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7月14日這一天,深沉的夏夜,天穹上的星星不時被濃濃的浮云遮蔽著。此時,在福建省漳州市長泰縣(現為長泰區)巖溪鎮郊外的公路上,一個專項行動小組正在這里悄悄地撒下一張法網……
突然,在朦朧的夜幕下,有一個衣衫不整、披頭散發、腹部高高隆起的少婦,從空寂無人的荒郊上踉踉蹌蹌地走來。驀地,一群魁梧的人群矗立在她面前。透過少婦驚悸的目光,她看見微微星光下閃爍的國徽……啊!這是可信賴的親人啊。
少婦猛地撲向他們,她的雙腿顫抖著,“卟嗵”一聲跪在長泰縣湯盈森檢察長面前,泣不成聲地說:“叔叔,救救我,救救我呀!”
那嘶啞凄慘的嗚咽,使夏夜的鳴蛙都停止了歌吟,靜聽她那悲慘的遭遇……
她名叫燕子,是一個剛滿16歲的回族姑娘,家住新疆阿克蘇地區的建設兵團。小燕子是一個天真活潑的少女,她清澈如一漾見底的泉水,無憂無慮地流過山澗、流過綠地、流過金色的童年。然而,生活的暴風雪無情地降臨到她的頭上。她的父母雙親感情破裂離婚了,她成了離異的受害者,爸爸和哥哥留在新疆阿克蘇,她隨媽媽回到湖北某縣老家,由于生活艱辛,母親又與當地一個農民成家了。性格倔犟的她在一次與母親、繼父發生沖突后,憤然離家出走,回到生父的身邊。
仍未續娶的父親依然剛愎粗魯,破碎的家庭,使他天天借酒澆愁。親生女兒回到身邊,麻木的他感受到一股親情的慰藉,繼續供她上中學。
家庭的不幸像一條無形的鎖鏈纏繞著她,缺少父母的愛撫,她渴望另一種愛來填補干涸的心靈,開始與男同學談起了戀愛。父親知道后,這個火爆性子的漢子不問青紅皂白,掄起巴掌就是一頓狠打。
她倔犟的心再一次被刺痛了,不顧一切地闖入風暴彌漫的夜幕。
夜,是那樣的寒冷,雪花漫天飄舞。臨街上每個窗欞都射著溫馨的親情,而她卻形單影只,漫無目的地在長街徘徊,不知該走向何方。雪花落滿了她全身,委屈的淚水掛在臉上,和雪花凝在一起……
幾天過去了,倔強的自尊心不允許她回家向父親認錯,她決定再次離家出走。
1988年12月18日,她登上了從烏魯木齊開往鄭州的列車。
座位上,她孤獨地望著車窗外連綿起伏的雪野,心緒像冰雪一樣冷漠。過去的生活給了她許多苦澀,不由懷念起在母親身邊的溫暖,雖然她反對母親再婚,但她知道母親是會保護她的。當她沉浸在自己憂傷的時候,早有幾雙邪惡的眼睛盯上了她。這幾個人看到她那“蒙娜麗莎”般俊美的臉龐和郁抑的神情,就像老鷹見到小羊羔,盤算著怎樣捕獲這只“獵物”。
“小姐,你好,從哪里來,到哪里去呀?”
一個陌生男人文雅的聲音打破了姑娘的思緒,扭頭一看,只見鄰座三個瀟灑新潮的男青年正朝著她瞇瞇笑呢,她不由拘謹地回答說:“我從阿克蘇來,要到湖北去探親。”
“哦,那太好啦,我們是同鄉又是同路,俗話說親不親家鄉人嘛,我們路上也有個照應。”只見為首的男青年豪爽地說著,隨后作了自我介紹。
為首的那一位男青年名叫于眾,其余兩個名叫劉躍、李家成,原來,他們都是烏魯木齊小紅溝煤礦的青年工人,在經商熱的狂潮中,停薪留職出來做生意。他們親切地向她問長問短,又捧出點心食品,請她品嘗。望著陌路相逢熱情的青年,被憂愁籠罩的她心底掠過一陣陣熱浪。
于眾接著對她說:“我們哥仨準備到福建漳州開飯館做買賣,你知道聞名海外的漳州嗎?那里是沿海開放城市,風光秀麗、四季如春,花團錦簇,大廈林立。入夜,霓虹燈爭相輝映,商店琳瑯滿目,卡拉OK、舞廳日夜開放,狂歌勁舞,令人如癡如醉,真是小香港啊!”
