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足夠你愛。
文/林致
過去幾年,演唱會、音樂節熱度攀升。其中,游戲音樂會正在成為一種新的線下文化現象。僅今年五一期間,就有多場游戲音樂會登上微博熱搜。
開票當天,音律聯覺甚至登上了熱搜
在大麥網上,今年的音律聯覺吸引了近五十萬人搶票。
過去它所帶來的珍貴的體驗,也曾讓很多人感動。
今年五一,我第一次觀演了音律聯覺音樂會,很快就被現場的氛圍所感染。
場館外,布置也很用心。世博館前有角色立牌,沿路的道路也有相應裝飾。
打開手機,僅憑熱點命名就能看出
舟的濃度有多高
玩家們也非常熱情。有人背著痛包,有人拎著行李箱,有人忙著交換無料——看得出來,他們為這一天做了很多準備。
今年是音律聯覺連續舉辦的第五年,期間陣容不斷擴大,演出形式也在持續更迭。從觀眾討論的密度,到每年搶票的難度,它正逐漸成為一個值得被記住的節點,一場年復一年的夢。
和身邊人聊過,也在現場親自走過一圈之后,我才慢慢理解為什么這場音樂會,會令這么多人心心念念,愿意跋山涉水前來奔赴。
01
永遠猜不到的下一支歌
不少人都說,即便做了萬全的準備,你也永遠不知道音律聯覺現場會有什么驚喜。
這是石月第一次去音律聯覺。演出開始前一個月,她就在社交平臺刷了不少歌單預測。去年,主辦方發起了投票活動,讓玩家們選出最想聽的五首歌,于是這五首歌就在石月的播放列表里循環了一個星期。
她甚至臨時打印了一份A4大小的歌詞小抄,夾進包里。
去年,希洛看音律聯覺的時候也提前做了不少準備。她整理了過去一年鷹角發布的新曲目,試圖從中篩出可能會被選中的歌。
她確實押中了一半。但是當《切爾諾伯格急行軍》的前奏響起來的時候,希洛還是愣了一下。那是她一周年第一次看明日方舟慶典直播時聽到的曲目。“沒有想到他們居然還記得這首歌,可能一周年對于他們來說也同樣難忘吧?”
今年也不例外。玩家們高舉熒光棒叫著佩佩的名字,看臺和內場波浪般的呼喚聲中,舞臺燈光亮起,大家熟悉的“摻冰冰”的前奏響起了。
屏幕上的日文字幕甚至逐個標注了羅馬音,可以讓人輕松地跟唱。環顧四周,很多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那首歌過去后,石月身旁還有人在感嘆:真選了這一首啊。
打開B站,這個一千六百萬播放的視頻底下又多了一些新的評論。
這或許就是大家所說的,并非意外的意外。連續參加了四年音律聯覺的云影,對此深有體會:
“第一屆你可以當成livehouse,大家一起嗨就好;第二屆開始上科技了,搞全息、配合交響樂,質感繼續提升;第三屆開始上大型裝置,把游戲的場景直接搬到了現場;第四屆,沒有人會想到現場有火箭升空……每一年都在升級,而且有新的新鮮感。”
“我覺得,和別人不一樣,他們做音樂會最有意思的地方在這里:我們知道你們喜歡這個游戲什么地方,我也很喜歡,我把這個東西做出來給你們看。”
按理說時間久了,內容型游戲不像玩法型游戲,應該會更早露出疲態。但鷹角在內容方面新的探索,仍舊時不時讓大家耳目一新,甚至想起《明日方舟》剛出現的時候。
電子、迷幻、甚至Rap……你能在這個IP當中聽到各種各樣風格的音樂,而且大多數創作都看得出是“他們自己想做的”;再比如嘉年華活動,他們甚至會在場館里還原真實植被覆蓋的場景。這也是云影對音律聯覺持續抱有期待的原因——這個IP,總能整出點起范兒的花樣來。
這次金曲投票中排名最高的《浸春蕪》,毫無疑問是現場的高潮之一。前一首《懷黍離》已然讓大家沸騰——黍俯下身去撫摸水面的情形,或者黍舒展的姿態的全景,都引起哇聲一片。而《浸春蕪》唱到副歌“天黑黑”時,石月感覺前后左右都有了震動的人聲。環視四周,她看見高高低低的看臺上都有人張開嘴附和。好像真的要有無數雨點壓過來。
