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日,中國演出行業協會公布了2025年“五一”假期全國演出市場簡報。根據簡報,“五一”假期,全國5000人以上的大型營業性演出票房收入達到12.12億元,同比增長5.12%。這其中,音樂節的貢獻不容忽視,據不完全統計,今年五一假期短短五天,就官宣了逾30場音樂節。
假日期間,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選擇在一場音樂節中感受音樂、人潮和動感創造的新奇體驗,不少人更是把音樂節作為一次旅行的開端,從草地到海邊,從山谷到古鎮,盡情享受難得的假日時光。
但熱鬧背后,矛盾也升級了。
前有元氣森林音樂節因為一場遲到引發的“多米諾骨牌”災難,被音樂人、行業人和歌迷一起罵上熱搜,而后太湖灣音樂節上,因演員羅云熙演出“超時”,壓縮了后續藝人周深的備場時間,引發了另一場輿論風暴。今年起,很多音樂節一個明顯的變化就是邀請了更具流量的演員、相聲演員甚至是網紅,歌迷與粉絲的沖突越發放大。
流量明星為什么要跨界去音樂節,這或許是很多人的疑問,但在音樂節逐漸褪去“烏托邦”的氣質、從小眾走向大眾,承擔了更復雜的角色及價值之時,我們不得不承認,音樂節很難再純粹。
而面對商業化的難題,除了粉絲經濟,似乎找不到更好的答案。
能帶票才是“王道”
這個五一假期,看得人眼花繚亂的音樂節所代表的演出市場,貌似一派繁榮,但這種繁榮遠不像表面那樣樂觀。在拉開全國各地的音樂節序幕前,今年五一期間,已有至少 5 場音樂節宣布因故取消/延期。
除了不可抗力,取消的原因直指票房壓力。
其實,從去年起,音樂節的票房壓力就明顯放大,即使是頭部的、頂尖的老牌音樂節IP也不例外。去年春節前,1月25日,音樂廠牌摩登天空官宣了2024年草莓音樂節要去的10座城市,滁州站在3月11日開票8小時后,最便宜一檔328元的學生票還有余票,佛山站的票也沒有售罄。
在以往,像草莓音樂節這種老牌音樂節的場次,大多是需要蹲點搶的,而去年不少票開始了打折處理。過多的音樂節、理性的年輕人和沒有多少驚喜的陣容,讓“一票難求”成了過去式,去年五一期間,更是導致音樂節延期 8 場、僅落地 23 場。
向流量低頭和靠攏,幾乎是今年所有音樂節的共同選擇。今年以來,趙露思、張新成、丁禹兮、羅云熙、張晚意、任嘉倫等大批演員,蒲熠星、火樹等綜藝人以及何秋事、皮皮朱等短視頻網紅,紛紛登上音樂節舞臺。
流量明星對音樂節票房的貢獻顯而易見。如太湖灣音樂節假期第一天陣容就集齊了音樂人、網紅、偶像劇演員、相聲演員,5 月 1 日單場售罄。5月2日晚,千帆音樂季·元氣森林音樂節收官,兩天時間,吸引了7萬觀眾前來打卡,其中包括大量追星而來的粉絲。
在臺下,舉著應援燈牌的粉絲們高呼偶像的名字,越來越成為音樂節上習以為常的一幕。據某票務平臺負責人直言,“請一個演員,票房保底50%,比押注小眾樂隊穩得多。”
明星加持所帶來的不僅僅是緩解音樂節的票房壓力,還有巨大的營銷效應。丁禹兮在“巔峰音樂節”翻唱其主演的大熱古偶劇主題曲《凝眸》,相關短視頻播放量破千萬;成龍的影視傳媒學院與銀河左岸共同主辦的龍樂無界音樂節在武漢開唱,成龍與林俊杰同臺合唱的視頻刷爆社交媒體。
當音樂節不再是樂迷的烏托邦,更年輕化的群體必然成為其追逐的目標,營銷是能否破圈的關鍵,也是吸引更多年輕人目光的利器。
“別管罵不罵,能活下去、能繼續辦下去才是現在最主要的”,一位業內人士稱。
粉絲撐起文旅重擔?
