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斌 編輯：馮曉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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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朱熹是程朱理學的集大成者，是千古第一書院——白鹿洞書院的創始人，在中國哲學史、思想史、書院歷史上都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就是這么一個名揚中外震古爍今的人物，竟然與修水的黃子耕有很深的交往，黃子耕還是朱熹門人之一。

黃子耕（1150—1212），名?，號復齋，黃子耕的父親為黃壄，祖父為黃叔敖，曾祖父為黃廉。而黃廉是黃庭堅的親叔叔，黃庭堅是黃叔敖的堂兄，故黃庭堅是黃子耕的堂伯祖。黃庭堅于崇寧四年乙酉（1105）卒于宜州南樓45年后，黃子耕才出生。

“澄潤明澈，雅服繅藉，纎塵點俗，揮絶限域，人謂喚起魯直矣。”這是葉適在《黃子耕墓志銘》里對黃子耕的描述。這段話的大意是說，黃子耕儀容舒朗溫潤，眼神明亮清澈，穿著雅致的衣服，佩戴點綴的玉器，沒有半點纖塵俗氣，在世上很難看到如此人物，就好像重生的黃魯直（黃庭堅），使人頓生“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之慨。

黃子耕的曾祖父黃廉和黃庭堅父親黃庶是一母同胞兄弟，官至給事中、樞密都承旨；祖父黃叔敖與黃庭堅為堂兄弟，官至戶部尚書；父親黃壄為朝散大夫，可謂世代書香一門簪纓。黃子耕28歲時，以太學生身份參加會試，考中淳熙五年（1178）進士，此榜姚穎為狀元，葉適為榜眼。進士及第后，先任瑞昌縣主簿，后升遷為盧陽縣（今湖南芷江侗族自治縣）知縣，再遷處州（今浙江麗水市）通判，入京城杭州先后為官告院主管、大理寺主簿、軍器監丞，后請求外放臺州知州，三年之后改遷袁州（今宜春市）。在從臺州到袁州上任途中，因從弟的死亡而悲痛過度，竟然一病不起，逝世于路上，享年六十三歲。

黃子耕曾經跟從郭雍和朱熹進行學習。

郭雍（1106—1187），字子和，號白云先生。他一生從未為官，但其理學和醫學造詣名重一時。郭雍祖籍洛陽，父親曾師事理學大家“二程”之一的程頤，郭雍能傳其家學，通于世務。同時，他非常愛好《傷寒論》《素問》《千金方》等醫學書籍，并結合臨床實際進行深入研究，后撰成《傷寒補亡論》20卷。

而朱熹比黃子耕大了20歲，黃子耕問學于朱熹時，朱熹已經是名滿天下的大儒了，但朱熹卻謙虛地對待黃子耕這個后學，除了當面悉心指點學業外，朱熹還不怨其煩地寫信解答黃子耕提出的各種問題，諄諄教導黃子耕要利用權輕事少的有利時機，將時間和心思用到對知識的探究和學習上，這樣的書信有很多，《朱熹文集》中就收錄了14則，《義寧州志》也收錄了8則。這些往來書信，說明了黃子耕對朱熹學問的崇拜和熱愛，也充分地體現了朱熹對黃子耕的期許，希望黃子耕能在弘揚自己的學說上有更大的貢獻。

在朱熹寫給黃子耕的很多則《答黃子耕》的書信中，有一則還創造了一個“添枝加葉”的成語，朱熹寫道：“今人生出重重障礙，添枝接葉，無有了期。”“添枝接葉”后來演變為“添枝加葉”這個成語。

對于黃子耕親承朱熹教誨，《朱熹文集·答黃直卿》中有明確記載：“近日朋友來者頗多，萬正淳與黃子耕、吳伯豐皆在此。諸人皆見陸子靜來，甚有議論。”“紹熙四年（1193），黃子耕與歐陽謙之、潘時舉同學朱子于考亭滄洲精舍。”朱熹《四書或問提要》載“朱子以《中庸或問》授黃?。”因而，《朱子門人紀》將黃子耕列為朱子門人第九十一位。

