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東西” 是再尋常不過的日常用語。無論是街頭巷尾的寒暄,還是電商平臺的購物車,“東西” 二字早已融入生活血脈。但細究起來,為什么我們說 “買東西” 而不說 “買南北”?看似簡單的背后,有哪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五行方位:東西二字的哲學源頭
“買東西” 的起源,需將目光投向古老的五行哲學,五行對應金、木、水、火、土,又與方位、季節、顏色等概念交織,構建起龐大的宇宙觀。
在五行體系中,東方屬木,西方屬金,南方屬火,北方屬水,中央屬土。古人認為,木與金對應著可承載、可交易的實物 —— 東方的木象征草木、農作物等生機之物,西方的金代表金屬、礦產等工業制品。而南方屬火,北方屬水,火無形而水易逝,難以用容器裝載交易。正如南宋理學家朱熹在與友人的對話中提到:“凡物皆屬陰陽,東方木,西方金,具是有質之物,故購物曰買東西。”
這種哲學認知在漢代已初現端倪。《漢書?律歷志》中記載,“東,動也,陽氣動物;西,棲也,陰氣棲物”,將東西方位與萬物生長收藏的規律結合。到了唐代,五行文化深度滲透市井生活,長安東市、西市的設立,正是這一哲學的具象化 —— 東市匯聚江南絲綢、茶葉等 “木屬性” 物產,西市囤積西域金銀、皮毛等 “金屬性” 商品,“買東西” 逐漸成為固定表達。
長安兩市:從朝堂到市井的語言落地
若說五行是 “買東西” 的哲學土壤,那么唐代長安的東市與西市,則是這一說法生根發芽的現實載體。唐都長安作為國際大都會,實行嚴格的里坊制,全城劃分為 108 坊,其中商業活動集中于東部的 “東市” 與西部的 “西市”。
東市靠近皇宮與達官顯貴居所,主打高端消費:來自吳越的綾羅綢緞、荊楚的茶葉漆器、齊魯的陶瓷漆器琳瑯滿目。西市則是 “國際商貿中心”,波斯的珠寶、大食的香料、粟特的良馬通過絲綢之路在此集散,胡商云集,被譽為 “金市”。據《唐兩京城坊考》記載,西市有 “二百二十行,邸店千余”,甚至出現了最早的匯兌機構 “柜坊”。
長安百姓日常采買,自然要往東市或西市跑。久而久之,“去東市買木貨,去西市買金貨” 的說法簡化為 “買東西”。這種說法隨著唐代科舉制度的推行,通過各地舉子的流動傳播到全國。詩人白居易在《賣炭翁》中寫道 “曉駕炭車碾冰轍”,雖然未直接提及 “東西”,但炭作為燃料(屬木)在東市交易,正是 “買東西” 場景的鮮活寫照。
從雅言到俗語的全民普及
到了宋代,商品經濟爆發式增長,坊市制度瓦解,“買東西” 的說法從長安走向全國。汴京(今開封)的汴河兩岸,早市、夜市晝夜不絕,《清明上河圖》中可見 “劉家上色沉檀楝香”“趙太丞家藥肆” 等店鋪招牌,無論買香料(屬木)還是藥材(屬金),都被統稱為 “買東西”。
此時,“東西” 一詞的含義也從具體方位延伸為泛指萬物。南宋陸游在《老學庵筆記》中記載:“蜀人謂營生曰‘做東西’”,可見這一說法已融入民間俗語。理學家們的著述則為其注入新的哲學內涵,朱熹在與弟子問答時解釋:“‘東西’者,陰陽開闔之機也,木金者,萬物之質也”,將市井用語與理學思想巧妙結合。
明代以后,隨著小說、戲曲等市民文學興起,“買東西” 頻繁出現在通俗文本中。《金瓶梅》第二回描寫潘金蓮 “每日打發武大出門,只在簾子下嗑瓜子,一地里看著那公子買東西”,《西游記》第三回孫悟空 “到城內買東西,辨認真假”,這些描寫讓 “買東西” 成為上至士大夫、下至販夫走卒的通用語。
歷經千年變遷,“買東西” 早已超越單純的購物行為,成為中國人的生活哲學。在物質匱乏的年代,“買東西” 是持家智慧 —— 計劃經濟時期的糧票、布票、肉票,承載著老百姓精打細算的日子;改革開放后,“下海” 潮中 “倒騰東西” 成為時代熱詞,折射出市場經濟的活力;如今電商購物節此起彼伏,“買東西” 演變為 “剁手”“囤貨” 等網絡用語,不變的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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