姑娘第一次聽說有這么美好的地方,不禁心馳神往,于眾見姑娘的心被吸引了,便趁熱打鐵,對她說道:“我們這次去漳州要開高級飯館,像你這樣美貌的姑娘,我們非常需要,你要是跟我們去,就讓你當公關小姐,一個月工資凈賺三四百元。”
“真的,沒騙我吧?”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姑娘信以為真,她想,像我這樣不幸的人,如果自己去闖蕩社會,每月能賺三四百元,就可以不依賴父母了。想到這里,她滿口答應跟他們一塊到福建漳州去。
于眾他們見獵物上鉤了,不禁暗自得意,更加殷勤地問寒問暖。
姑娘面對三個“異鄉知己”,也將自己的不幸經歷向他們訴說,他們聽后頻頻安慰,更使姑娘感激不已,暗暗慶幸遇上“好人”,想到即將到來的新生活,她的心被歡樂陶醉了。
列車一路風馳電掣,于12月24日下午,駛進了閩南古城—漳州站。一下車,他們就感受到亞熱帶溫暖的氣息,盡管北疆飛雪飄飄,而漳州卻依然溫暖如春。
當燕子姑娘走出車站,立即被漳州城特有風采所吸引。于眾對她說:“我們初來乍到,要先到長泰縣去找個叫陳龍泉的朋友探探行情,辦完事后我們再帶你來漳州玩。”四人匆匆地坐上了駛往長泰縣巖溪鎮的三輪機動車。
于眾他們要找的陳龍泉是何許人呢?
原來他是巖溪鎮一個出了名的二混子,年紀剛二十幾歲,吃喝嫖賭,五毒俱全,他常年在外面胡混閑逛,招搖撞騙,早在1988年2月,他就因詐騙罪被長泰縣人民檢察院免予起訴。
眼下,他又剛剛詐騙一千多斤的茶葉,銷贓4000多元揮霍一空,債主正追得緊,一時無計可施正在家里發呆。他見早有聯系的于眾他們找上門來,還帶著一個漂亮的小妞,像打了一針強心針,知道這次又有好買賣了。于是他笑嘻嘻地引客入門,好酒好飯款待遠道前來的客人。
在一番觥籌交錯、開懷暢飲、飯飽酒足之后,陳龍泉帶著于眾、劉躍、李家成和燕子姑娘到鎮旅社住下來,旅途的疲勞,使他們一上床就進入沉沉的夢鄉。
第二天,陳龍泉帶著于眾他們到小鎮上游玩。燕子姑娘初次來到南方,小鎮商品豐富,女孩們穿紅戴綠、奇裝異服,別提有多洋氣了,相形之下,她自感多么寒酸呀,眼睛羨慕地盯著每個過往的姑娘直瞅。
燕子姑娘的神情,全都落入了陳龍泉和于眾眼里。一見姑娘就邁不開腿的陳龍泉,打量著姑娘苗條的身段,恨不得一口把她吞下肚里。他色迷迷地湊近于眾小聲嘀咕:“把她讓我玩玩,你們的事我全包了。”
本來就對燕子姑娘覬覦很久了的于眾,他心里不由恨恨地罵著:“他娘的,想跟老子爭口里的肥肉。”
于眾剛想發作,轉念一想,他幾個在這里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生意上還得靠這個地痞幫忙,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于眾與陳龍泉咬咬耳朵后,由陳龍泉帶著燕子姑娘到街上吹了個時髦的發型,并買了一套新潮名貴的西裝套裙。當燕子姑娘做好頭發,穿上合身的衣裙時,本來就俊秀的姑娘更加婀娜多姿、儀態萬方,把陳龍泉和于眾他們看得眼睛都直了。
陳龍泉早已按捺不住心頭的欲火,假稱要帶姑娘去會個朋友,將她帶到一個朋友的宿舍里,便急不可耐地撲向姑娘,猝不及防的姑娘拼命抵抗,沒讓陳龍泉得手。
陳龍泉沮喪地帶著姑娘回旅社向于眾告狀。于眾聽后正合心意,就對陳龍泉說道:“她不聽話,就收拾她,晚上你找個地方帶我們去。”
陳龍泉會意地連聲說好。
夜晚,寒風微微地吹著,天氣陰陰沉沉。10點多鐘,陳龍泉、于眾、劉躍、李家成假惺惺地帶姑娘出來散步。不知不覺中,來到鎮郊的一條河邊的樹林里。對著黑坳坳陰森森的樹林,姑娘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剛要轉身離去,腰已經被一雙大手抱住了,拖到一株龍眼樹下,陳龍泉餓狼一般撲上去按住姑娘。姑娘一邊掙扎著,一邊哀求著:“叔叔,不要這樣,求求你放開我呀!”