上面兩書中提到的人物做一簡單介紹。黃直卿名黃榦，是朱熹學說四大傳承人之首，也是朱熹女婿，朱熹知南康軍等地時，他都隨侍左右，一方面照顧朱熹的日常起居和幫助料理政務，一方面跟從學習，深研朱熹學說。陸子靜即大名鼎鼎的陸象山陸九淵先生，和朱熹在江西鉛山鵝湖書院進行過鵝湖之會。萬正淳、吳伯豐、歐陽謙之、潘時舉皆為朱熹門人。

黃子耕在瑞昌、盧陽、處州等地方歷練多年后，來到京城杭州任職，一年之內三次提拔遷升，先是主管官告院，官告院就是掌管朝廷及六部印信的機構。后來為大理寺主簿、軍器監丞。當時其他官員都在說，黃子耕就要大用了。對此，黃子耕卻悶悶不樂，有次休沐，他漫步西湖，頭頂蓮葉，擊水泛舟，感慨嘆息：“我往昔在南北山（就是為地方官時候），一水一石都親自鑒賞品評，而今卻了無清趣。是我老了？還是官場和山林本就相悖？”于是，以家貧為由請求辭去官職，而朝廷卻將他外放浙江為臺州知州。

嘉定二年己巳（1209）到任臺州時，黃子耕已經59歲了。他秉持家族傳承的清正廉明為官、恤民愛民為懷的理念，革除各種舊俗陋習，興辦各種為民事務，臺州面貌為之一新。

剛到臺州時，了解他家族背景的人，認為他晚年才得到臺州知州職務，會有失落懊喪之感，于是前來慰問。黃子耕說：“我本是一介書生，能得到這樣的機會已是太過榮幸！”到任后，他日夜辛勤工作，先以教化引導百姓，后輔以禁令約束。過去積壓的訴訟文書有上千件，經他處理后，減少到僅百余件。強橫頑固之人改變了品性，奸險狡詐之徒改正了行為，臺州因此被稱為安定太平之地。

浙江臺州風景

當時官場風氣很不好，官吏們對待百姓往往是頤指氣使呵斥欺壓，甚至是捆綁毆打。若有官吏想要施行惠民利民的政策，就會被眾人嗤笑。黃子耕在酒稅管理上，不采用以往最高的稅額標準，根據民間私自賣酒、偷逃瞞報、暗中縱容等實際情況，降低了征稅的成例，減少了每升酒的稅額。百姓非常感激他的寬厚，主動上交稅收，不久之后，稅收收入竟然比過去增加了不少。

黃子耕設立濟糶倉儲存糧食，在青黃不接之時，以平價賣給百姓，防止物價暴漲；設置抵當庫儲存錢幣，在雨雪天氣時，估量百姓的急難需求，賑濟他們；建造了兩座公墓，安葬了一千五百具無主棺木；設立養濟院，左邊用于安置老人，右邊用于養育幼兒；又另外建造安濟坊，來安置生病的囚犯。所有這些舉措都有固定的資金來源，確保后世不會廢止，并非只是徒有其名。

當時州里的官學十分狹窄，黃子耕主持增修擴建，建造了欞星門，增加了學生的膳食供給。他還設立小學，挑選學諭來教導學生。為了以先賢的事跡和創立的學說來對臺州學子進行教化，黃子耕還修建了“四先生祠”來祭祀周敦頤、程顥、程頤、朱熹。

子耕還重修了譙樓，完善了城墻，增建了堡壘，每年春天舉行閱兵儀式，各項設施都很完備。亭臺樓閣、坊巷街道，都立牌標明，清晰可辨。這些工程的花費各達數十百萬，至此，臺州的規制可與京城附近經濟實力雄厚的州府相媲美了。

