,來了兩位的客人,一身的羊皮筒子,塵土四濺。他們自稱從關外伊利新疆來,要去江南,身上帶著幾塊玉石不便,打算寄存這里,三月后來取。隨即甩下一筆重重的銀兩,權當寄存費。前臺掌柜歡喜那些寄存費,沒告知虎爺就自作主張定了下來。當然,這類小事虎爺本來是不屑過問的,虎爺過問的是越來越多慕名而來的英雌們。
過了一個多月,店里來了一對玉人兒,男的高揚著一張上接天、下托地的驢臉,手搖折扇,風度翩翩,如玉樹臨風;女的一身濃妝帶著仆仆風塵,眼珠兒咕溜溜亂轉,專朝男人身上瞄,端端的一個風塵女子。進店后,男人對前臺掌柜自報家門,姓曹名三,人稱曹三爺;女人嫣然一笑算是給了個招呼。然后那男人把店內金銀玉器和古物文玩瞅了一遍,便指名要買那幾塊寄存的玉石,并且給了一個讓前臺掌柜眼睛放光的高價。也是合該有事,這掌柜一時糊涂了心竅,自己又做主應允了這筆交易。事后虎爺得知此事,大覺不妥:怎能賣了別人寄存的東西呢?想要追回玉石,那驢臉和女人早已鴻飛冥冥,不知所向?;斪笏加蚁肷罡胁幻?,這里有詐!
三月過后,那兩位關外來客施施然從江南返回,要取回那幾塊玉石,得知玉石不在,便萬般不依,口口聲聲“官府相見”?;敒橄⑹聦幦耍笫忠粨],全然應承關外來客的獅子大口,花錢消災。事后,虎爺細細思量,感覺這是著了別人的套兒,那驢臉和女人和關外二人定是一伙。事已如此,多說無益,打掉牙自己咽了吧。心寬意深的虎爺沒有責備他人,只是叮囑前臺掌柜以后多加小心。在商界多年玩水弄潮的虎爺本能地感到:此事不能算完,有一就有二,既然嘗到甜頭,他們還會來。小子膽大,竟敢到虎爺頭上拔毛!
果然,當年大秋之后,在虎爺的糧食坊子各項錢款歸攏入賬、虎爺的錢包又鼓了之時,出事了。一天,將近晌午時分,那長長的驢臉、那風塵女子,一臉憤意闖進金玉古玩行來,把一包東西往柜臺一扔,口口聲聲叫著“假貨,假貨”,硬說當初買走的那幾塊玉石是假貨,定要店家加倍賠償,不然,不能算完,“官府相見”。哈哈,又是這一套。但古今商家講究的就是信譽二字。信譽是臉面、是飯碗,是一摞一摞的錢串子。不守信譽歷來都是商家的大忌。前臺掌柜聽得嚷嚷,抬眼一看來人居然是早些時候的肇事之人,不由倒抽一口涼氣:“來者不善?。 泵φ埬侨诉M店坐下,自己轉身從店面后門到后院稟告虎爺。虎爺似乎就在等著這一天,聽前臺掌柜說罷,仰天呼出一口長氣,朗聲說道:“該來的來吧,老子伺候?!蹦锹曇粽鸬梦蓍苌现蓖侣浠彝痢Uf罷,讓瑤嫂拿過長衫罩上,隨手一撩衣襟,帶著前臺掌柜走出院子,直從店面正門踏進柜臺內。那驢臉曹三爺正翹著二郎腿,搖著折扇瞇著眼品茶,隨伴的女人立在驢臉身后,兩手輕輕揉捏著驢臉的肩頭。這驢臉曹三爺正舒服之間,不覺女人揉捏的力道有變,睜眼一瞧面前多了兩人,一個大漢如鐵塔一般,黑乎乎的一截,正舉著一張笑瞇瞇的大臉對著自己,大臉的后面是躬腰屈膝的前臺掌柜,不由心里一驚,手一哆嗦,茶水灑了一身。這時只聽前臺掌柜說道:“客官,這是我們東家?!?/p>
這個驢臉猛地想到自己是來討財找事的,該驚惶的是他們店家??!媽的,我慌什么!隨即放下茶碗,拉下了長臉,大啦啦地坐著不動,雙肩一抖,女人將手拿開,眼睛一下貼上了大名鼎鼎、威風堂堂的虎爺臉上。“這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虎爺嗎?”風塵女人的眼睛焊死在虎爺身上,再也挪不動了。驢臉雙手攥著折扇,抱拳一拱,向著“鐵塔”開口說道:“曹三見過東家?!被斉e手還禮,卻扭頭朝前臺掌柜厲聲說道:“怎么讓客官坐這里啊!快請后院安坐!”說著就用雙手扶那驢臉,口中連說:“請、請、曹三爺請……”。