另一個震撼的場景是《Everything’s Alright》。演奏前,觀眾們被邀請打開手機閃光燈。幾秒鐘內,場館從黑暗中亮起,一束束光沿著看臺蔓延開來,像是夜空中忽然升起了一片星海。
她注意到其他人的光,也看到自己的。她從來沒有想象過,手機微弱的光線可以把演唱會場館點亮。那是她很久以來,第一次在陌生的人群里,如此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正和所有人一起存在。
圖片拍攝于彩排
02
人與人連接起來的時刻
有時大家期盼的,也不只有音律聯覺本身,還有那些借由音律聯覺和明日方舟,人與人連接在一起的時刻。
去年5月1日,白天場的演出結束時,接駁車隊已經在門口排開。希洛剛坐上接駁車,手機屏幕顯示時間到了四點整,也就是周年慶卡池開放的時間。
下一秒,車廂里的人全都打開了游戲。
先是幾聲壓低的驚呼,接著是打鬧的笑聲。不到五分鐘,車內的聲音就大了起來。“司機師傅估計也搞不明白我們在干嘛,突然全車都在喊。”
有人十連雙黃,有人幾個十連下去沒有動靜,幾家歡喜幾家愁。“還有海豹(那些平時不說話但一說話就是曬自己抽卡結果的人)被同行的朋友打,當然是開玩笑的那種。”
坐希洛旁邊的女生運氣也很不錯,不到六十抽就「畢業」了。她則在強忍誘惑,因為和好朋友約好了,等回去見面一起抽維什戴爾。
幾天后,北國和兩個朋友一起去了嘉年華。這是他們第一次參加明日方舟的線下活動。三個人專程從新加坡飛上海,北國這次還特意cos了幽靈鯊——他為此準備了將近三個月。
入場時他和朋友分道揚鑣,因為常服和 cosplay 的觀眾要從不同通道入場。那是個悶熱的陰天,擠在通道里,人群慢慢移動著,有些人擦著汗。因為周圍的人都不認識,他獨自走在通道里很緊張。他還很焦慮自己cos的質量,一直撥弄自己的頭發和頭發上的配飾。
這時,一個無人機從遠處低低飛來。有人注意到它,一邊抬手一邊喊“來了來了”;也有蹲著的人站起來,向鏡頭露出正臉。它從通道上空緩緩掠過,一路上,有人揮手,有人整理衣擺,有人眼疾手快地打開了熒光棒。人群里響起一陣細微卻持續的響動,像風吹過樹梢那樣綿長。
后來北國刷到那段航拍視頻,停頓了一下,存進了收藏夾。
因為鏡頭掃過的一瞬,他在人群里看到了自己——有些遲疑地慢慢舉手,朝無人機揮著。
北國說,他沒法想象自己一個人去嘉年華。如果看到有意思的整活和NPC沒人分享,或者有看不懂的抽象沒有人能問,他會少很多樂趣。
事實上,他和那兩個朋友自從畢業后一直住在一起。每年四次,他們會固定蹲點看明日方舟的前瞻直播,時間一久,形成了默認流程:點兩張披薩,提前準備好飲料,把畫面投到客廳的大電視上,邊吃邊看。
看到喜歡的角色實機演示,“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就清澈了”,客廳里會有一陣高高低低的感嘆,三個人還會輪流念彈幕。彈幕的內容有時是來歷不明的小作文,有時是經典復讀,有時則會有靈光一閃的銳評,和直播的內容搭上關系。這往往是看直播時最歡樂的橋段。
今年五一,他們沒搶到音律聯覺的票,索性換個思路,決定一起去旅游,還拉上了兩個一直在群里聊天、卻從沒見過面的朋友。
這樣的連接,也足以打破人與人之間的尷尬時刻。
霖林和一位學弟在高中時期關系不錯,但自從他去外地讀大學后,逐漸斷了聯系。直到有一天,對方突然發來消息:我搶到了明日方舟茶會的票,在上海沒別的朋友玩,你有沒有空?
