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即日起，本報連載西北大學文學院教授、西北大學中國文化研究中心主任、中國唐代文學學會會長李浩教授的《流聲》。《流聲》是陜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六卷本李浩學術文集中研究漢語姓名學的札記。

作者從漢語姓名的起源、姓名的構成、命名的方式、姓名文化的內容、人工智能時代姓名文化的新功能以及姓名文化的價值等幾個側面,移形換步,透視漢語姓名中所積淀的博大精深的歷史文化內涵。作者敏銳地關注到姓名符號在當下信息時代的重要作用與微妙變化,將人們習焉不察的各種稱謂和識別方式與姓名文化聯系起來進行學理性考察,遂使得本書與坊間已有的姓名讀物有了明顯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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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果我們周家的姑娘不另姓綢，陳府上的太太也不另姓 ，則歐文的小姐正無須改作嫗紋。對于托爾斯泰夫人也不必格外費心，特別寫成妥嬭絲苔也。以擺脫傳統思想的束縛而來介紹世界文學的文人，卻偏喜歡使外國人姓中國姓：Gogol 姓郭；Wilde姓王；D，Annunzio姓段，一姓唐；Holz姓何；Gorky 姓高；Galsworthy 也姓高，假使他談到Gorky，大概是稱他“吾家rky”的了。我真萬料不到一本《百家姓》，到現在還有這般偉力。

魯迅明處是諷刺蒙學讀物《百家姓》，暗處是批判漢語命名與譯文命名的各種陋習。

三、姓名文學

文藝作品主要是通過形象化的語言來表現對象、展示性格、敷衍情節的。古代，專門有名說、字說之類的作品，主要是命名者或其他人解釋說明名字的內涵，抒寫命名的用意，凡名字中所暗喻的寄托、期許、嘉勉等，都詳加剖析，為我們破譯這些識別性符碼提供了彌足珍貴的第一手資料，是一種名副其實的姓名文學。另外，文學作品既然以描寫人物性格、塑造典型形象為目的，則作品中勢必要出現人物的姓名。這些姓名是作者根據創作需要虛構出來的，服從作者的總體構思，對于理解和把握人物形象也是有價值的。與姓名有關的文藝現象還有嵌名詩、姓名聯語、姓名謎語和姓名笑話等，都可以歸入這一類之中。

作為文類的名說字說

這一類作品主要是命名者解釋所題取的名字的內涵，或對名字的主人相當熟悉了解者代為分析名字中的微言大義。《三國志·王昶傳》中有一段材料，雖然并沒有標出這類題目，但可以看作最早的名字說，原文是這樣寫的：“（王昶）為兄子及子作名字，皆依謙實，以見其意。故兄子默字處靜，沈字處道；其子渾字玄沖，深字道沖。遂書戒之曰：……欲使汝曹立身行己，遵儒者之教，履道家之言，故以玄默沖虛為名；欲使汝曹顧名思義，不敢違越也。古者盤杅有銘，幾杖有誡，俯仰察焉，用無過行，況在己名，可不戒之哉！”文中記述了王昶取名的原則，名字的寓意，與后來的名字在寫法上很相似。

陶淵明的《五柳先生傳》，實際上也是一篇解釋和說明自號“五柳先生”原因的文章，作者模擬他人的口吻，敘述得號緣由和性格志向，表現了他不慕榮利、曠達自任、安貧樂道的高雅之趣，雖未題名字說之類的概念，但自況自喻之意溢于言表。

宋代蘇洵所作《名二子說》一文，是一篇典型的名字說文章。作者分析他給蘇軾和蘇轍兩個兒子所取的名字說：

輪輻蓋軫，皆有職乎車。而軾，獨若無所為者。雖然，去軾，則吾未見其為完車也。軾乎，吾懼汝之不外飾也。天下之車，莫不由轍，而言車之功者，轍不與焉。雖然，車仆馬斃，而患亦不及轍，是轍者，善處乎禍福之間也。轍乎，吾知免矣。

文章雖然篇幅短小，但反復辨析，闡幽發微，含義深刻，用心良苦。作者揭示出“軾”“轍”這兩個名字的本義及比喻義，并表達了對兩個兒子的期望和警戒。“軾乎，吾懼汝之不外飾也”和“是轍者，善處乎禍福之間也”兩句，已不單單是談名字了，而是將自己對人世浮沉、宦海風波的憂患道出來，告誡兒子們提高警惕，以免發生不測。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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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 編 | 孫 夢

審 核 | 慕 瑜

終 審 | 張嘉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