那驢臉不得不順勢站起,卻伸手抓過剛才扔在柜臺上的那個玉石袋,口里嚷道:“先別給我客氣,這一套我見多了?!鞭D臉,揚著那玉石袋對著虎爺繼續嚷著:“你是東家,你先說這個假貨咋辦!”壯碩的虎爺伸手如風,抓住文弱驢臉曹三爺的另一只手,哈哈地笑著說:“小事小事,好說好說。”一邊說一邊拉著那驢臉往后門走,如同當爹的扯著兒子,同時扭頭對前臺掌柜高聲說:“假了就陪人家,別委屈了客官?!闭乒襁B聲回道:“好,好,好!東家放心?!蹦求H臉聽到這話,便把袋子交給了身邊的女子,一手被虎爺拉著走向后院。女子跟在后面,目光一直罩著眼前的“鐵塔”,熱辣而急切。這風塵女子早聞虎爺之名,心儀久也,此時一見,哪能按捺得住一顆砰砰跳動的春心。曾經滄海的虎爺早被這女子的眼光灼熱,這時豈能無感無動,只不過火候不到,他要好好利用這個“崇拜者”。他們一行剛要走出后門,驢臉突然回頭向前臺掌柜大聲叫道:“掌柜的,掌柜的,扇子!我的扇子?!闭乒衩δ闷鹉钦凵冗f了過去,虎爺伸手接過,瞄了幾眼轉手遞給了驢臉曹三爺……
進入后院會客大堂,分賓主在八仙桌兩邊的太師椅落座。女士把手里的袋子咚地一下,似乎不經意地放在靠近虎爺的眼下,驢臉卻欠起屁股,一把抓住放到了自己面前?,幧┒松喜杷讼拢旈L臂一伸,隔桌伸手拎過那袋子,對驢臉晃了一晃,微微一笑說道:“客官,你的意思……”。驢臉曹三爺也不客氣,打開折扇,翹起二郎腿,張口回道:“退貨!另陪紋銀千兩。不然……”“哈哈哈哈……”虎爺沒等他說完,一陣大笑后,隨即從太師椅上站起,“一截鐵塔”般威風無比地對著門口喝道:“來人!”對面的驢臉本被虎爺的聲音震得心慌,這是聽到“來人”,渾身一個哆嗦,“唰”的一下合上了折扇,額頭汗珠沁出,眼睛直勾勾地瞪向這座“鐵塔”。女人則嬌滴滴轉到虎爺身邊,軟軟地對著虎爺叫了一聲:“東家……”,雙眼水靈靈地勾了上來?;斞劬σ黄玻坏酪庥松先?。這時進來一位管家摸樣的人,只聽虎爺不緊不慢地吩咐:“告訴賬房,即刻安排銀子兩千二百兩待用?!庇纸又愿溃骸鞍才畔聫N,抓緊整治一桌上等席面,招待貴客?!斌H臉一聽虎爺此話,渾身如雨澆的泥塑,頓時攤松下來,往太師椅上一靠,眼瞅著虎爺說道:“東家,不必客氣。在下還有路程要趕,先兌銀兩要緊。”虎爺站在那里,大手一擺,雙眼視著女人,卻笑著朝驢臉說:“曹三爺,相見就是緣分。一杯薄酒給你賠禮,再說這已到用飯的恰口,出門在外誰還帶著鍋不成?”虎爺站著和他說了一會話,眼光迎著那風塵女子的媚眼不斷地女子射來射去。正要轉身坐下,管家摸樣的人彎著腰走了進來,俯首告訴虎爺酒菜已經安排好了,可以入席。
一行人進入用餐大廳,驢臉的眼睛就不夠用了:先是詫異大廳的排場,后是吃驚宴席的豐盛,再后就眼盯著大廳一角的手持琴、笛、簫、弦的四位妙齡少女,那嘴巴大大的張開,再也合它不上。前臺掌柜走上前來,請虎爺和曹三爺入座,自己在旁斟酒陪侍。這邊酒宴開始,那廂樂曲奏起。驢臉在客位落座,把折扇放在桌上,把玉石袋子放在了腳邊。女子站立驢臉座后侍酒,虎爺入座主位,那女子又向虎爺身后移了移。二人觥籌交錯,歡樂開宴。且說這驢臉一邊飲酒夾菜,一邊偷瞄著那幾個奏樂的少女,噘嘴瞇眼狎笑,甚是猥瑣。那女子則不顧一切地看著虎爺,一臉春光。酒酣耳熱之際,虎爺手向樂隊那邊一擺,那幾位女伶站起,放下樂器娉娉婷婷走向前來,在餐桌前低頭垂目地一排兒站下?;斚蝮H臉依次介紹琴兒、笛兒、簫兒、弦兒,四女依次給驢臉曹三爺斟酒一杯,然后留下笛兒專在驢臉身后侍酒,女士自然移到虎爺身后伺候,一雙玉手搭在了虎爺肩上輕柔細捏……驢臉連續幾杯美酒下肚,不覺臉熱心燥,放下酒杯,回頭眼瞅著笛兒,單手捏住折扇,用拇指“唰”地一彈,如變魔術一般,整個扇面“嘩”的一下,瞬間展開。