對方盛情相邀,霖林最終答應赴約。但見面那天,還是有點尷尬。“有點像跟陌生男人吃飯的感覺。”兩人面對面坐著,誰也沒開口。霖林既不敢點菜,又不敢說要起身轉轉。
直到對方忽然問:“你要水月套餐嗎?還是風笛套餐?”氣氛一下子放松下來。兩人從明日方舟開始聊,聊到高中畢業之后的經歷,大學里做的事情,很快就熟絡起來。如果這次搶到音律聯覺的票,他們還打算一起去。
霖林原本擔心,茶會現場會不會太二次元。結果一進場,擔憂煙消云散。隔壁桌的顧客氣質像中學老師,但聊的全是二次元的東西。快散場時,有人跑來問,他的杯墊是龍舌蘭,能不能換異客。“一種很奇妙的氛圍。”陌生人之間,也能突然對上頻道。
有些時候,連接甚至完全來自線上。
孤星的劇情在玩家中有不少擁躉,但有一位玩家——弧光劇組Official的發起人——決定把角色從屏幕里搬出來,拍成一部電影。
天翼是上海某大學電影學院的學生。因為曾經在學校的明日方舟玩家群里拉過群演,不少人對他都有印象。據希洛了解,當時為了拍這部同人電影《孤星》,他課余時間幾乎一整年都浸在這件事上。
這事在大學的玩家群里傳開后,同學們幾乎都去投幣、刷彈幕。成片上線后,B站播放量有一百多萬。希洛說,“你能感覺到他是真的很想為自己喜歡的劇情做點什么,你也會想為他做點什么。”
后來天翼在視頻置頂的評論里寫,“回看這一年來的時光,就像一場少年少女們關于熱情、喜愛與信念的夢。”
03
無聲流淌進生活
去年的音律聯覺結束后,希洛曾感到一陣失落,她感慨原來這就是「傳說中音律聯覺的戒斷反應」。好在那時她手里還拎著S檔的周邊,至少還是覺得自己帶走了些什么。
直到現在,那袋周邊還被放在她家柜子最頂端,平時用不上,一抬頭就能看到。像窗外的風景,看到就覺得快樂。
幾個月后,遇上臺風天,她窩在家里的沙發上,打開電視,開始看那場音樂會的錄播。那天外面風雨很大,她拿出沒中控并不會亮起來的應援棒,配合著錄播里的節奏揮動。有時鏡頭會從舞臺切到觀眾席,她會激動一下,“我并不知道里面有沒有我的那一根,但或許呢。”
和她一起看的,還有她的父母。她簡單介紹了一下角色和劇情。父母不太懂,但看完之后,說這歌質量挺高的。那一瞬間,她有點開心。他們平常總嫌棄希洛買"精致小垃圾",但那之后他們似乎沒那么反感了。
對秒針來說,《春弦》也有類似的意義。2020年4月初,明日方舟EP《春弦》上線。那時,疫情的陰影依然籠罩人們,醫護馳援武漢的新聞還在更新。
聽到這首歌的時候,秒針待在大學宿舍里。雖然并不在疫情中心,也沒有經歷什么直接的困難,但他還記得那種壓抑和不安的氛圍。而聽到這首曲子之后,他說“真的會有一種只要團結起來,后面的困難都會過去的感覺。”
后來,《春弦》的播放量接近五百萬。秒針猜測,在那些灰暗的日子里,這首曲子曾給很多人帶去力量。
這次,《春弦》也重新登上了舞臺。重制版的影像里,一只白色的蝴蝶緩緩飛過干員的手心,穿越雪山與林地,貫穿整個畫面。它輕盈、透明,像夢,也像希望。
弦樂一齊響起時,石月感覺眼眶有些濕潤,也聽見旁邊有人吸了吸鼻子。
演出結尾,海貓的旁白提到了創作這首曲子背后的初衷:
當現實世界驟變,熟悉的節奏被迫打破,我們也希望羅德島島的醫療干員,能在泰拉內外都給予博士們些許慰藉……那時的我們堅信即便步伐受阻,諸事未能盡如人意,仍能望見冰雪消融,萬物生長,春暖花開。
一年年更新,一首首歌曲,明日方舟與音律聯覺創造的記憶越來越多,大家開始默默相信,總有一些東西是確定的。
每年五一,也成了許多玩家生活里一個不變的時刻。不論是否退坑,只要還對這個IP存有一點感情的人,往往就會在那幾天關注相關的消息。“今年誰去了?”“這次舞臺設計有沒有新花樣?”。有的人翻出舊票根,有的人在等今年的官方錄播;就算不再活躍,這一天也還是會想起、會停下來看看:他們今年,又做了些什么。