演員、明星、網紅…隨著走上音樂節的“流量擔當”越發五花八門,引發的質疑聲也越來越多,他們紛紛吐槽現在的音樂節不像音樂節了。但音樂節不像原來的音樂節,追根究底,不是因為邀請了流量明星,而是音樂節本身就已經變了,從一個音樂盛典變成了集社交、文旅、消費等多重價值于一身的娛樂載體。
自從2022年音樂節開始往上蓬勃發展,數量猛增,這一演出形式就吸引了多方的參與者進入,房地產企業、新消費及其他品牌、車企都跨界而來,當起了主辦方。而且在眾多三、四線城市舉辦的音樂節,背后都可以看到文旅部門的身影,很顯然,各地都想借音樂節來拉動當地消費。
一位線下演出投資人表示,2023年,音樂節有1/3的主辦方,是當地政府或相關部門。
當音樂節承載了更多非音樂相關的“職能”,從迎合小眾樂迷的樂園變成渴望大眾消費者的狂歡,也就意味著原來的文藝青年們已經難以滿足和支撐起音樂節越發膨脹的需求。尤其是與文旅掛鉤后,音樂節更大的商業價值在于文旅消費這個巨大的盤子。
這也是為什么音樂節需要撬動粉絲經濟的重要原因,主辦方所看重的不單是粉絲拉動票房,而是他(她)們的消費力。
我們看到,現在能否創造消費高峰、帶動周邊文旅行業,已經成了衡量音樂節價值的一個標準。去哪兒網數據顯示,安徽滁州憑借葫蘆果音樂節,帶動當地“五一”酒店預訂量增2.4倍;新疆伊寧蜜桃音樂嘉年華,帶動酒店預訂量同比增長1.3倍。
據業內估算,1元的音樂節門票大約可帶動舉辦城市7~8元的綜合消費,包括酒店、餐飲、購物等等。
流量明星的粉絲們無疑是消費的主力。5月1日—4日,太湖灣音樂節連嗨三天,數據顯示,本屆音樂節25歲以下樂迷占48.1%,26-35歲占38.2%,年輕化客群結構顯著。年輕化的群體,讓太湖灣音樂節共吸引了超過95%的市外樂迷、超七成的省外樂迷,帶動超過6.5億元的周邊消費。
作為羅云熙的粉絲,00后的寧羽此前并沒有參加音樂節的習慣,沒去之前,她認為音樂節就是“類似于 party 或者大型蹦迪那種”。為了追星,她特意買了音樂節的票,自此喜歡上音樂節。
“從葫蘆果音樂節到臨沂國潮音樂節再到太湖灣音樂節,幾乎每場都去”,寧羽稱喜歡跟著音樂節的節奏解鎖以前沒去過的城市。
從數據來看,音樂節的本地以外觀眾占比已經到了一個極高的水平,如常州市外樂迷占比95%,咪豆音樂節南京以外觀眾占比高達83%。外地觀眾涌入音樂節,這對在文旅市場上競爭過熱、急于尋找突破口的各地城市而言,顯然是一個絕佳的機遇。
左右音樂節新舊勢力的最大變量
盡管隨著流量明星的加入,粉絲文化的入侵給音樂節帶來了巨大的爭議和矛盾,但新鮮血液帶來的多元化趨勢,或許已經不可阻擋。
我們可以簡單對比2024年和2025年五一期間舉行的音樂節風格和類型。去年,五一黃金周音樂節市場呈現出持續繁榮的狀態,藝人陣容更為多樣化,這使得多元化類型的音樂節已然占據主流。在23個音樂節中,多元型音樂節占據了15檔。
而今年,落地37場音樂節,其中多元型音樂節的數量高達27場,搖滾民謠說唱流行混搭,而且里面不乏以明星助陣的。比如相聲演員岳云鵬,五一出演了3個音樂節,分別是太湖灣音樂節、佛山銀河左岸音樂節和銀杏音樂節;演員趙露思,出演北京元氣森林音樂節和滁州葫蘆果音樂節。
回顧五一,今年我們還可以發現一個變化,除了草莓音樂節這種老牌頭部品牌依舊穩定發揮外,一些剛剛舉辦不久的新生品牌也俘獲了大眾的心,獲得高度認可。如泡泡島音樂與藝術節、仙人掌音樂節等等,而這些新的音樂節IP在受眾年輕化上頗為明顯。
數據顯示,泡泡島音樂與藝術節3天演出入場人數累計突破10萬人次,音樂節現場的95后觀眾達78%。
邀請當紅演員、偶像或藝人參與音樂節,是品牌拉攏和討好年輕人的姿態,但這并不意味著音樂節的門檻就會被拉低,而是取決于主辦方的操盤能力,能否在流量和內容之間找到平衡,滿足不同群體的需求。在音樂節更加年輕化的結構變化和其內容、風格、營銷等多方面明顯“老”化的矛盾激化前,這也是品牌所必需的嘗試,或者說試錯。
近兩年,音樂節表面上看雖然熱火朝天,可無論是藝人陣容還是價格、規格,都陷入嚴重內卷,尤其是頭部藝人扎堆音樂節,導致觀眾審美疲勞。據不完全統計,回春丹、二手玫瑰、痛仰樂隊2024年參加了超過40場音樂節,平均一個月參加的音樂節超過三個。另外,超過100個樂隊、藝人,2024年參加了10次以上的音樂節。
過度的曝光,已然削弱了樂迷的興趣,更直接影響了音樂節的票房。一位老樂迷表示,這兩年,那些需要看多場音樂節才能看到的樂隊、歌手,現在只需要在一場就能聽完,即使是重磅藝人,也都看過、聽過,他不會再為了一場音樂節而大費周折。
吸納流量明星作為新鮮血液,不管正不正確,但確實是創造新鮮感的一條捷徑,更何況,流量咖中也未必沒有兼顧具唱跳實力的“潛力股”。
樂迷熱情退潮,而年輕化的粉絲依舊狂熱,誰抓住年輕一代,誰才更有可能活得更長。
而對主辦方及品牌而言,既然主動端起了粉絲經濟這碗飯,縱容和忽視粉絲和樂迷的矛盾日漸壯大,無異于自砸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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