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9月,北京中南海懷仁堂舉行中國人民解放軍首次授銜儀式。粟裕與陳賡同時被授予大將軍銜,位列十位開國大將之首。這兩位軍事家的命運軌跡,自1927年南昌起義起便產生交集,又在1961年的上海迎來最后一次深度對話。
1927年8月1日,南昌起義部隊中,20軍3師6團1營營長陳賡與11軍24師教導隊班長粟裕初次共事。起義部隊南下途中,陳賡在會昌戰斗中腿部中彈,粟裕則在天心圩整編時被朱德親自提拔為連指導員。這段早期革命經歷為二人日后的戰友情誼埋下伏筆。
1947年夏季,華東野戰軍與晉冀魯豫野戰軍協同作戰的態勢逐漸形成。8月6日,中央軍委致電陳賡、謝富治兵團:“立即渡河南進,創建豫陜鄂根據地,配合劉鄧、陳粟兩軍作戰?!边@封電報標志著“陳謝兵團”正式組建。與此同時,粟裕指揮的華東野戰軍西兵團正在魯西南與國民黨整編第5軍周旋。
1948年6月,豫東戰役進入關鍵階段。粟裕于6月15日致電陳賡:“請貴部務必牽制胡璉兵團于漯河地區,遲滯其東進速度?!标愘s接電后,命令所屬4縱、9縱對駐馬店實施佯攻,成功將國民黨軍第18軍拖在豫中地區達8天之久。這份戰術配合為華野主力殲滅區壽年兵團爭取到寶貴時間。
1948年11月淮海戰役期間,兩人的協同達到新高度。11月23日,中野司令部向總前委報告:“黃維兵團固守雙堆集,汽車防線難以突破?!睍r任華野代司令員粟裕立即致電陳賡:“建議采用近迫作業戰術,逐段蠶食敵防御體系。”陳賡將此建議付諸實踐,指揮東集團部隊挖掘交通壕1.2萬米,最終在12月15日全殲黃維兵團。
1949年4月渡江戰役前夕,陳賡就任二野第4兵團司令員,粟裕則擔任三野代司令員兼政委。南京解放后,陳賡兵團南下兩廣,粟裕部轉向東南沿海,二人的直接軍事合作暫告段落。但共同指揮大兵團作戰的經歷,使兩位將領建立起深厚的專業信任。
1951年9月,粟裕就任解放軍副總參謀長,陳賡則被任命為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院長。1954年10月,粟裕升任總參謀長,陳賡于次年9月調任副總參謀長兼國防科委副主任。這段總參共事期間,兩人辦公室僅隔兩個房間,每日共同處理戰略籌劃、國防建設等重大事務。
1958年軍委擴大會議后,粟裕離開總參,轉任軍事科學院副院長。陳賡因心臟問題逐漸減少工作量,但仍保留副總參謀長職務。1960年3月,陳賡突發心肌梗塞,經搶救后遵醫囑赴上海療養。中央辦公廳將其安置在徐匯區湖南路一處法式別墅,這里原為民國時期法國銀行家宅邸,配備獨立庭院和防空洞設施。
1961年1月,粟裕因美尼爾氏綜合征復發,經中央批準到上海治療。組織部門將其安排在泰安路一處普通公寓,此處距陳賡住所約3公里。2月8日下午,陳賡通過華東局辦公廳得知粟裕抵滬,立即派司機駕車接老戰友到家中敘舊。
在湖南路別墅的會客廳,陳賡指著墻上懸掛的淮海戰役作戰圖說:“當年打黃維,你的土工作業法確實高明。我們挖到距敵陣地30米處,手榴彈都能扔進他們的機槍工事?!彼谠;貞溃骸澳銈儽鴪F在東集團的突破速度,完全打亂了黃維的防御節奏?!眱晌粚④娋椭埦?,從下午三點暢談至黃昏。
臨別時,陳賡突然提出:“你現在的住處太過簡陋,我這里空房間多,搬過來住更方便討論問題?!彼谠M窬艿溃骸敖M織安排自有考慮,我住的地方離華東醫院近,復查病情更方便。”事實上,粟裕住所雖簡樸,但配備有專職醫護人員,這是中央對患病將領的特殊照顧。
1961年2月12日,陳賡邀請粟裕到住所共進午餐。炊事員準備了湖南臘肉、紅燒鯽魚等家常菜,兩人邊吃邊聊解放戰爭時期的往事。陳賡突然放下筷子說:“我的身體狀況自己清楚,有些工作想提前和你商量?!彼〕龉P記本,上面記錄著關于導彈研究院建設的若干設想,包括人才培養、實驗基地選址等具體方案。