于眾兇相畢露地抽出腰帶對姑娘揮舞著:“你不愿意,我就打死你。”一邊指使小個子李家成強行脫掉姑娘的衣裳……
弱小的羔羊,怎能斗得過四條兇狠的惡狼呢。姑娘慘叫一聲,終于不省人事……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寒風吹來,姑娘打了個寒顫。天,黑沉沉的,北風吹拂著樹林,猶如在低吟著一曲悲慘的挽歌。白日里充滿歡樂的憧憬,在夜晚變成丑惡的猙獰。她的心破碎了,痛不欲生的淚水打濕了衣襟。她突然爬起來向河邊奔去,心中已抱定一個念頭:去死,只有死才能洗刷身上的恥辱。
剛要往河里跳,身子又被幾雙粗壯的大手拉住了,于眾惡狠狠地拋過來一句話:“想死,沒這么便宜,還要靠你撈好處呢!”
她又落入了四只色狼的魔掌,誰知道等待她的將是什么樣不幸的命運呢?
時光似乎停止了流動,分分秒秒像酷刑一般難熬。姑娘失去了人身自由,成了他們泄欲的工具。
8天8夜,他們想盡花樣尋歡作樂。玩膩了,陳龍泉、于眾又湊在一起開始另一場骯臟的密謀。他們帶著燕子姑娘乘車來到漳州找陳龍泉的一個酒肉朋友葉海。此人也是長泰縣巖溪鎮一個出了名的二流子,他以泥水匠為幌子,整天東溜西竄,尋花問柳。于眾、陳龍泉他們想讓熟知行情的葉海當掮客,把燕子姑娘帶到漳州、晉江等地去賣淫。
葉海見到俊美的姑娘之后,也垂涎欲滴。無奈,這幾天政法部門打擊日緊。第二天,他們只好帶著姑娘溜回巖溪鎮。在路旁的個體飯館里,葉海慷慨解囊、作東請客,幾杯下肚之后,大家昏昏然放松了對姑娘的看管。
姑娘趁機沖出飯店,一陣猛跑。于眾幾個才回過神來,放下酒杯緊追,不到幾分鐘,姑娘重新落入他們的掌心。
當夜色又籠罩大地的時候,姑娘被他們架著往河邊的樹林里走。于眾又揮舞著皮帶,一邊抽一邊罵著:“你敢不聽話,我揍死你,看你以后還敢不聽我的話。”
一鞭留下一道血痕,打累了,葉海又和于眾、陳龍泉他們輪番對姑娘施暴。
在陳龍泉、葉海的張羅下,賺錢的“皮條生意”在珪后村開張了。在一間陰暗潮濕的房間里,失去人身自由的姑娘忍辱求生,成了一塊任人宰割的肥肉。欲火中燒的嫖客們蜂擁而來,囊空而去。黑心錢源源不斷地流進于他們的腰包,他們仿若神仙,天天上酒館花天酒地,回來后又輪流作踐姑娘。
這真是叫天不應、喚地不靈的火坑啊,姑娘整日以淚洗臉。一天,她下身陣陣發痛,體溫持續上升,干燥的嘴唇蠕動著,呻吟著:“……媽媽……媽媽。”
昏迷中她似乎看見媽媽朝她走來,她是來搭救苦難中的女兒的,燕子張開雙臂撲向媽媽,卻撲了個空。她在高燒昏迷著、譫語著……她再也不能為這些人賺錢了。
搖錢樹快枯萎了,于眾幾個人又成了囊中羞澀的小混混,他們急得如熱鍋里的螞蟻。還是鬼點子多的陳龍泉出了主意,他說:“不要緊,我們這里山區的男人缺媳婦,我給你找個買主,賣它個好價錢。”
于眾一聽,樂得蹦了起來,總算解決了一大難題。
就在1989年1月9日那天上午,于眾來到石銘村一個姓肖的家里,和一個名叫戴阿乘的莊稼漢會面。戴阿乘是個沒有文化的漢子,已經32歲了。前幾年家里窮,幾個哥哥都打光棍,這些年他當打石工,起早摸黑、風里來雨里去,總算掙下一筆錢。他決定娶個老婆過日子,為戴家生個兒子續續血脈。聽說肖家有幾個新疆來的人要賣女人,便急急忙忙趕來問個價錢。
和于眾見面后,經過討價還價,最后以2500元的價錢成交。
急于脫身的于眾他們當天把姑娘哄騙到戴阿乘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爾后便急急忙忙地逃之夭夭,趕回新疆。
