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聊 張潮《幽夢影》
金新
很喜歡清人張潮筆記隨感小品集《幽夢影》,明代后期到清代前期,是清言小品這種文體的黃金時代,產生了像屠隆的《婆羅館清言》、陳繼儒的《小窗幽記》、呂坤的《呻吟語》、洪應明的《菜根譚》等一大批優秀之作,《幽夢影》正是在這樣的文化氛圍中應運而生。
近日與某教師朋友喝茶談及《幽夢影》時,不料這個寫雜文的教師朋友不以為然,理由有二——
其一,思想不佳。之中論 “婦人之言,男子不宜與爭”受 “三從四德” 影響。在父權制文化中,男性被賦予更高的話語權和決策權,“不爭” 隱含對女性意見的忽視或貶低,本質上是維護男性權威的心理防御機制。
其二,語言不佳。之中談“不得已而諛之者,寧以口,毋以筆;不可耐而罵之者,亦寧以口,毋以筆”,宜后綴“不能辯而和之者,寧以口,毋以筆”,以顯語言句式的完整性。
“不得已而諛之者,寧以口,毋以筆;不可耐而罵之者,亦寧以口,毋以筆”,意思是“不得已需要奉承、夸贊別人的時候,寧愿用口頭語言來表達,而不要用筆墨寫下來;當遇到讓人無法忍受的事情,想要罵人發泄情緒時,同樣寧愿用口說出來,也不要訴諸筆墨”。
這個寫雜文的教師朋友在說到要加“不能辯而和之者,寧以口,毋以筆”,也就是“無法與批評者辯論取勝而設法和解,寧愿用口頭語言來表達,而不要用筆墨寫下來”之際,還講了一件親歷的有趣往事并作了理性總結——
“寫了幾篇學理性雜文批評某名作家,這個名作家千方百計從另一個雜文大家處搞來手機號碼后發來要求加微信的請求:‘伊伊:老師您好,《想起了愛因斯坦的小板凳》是您的大作吧?我們想選用在最近一期。’發來中國移動短信:‘老師您好,我是XXXXXX的王老師,《想起了愛因斯坦的小板凳》是您大作吧?我們想用在最近一期,可否麻煩您提供您的通訊地址與身份證、銀行卡等信息,銀行卡要求寫出支行。雜志出來,即寄樣刊。謝謝謝謝。’儒家文化強調 ‘君子慎言’,口頭表達尚可歸入 ‘一時失言’,書面表達則被視為 ‘思慮不周’,更易損害個人聲譽而“授人以柄”,而‘不能辯而和之者,寧以口,毋以筆’亦為之一。”
其實,這個寫雜文的教師朋友對《幽夢影》的兩點評論實在荒唐得可以。
說“思想不佳”之時,為何不考慮到時代局限性?不顧任何作家都無法回避的時代局限性問題而評論其背后反映的復雜社會文化心理和個體認知偏差,本身就是一種認知偏差。
說“語言不佳”之時,為何不考慮《幽夢影》中揭示不同人生階段讀書的不同境界和收獲的句子“少年讀書,如隙中窺月;中年讀書,如庭中望月;老年讀書,如臺上玩月”?
其實,真正“語言不佳”的是我的這位寫雜文的教師朋友。
我的這位寫雜文的教師朋友系語文教師出身,他應該知道中高考里均有仿句知識點,而仿句最忌諱的就是個分句或概念不在一個層面上,是二者對舉,還是三者排比,體現了一個人邏輯思維的嚴謹與否!
其實,老朽之所以喜歡《幽夢影》而絕非葉公好龍者,是因為看重張潮的人品。
張潮是清代著名文學家、小說家、批評家,關于他的 “近君子,遠小人”之“人品”,可從其著作中“窺一斑而知全豹”——
在《幽夢影》中,張潮以隨筆形式表達對人生、社會、自然的感悟,如 “讀經宜冬,其神專也;讀史宜夏,其時久也;讀諸子宜秋,其致別也;讀諸集宜春,其機暢也”,體現出對生活情趣的細膩體察和對讀書治學的獨特見解。書中推崇 “閑”“雅”“真” 的生活態度,反映出他淡泊名利、注重精神富足的價值觀之余,不乏對世態炎涼的感慨,如 “窮鬼胎,餓鬼胚,死鬼頭,三代兒孫,才到四十歲,便就老興衰”,對封建禮教束縛的隱晦反思,如論 “花之宜于目而復宜于鼻者,蘭也、菊也”,以花喻人,暗含對個性解放的向往。
張潮在《幽夢影》內構建風雅、重情的精神世界,折射出其對現實的某種理性主義者的超越。
匆匆于2025年5月21日費時20又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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