這份筆記顯示,陳賡在病中仍持續關注國防科技發展。他建議粟裕:“將來若有機會,應該推動建立戰略導彈部隊的指揮體系。”此時粟裕雖不再擔任總參謀長,但仍是軍委委員。這番囑托體現出陳賡對戰友專業能力的絕對信任,也反映兩位將領對國家戰略安全的長遠考量。
2月16日,粟?;卣堦愘s到國際飯店用餐。據警衛員回憶,兩人就臺海局勢深入交流四十分鐘。陳賡認為:“解決臺灣問題需要三軍協同,特別是要發展登陸作戰裝備。”粟裕補充道:“制空權和制海權缺一不可,還應考慮國際干預的可能性?!边@些討論內容后被整理成報告,通過華東局轉呈中央軍委。
3月7日上午,陳賡在書房撰寫《關于我國國防科技發展的幾點建議》時突發胸痛。保健醫生立即實施急救,并電話通知粟裕。粟裕乘車趕到時,陳賡已陷入昏迷。華東局緊急協調上海中山醫院、華東醫院專家會診,確診為第三次心肌梗塞。經過26小時搶救,3月8日上午8時45分,陳賡的心臟停止跳動。
粟裕全程守在醫院走廊,期間三次向醫護人員詢問:“能否用直升機轉送北京治療?”由于當時上海虹橋機場尚未建成,航空醫療轉運條件不足,這個提議未能實現。陳賡逝世后,粟裕親自參與治喪委員會工作,協助整理遺物時發現書桌抽屜里放著1955年授銜時兩人的合影,背面有陳賡手書“戰友·同志”四字。
3月16日,陳賡追悼會在北京中山公園中山堂舉行。粟裕提前一天抵京,向軍委請纓護送骨灰至八寶山革命公墓。周恩來總理考慮到粟裕的身體狀況,安排其乘坐第二輛靈車。送葬車隊經過長安街時,粟裕全程站立在車內行軍禮,這個姿勢保持整整40分鐘,直至儀式結束。
返滬前夕,粟裕向陳賡夫人傅涯轉交一個牛皮紙信封,內含陳賡在上海期間撰寫的七份工作建議。這些文件后來成為國防科委1962年制定《十二年科技發展規劃》的重要參考。傅涯回憶:“粟裕大將當時說,陳賡同志未竟的事業,我們活著的人要繼續完成?!?/p>
1962年臺海局勢緊張期間,粟裕在軍事科學院組織“島嶼防御作戰”課題研究,特別要求參考陳賡生前提出的“立體防御”概念。1967年,粟裕向中央提交《關于未來反侵略戰爭若干問題的建議》,其中多次引用陳賡關于戰略導彈部隊建設的設想。這份報告對七十年代二炮部隊的發展規劃產生直接影響。
1970年4月24日,我國首顆人造衛星發射成功。粟裕在軍事科學院會議室觀看實況轉播時,特意在座位旁留出空位,桌上擺放著陳賡的照片。這個細節被在場的研究員記錄在工作日志中,成為兩位開國大將戰友情深的歷史見證。
1984年2月5日,粟裕逝世。治喪委員會整理遺物時,在其書房發現1948年豫東戰役期間陳賡兵團的作戰電報復印件,重要段落用紅筆標注;另有一套1961年版《孫子兵法》,扉頁有陳賡贈送時的親筆題字:“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與粟裕同志共勉”。這兩件遺物現存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編號為JM19485和JM19486。
2003年,中央軍委批準公開的《陳賡日記》顯示,自1958年至1961年,共有23處提及與粟裕的工作交流。1961年2月11日的最后日記寫道:“今日與粟裕同志長談三小時,其對現代戰爭特點的理解尤具前瞻性?!边@份原始記錄現收藏于中央檔案館,檔案編號ZD-11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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