黃子耕還修建了祭祀謝良佐的上蔡祠，葉適撰寫了《上蔡祠堂記》。謝良佐字顯道，河南上蔡人，人稱上蔡先生，曾師事程顥、程頤，與游酢、呂大臨、楊時號稱“程門四先生”。他創立了上蔡學派，是心學的奠基人之一、是湖湘學派的鼻祖，在程朱理學的發展歷史上起到了橋梁作用。他認為徽宗“建中靖國”的年號和唐德宗建中年號相同，不吉不利很是不好，還會“不免播遷”，徽宗大怒，將其關入監獄，后蔡京又構陷將其列入“元祐黨籍”，子女四散，一子克念流落臺州。黃子耕在修纂臺州志時，派人訪求歷史上有名的人家，才得到了謝顯道的后人，于是妥善安置。想到謝顯道是二程理學傳人，又和自己的從祖黃庭堅一樣是慘遭迫害的元祐黨人，于是決定修建祭祀謝顯道的上蔡祠，葉適因此撰寫了記文。

嘉定三年(1210)，黃子耕囑葉適門人陳耆卿領銜編纂《嘉定赤城志》（也就是《臺州府志》），陳耆卿用了近兩年時間完成初稿，可是黃子耕卻調任袁州知州了，無法刊行，稿子束之高閣將近十年，散失了許多。直至嘉定十四年(1221)，齊碩任臺州知州，第二年再次安排陳耆卿等人完成《嘉定赤城志》的編纂，并雕版印行。這是歷史上修得最好的地方志之一，黃子耕為其傾注了很多的心血。

由于黃子耕在臺州做下了很多為民利民的實事，臺州人民一直都記著他，在以后歷次修纂的《臺州府志》中，都將他的事跡載入《名宦傳》，并且內容翔實，篇幅較長。

三年之后的嘉定五年壬申（1212），黃子耕改任江西袁州知州，赴任途中，經過撫州時得知從弟離世，慟哭不已，得疾而卒，享年63歲。

南宋著名哲學家、文學家，黃子耕同榜榜眼葉適在所撰的《黃子耕墓志銘》中寫到：“天下盡宗太史詩，外夷殊域，皆稱江西，而黃氏繇此不獨為豫章聞家也。”黃子耕早就形成了和葉適一樣的觀點，因而用心搜集堂伯 祖黃庭堅的作品，到慶元五年（1199年）己未，就將搜集到的作品編成《黃山谷集》，再根據作品內容和原注及他人作品等資料進行爬梳剔抉，最后編成《山谷年譜》等，黃子耕為黃庭堅作品的傳布做出了特殊的貢獻。

除了朱熹《答黃子耕》十四則和葉適的《黃子耕墓志銘》、《上蔡祠堂記》外，黃子耕的事跡還載入《宋史·列傳·卷一百八十二》。

黃子耕進士出身，詩詞歌賦都有很高的水平，但因為時代久遠，很多作品都已散佚，僅留下七絕三首，現抄錄于下，供大家欣賞。

題桃源

本自深村老圃來，偶分符竹到天臺。

漫山幸可容桃李，莫待劉郎去后栽。①

①宋陳耆卿《嘉定赤城志》卷五：桃源在郡圃，嘉定二年黃守?建。自參云亭后，循雙巖堂而上，植桃百馀，蓋仿劉、阮故事，有詩云云。

游石橋

其一

橫石圓峰豈偶然，上懸雙瀑下澄淵。

我來不為橋難過，待了區中未盡緣。

其二

人道靈瓜有護持，蜿蜒果見著青枝。

一時耳目窮何盡，萬事由來不可知。

2025年5月17日

周斌

【作者簡介】

周斌，1962年6月出生，江西修水人。江西書院研究會會員、東華理工大學修水創新研究院特聘研究員、顧問。作品散見有關平臺及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