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蟠龍燭臺映得滿室恍若流霞,柳雪昭執劍的手腕微微發顫。她藏身朱漆屏風后,聽著壽宴上的絲竹聲漸歇,終于按捺不住,水紅軟緞靴尖輕點,劍鋒挽出銀亮劍花。紅衣翻飛間,劍穗掃過垂落的鮫綃帳幔,驚起滿室金粉簌簌,恍惚間竟似將漫天星火都卷入袖中。
"哐啷 ——" 雕花木門被猛然推開,凜冽夜風裹挾著雪粒子灌進暖閣。柳雪昭倉促收勢,劍尖在青磚上劃出刺耳聲響。周宴卿玄色大氅還沾著城外的霜雪,他抬眼望向滿地光影,卻只瞥見屏風后一抹轉瞬即逝的紅影。
"公主怎在此處?" 他望著跌坐在碎瓷片間的柳雪昭,眉頭蹙得能夾死蒼蠅。月光爬上他腰間的同心結,那是林蓁蓁親手所繡的并蒂蓮,此刻正隨著呼吸輕輕搖晃。柳雪昭盯著那抹刺目的紅,突然想起上輩子他假死遁走前,也是這般冷硬的語氣:"昭昭,忘了我吧。"
"我來還東西。" 她強撐著起身,錦緞裙擺掃過滿地狼藉。檀木箱子里裝著太后親賜的玉如意,邊角纏著褪色的紅綢 —— 那是三年前上元夜,她偷偷塞給他的定情物。周宴卿瞥見箱子,眼底騰起冰霜:"出嫁之日尚早,公主就這么迫不及待要把嫁妝搬來了?"
話音未落,外間突然傳來女子嬌呼。林蓁蓁裹著雪白狐裘跌坐在廊下,弱柳扶風的模樣讓周宴卿瞬間變了臉色。他掠過柳雪昭僵直的身影,玄色衣擺掃落案上的鎏金香爐。"宴卿哥哥,我腳崴了......" 嬌軟嗓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嗚咽,柳雪昭看著他小心翼翼抱起白裙女子的模樣,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內室傳來藥碗輕碰的聲響,混著周宴卿低低的哄勸。柳雪昭倚著冰涼的門框,數著他第幾次溫柔詢問 "疼不疼"。記憶突然翻涌,去年她墜馬傷了腳踝,他卻連看都未看一眼,只說 "公主金枝玉葉,自有人照料"。此刻林蓁蓁染著丹蔻的指尖勾住他衣領,而他眼底的疼惜,是她求了兩輩子都求不來的珍寶。
更鼓驚破長夜寂靜,柳雪昭轉身時,嫁衣上的金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上輩子她頂著滿頭珠翠,在空蕩蕩的喜房枯坐到天明;這輩子她藏起驚艷眾人的劍舞,看他將錯就錯地愛上虛妄的幻影。宮墻投下的陰影吞沒她單薄的身影,唯有那支遺落的玉簪,在雪地里泛著蒼白的光。
周宴卿抱著林蓁蓁走出內室時,瞥見廊下那抹漸漸遠去的紅影。他下意識握緊懷中的人,卻不知自己錯過的,是屏風后那支為他而舞的驚鴻,是十八年來唯一一次讓他心跳漏拍的紅衣劍影。而柳雪昭踩著滿地碎月走向宮門,發間最后一枚步搖突然墜落,在雪地上濺起細小的水花,恰似她終將干涸的,熾熱而絕望的,再也無人知曉的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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