驢臉朝笛兒一笑,甚是優雅。正在驢臉晃著小手似扇未扇之際,忽聽身后笛兒輕呼:“好扇面!”前臺掌柜在一旁伸頭來看,立即贊道:“好一筆水墨?!斌H臉甚是得意,忙展示給虎爺,說是早年重金購得的古人遺墨?;敵蛑凵?,滿臉歡喜地說:“沒承想遇到知音?!闭f完似乎隨意地扭頭看看身邊的女子,女子笑容燦然?;斕ь^對前臺掌柜說:“把咱們收藏的那兩幅古畫取來,讓曹三爺指點指點?!闭沁@個功夫,桌子下面,虎爺的大腳似乎不經意地輕輕觸碰了女子一下,女子笑盈盈地扭頭抬眼瞅向身邊的“鐵塔”,卻發現虎爺在偷偷瞄著雅士腳邊的玉石袋子?;斶@小把戲,哈哈,風塵女子心中一下解了風塵。
很快,管家手捧著兩軸畫來到席前。笛兒雙手捏著一幅畫軸的兩端,轉身請掌柜解開軸線,自己一邊慢慢轉動畫軸,一邊輕輕退后。頓時,一幅古色古香的山水圖橫在驢臉面前。此刻的曹三爺,眼前有美圖美女,身邊有美酒佳肴,早已暈暈然、飄飄然,有了醉意。他想從正面看看這幅畫,便踉蹌著移步走到笛兒跟前,伸手捏住笛兒的小手,把著畫軸,緊貼著笛兒身子,伸出脖子細細看了起來……風塵女子在桌旁站著,桌下,一只小腳已經把玉石袋子勾到了虎爺腳邊。
正在驢臉噴著酒氣大贊畫作之際,忽聽虎爺“哎呀”一聲,隨即又聽到桌上酒杯“嘩啦”落地的破碎聲,管家忙大喊說:“酒多了,酒多了,東家酒多了。”話音沒落,只見門外突然濃煙四起,隨風滾滾直撲大廳而來。大廳一角的女伶一邊齊聲大叫“失火了、失火了”,一邊向外跑去。管家眼看濃煙涌了上來,忙將手中另一幅畫直接擩給驢臉。倉促之間,暈暈乎乎的驢臉伸手接過,另一只手卻被笛兒捏著不放。前臺掌柜和管家護著虎爺,虎爺護著那女人,拎起腳邊玉石袋子從一旁跳窗而出。笛兒臨危不亂,一只手緊緊捏著驢臉,一邊用另一只手飛快地收卷著畫軸,一邊帶著驢臉三轉兩轉跑出了大廳。在嗆人的濃煙中,笛兒將手中的那幅畫軸往昏頭昏腦的驢臉懷里一塞,扯著他跌跌撞撞走了一陣,然后甩掉雅士的臟手,自己七拐八拐跑得不見了。
這一番忙亂下來,驢臉酒意上涌,昏昏欲睡,抬眼看看四周,身邊哪還有一人。忙喊“笛兒笛兒”,無人應答。一片樹葉落下砸在頭上,抬頭一看,發現夕陽在天,頭頂一棵大樹正端端地罩著自己,不禁腿腳一軟,靠著樹根沉沉睡去,兩幅畫被他緊緊摟在懷里,他以為摟著的是那嬌滴滴的笛兒。
驢臉黎明醒來,酒意已去了大半,睜眼一看發覺自己摟著畫兒在荒野睡了一夜,哪里有什么笛兒?!八锏?,真見鬼了,我怎么來到這里?”他一邊心里嘟囔著,一邊急急起身,帶著畫兒摸到虎爺那金銀玉器古玩店。店前掌柜冷冷接過畫兒,不慌不忙打開瞄了一眼,一臉冰霜地向驢臉說:“客官,這不是我們的畫,假畫,仿冒之作。”驢臉還沒聽完,頭上冷汗“唰唰”地冒了出來,忙結結巴巴說:“這這這……昨兒個……”掌柜哪里聽他啰嗦,轉頭對一邊的小伙計高聲安排道:“速速上報官府,有騙子滋擾良民?!斌H臉一聽,酒完全醒了,方知遇到了高人,“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店前掌柜看也不看他,轉身拿出一把折扇遞了過去,說:“拿好了,你的扇子。”
一場災禍被虎爺略施小計消弭于無形。事后虎爺給朋友們解釋:事出無奈,實出無奈,只好下三濫對下三濫,不要臉對不要臉。卻不知虎爺給以后的自己惹出了天大的麻煩。
一年后,那風塵女子走出虎爺大院,“從良”了,嫁給了鎮上一個殷實的王屠戶之家,做起了屠戶娘子,從此不再“風塵”。豈不知,以后有更大的“風塵”在等她。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