就這樣,音律聯覺逐漸有了“年味兒”,就算不知道具體會發生什么,當日期臨近,大家也會覺得“就快到了”。
就像每年春節前后,鷹角都會發一封帶著角色口吻的祝福郵件,通常都是當年的新春限定角色。看到那封郵件時,霖林會有種游戲世界和現實生活稍稍接上的感覺。“他們又陪我度過了一年。”
歲家是她最關注的主線之一,這條線每年都在更新。她會想著,今年歲家要講什么了,誰會出現,故事有沒有轉折。對她來說,這份節奏感就是盼頭。
考研那年霖林很忙,空閑時間不多,每天早上起床,她一邊刷牙,一邊點屏幕,刷完體力之后,就開始一天的復習。
畢業典禮那天,霖林把水月兔兔放進了痛包里,趁著儀式結束后人還沒散盡,偷偷和她合了一張影。
旅行的時候,她也習慣性地帶著水月兔兔同行。出發前把它放進行李,拍照時小心拿出來。有時候景點人多,她就會說一句“幫我拿一下相機”,請朋友或爸媽幫她對焦,確保畫面里能拍清楚水月兔兔。
去年寒假,在西安的大雁塔、兵馬俑、書院門……每到一處,她都會和水月兔兔合影留念。“目前我手上的幾個游戲里,估計明日方舟會是最晚退坑的一個。”
當然,單純的日子總要過去。很多步入下一個人生階段的博士,可能沒辦法每天都有游戲的陪伴,但仍然有不少人的熱愛未曾褪色。
工作之后,廣樹已經不會天天上線,卻他始終覺得這個IP值得投入時間和金錢。“每年的音律聯覺,就是我最想給明日方舟充錢的時刻。”
04
年復一年的白日夢,
約定好的重逢
今年音律聯覺,依然有人拖著行李箱從外地趕來,有人席地而坐交換無料,有人換上自己最喜歡的角色服裝,有人舉著痛包跟著音樂大聲合唱。有人告訴我,每年這個時候,大家總會聚在一起,像赴一場年復一年的白日夢,一場早就約定好的重逢。
去年音律聯覺第一場。云影坐在觀眾席上,一邊等著演出開始,一邊觀察周圍的人的反應。
可等到前奏響起,他卻沒再看別人。眼淚迅速模糊了視線,舞臺上的燈光變成一片黃色的暈影,熒光棒的光也被拉扯成散開的火焰。他坐著沒動,手指在膝蓋上發抖,什么都看不清。
那段時間,他正打算離職,也在準備下一段職業道路。而火箭升空時的那首歌,是用拉丁文寫就的“Ad astra”,意為“通往星辰的顛簸旅途”,講的是火箭升空、穿越不確定的過程。
坐在臺下,他覺得怎么哭都無所謂,在那個環境中,似乎所有情緒都能被接納。
當我真正坐到音律聯覺現場,我似乎理解了云影:音樂、周圍人的聲音、舞臺的光線、心跳的節奏像是一起疊加起來,在現場制造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共鳴,讓人在片刻間回憶起太多東西,感覺自己深墮夢境,正在與更宏大的東西同頻。
在時間的長河里漫游,我們或許都在尋找某個錨點,某個坐標,去確認自己和這個世界的關系,確認自己的相對位置。有時是朋友,有時是角色,有時是某段重復出現的情境。
就像海因萊因那本書的名字:“時間足夠你愛”。日常生活中,短暫生命里,總有一些事物值得被人反復抵達,留下某種值得的東西。時間不會磨損那些記憶,而是會洗刷掉本該伴歲月而生的銹跡,讓那些節點、那些情感、那些愛,成為變數里的定數。
(文中石月、云影、廣樹、希洛、北國、霖林、秒針為化名)
游戲葡萄招聘內容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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