可憐姑娘剛出了火坑,又掉進了虎口。在匆匆舉行的婚禮上,姑娘哭得死去活來,洞房花燭,姑娘死活不肯上床,木訥笨拙的戴阿乘盡管知道這姑娘來歷不明,受了很多委屈,但他訥訥地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來。這種茍合的日子勉強地過著,戴阿乘心里明白這女子并不安心過這種小日子,說不定哪天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因此,戴家對她暗暗加緊看守。白天,老母親坐在家門口守護著,晚上,房門由“鐵將軍”把關。
在滴水不漏的監視下,燕子姑娘幾次逃跑,還沒出村就被抓回來。日子慢慢地過去了。
一天,她突然“哇”地吐出幾口酸水。戴阿乘的老母親驚喜地發現“兒媳”有喜了,全家為之松了一口氣,以為有了孩子就可以把這女人的心拴住了。燕子姑娘知道懷孕后,不僅沒有女人要當母親的那種喜悅,反而更加厭惡。
“這不是愛情的結晶,我決不能生下這罪惡的孽種。我要逃出去!”她暗暗下定決心。
機會終于來了。1989年7月14日晚上,村里突然停電了,在一片漆黑之中,姑娘猛地沖出戴家家門,躲藏在附近一個無人處。夜深人靜,出去追她的戴家人終于精疲力盡、垂頭喪氣地回家了,她這才撒腿往巖溪鎮方向奔去……
她遇上了頭頂國徽的護法衛土們,終于沖出了牢籠,獲得了自由的天空。
金燦燦的太陽升起來了,驅散了黑夜的陰霾,噩夢醒來是早晨。
面對著親切和藹的湯盈森檢察長和護法衛士們,燕子姑娘倒出了滿腹的苦水。
聽著那駭人聽聞的血淚控訴,護法衛士們義憤填膺、怒發沖冠。這是一起輪奸、強奸、強迫賣淫、拐賣婦女的特大案件。湯檢察長拍案而起,馬上向縣委、縣政府匯報了案情,公安機關立即接手進行偵查,迅速出擊,將陳龍泉、葉海逮捕歸案。
通緝令發出了,飛向了祖國的北疆。
烏魯木齊公安部門立即行動,案犯于眾、李家成、劉躍很快落入了法網。
消息傳來,長泰縣公安局副局長葉劍雄和提前介入案件的縣檢察院刑事檢察科長葉寶川和副科長張景文等七人奉命趕赴新疆押解三名人犯行程上萬公里。他們從烏魯木齊前往阿克蘇,多方調查取證,掌握確鑿證據。他們也來到姑娘的家里,姑娘的父親聽到女兒的悲慘遭遇,不禁老淚縱橫,捶胸頓足,然而已經無可挽回地鑄成了大錯。
1990年1月20日,于眾、李家成、劉躍、陳龍泉被押上了刑場,隨著幾聲槍響,四條齷齪的魂靈打入了十八層地獄,葉海也成了10年有期徒刑的戴罪之身,投入漫長的鐵窗生涯,戴阿乘也落得人財兩空。
雨過天晴,天空格外湛藍,一架七彩虹高掛天際,地上的鮮花,經過狂風暴雨的洗滌,爭妍吐艷地盛開了。燕子姑娘親眼看見這伙歹徒的下場,她笑了,笑得那么舒暢。回想苦難的日子,回想獲救的時刻,她感謝黨、感謝法律給她第二次新生。
她還記得,在惡狼的蹂躪下,她染上了性病,身上留下了懷胎6個月的“孽種”。政法機關為她醫療治病,安置她在長泰縣公安看守所食堂當臨時工,讓她一邊醫治身心創傷,一邊掙錢作路費。
在政法干警的關懷下,她重新樹立起生活的信心。她在湖北的媽媽也來信迎候她回到母親身邊。這些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護法衛士們,使她那顆冰冷破碎的心復蘇了、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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