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到某大V號誓把古文讀到“一絲不掛”,他主張把《愛蓮說》中“世人甚愛牡丹”中的“甚”換成“盛”,還掰扯出一堆理由。
初看這篇文章真是好,拍手呱呱叫,邏輯清晰,嚴絲合縫。
但是,真過了腦子,認真梳理后,就會發現漏洞,此說法難以成立,“甚”字動不得,改了就沒有原來的味。
《愛蓮說》我們初中時都學過,是一篇托物言志文,以菊花隱喻陶淵明式的隱士,借牡丹影射世俗追求者,而蓮花是君子化身。
明面上,周敦頤歌頌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高潔品質,實則通過三種花卉的對比,道出他的不同處世態度。
搞清楚它主要寫啥后,我們再來看“甚”。
“甚”作為副詞,本意是很、極、非常的意思。
但在這里,它是“過分、極端”,類似于莊子“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
這里“甚”直接精準指向行為或情感的失控。
“世人甚愛牡丹”客觀現象上是“很多人喜歡牡丹”,但是,這種喜愛不是欣賞,而是盲目的追捧。恰如當下跟風追熱點,不關心內容好壞,只圖熱鬧。
因為,牡丹象征富貴,眾人便“甚愛”,所以“宜乎眾矣”。
這股盲目勁與蓮所代表的“濯清漣而不妖”的清醒、“中通外直”的正直形成強烈反差。
愛得越“甚”,越顯得世俗浮躁。
在《愛蓮說》中,似乎確實是“盛愛牡丹”。但是,我們來看“盛”的意思,常見義為“盛行、規模大”,如:“這場音樂會盛況空前”。
如果真要換成“盛”,也不能是這位大V所說的“盛行、流行”。這側重點馬上跑偏,變成描述現象的廣度,而非情感深度。
換成“盛愛”后,因果瞬間顛倒,整句話變成“因為牡丹盛行,所以世人都喜愛”。
把周敦頤藏在文字里的刀,變成茶余飯后的閑聊。再也讀不出對“世俗之愛”的鄙夷。
所以,“世人甚愛牡丹”,即使換成“盛”,只能是“多”的意思,不能是“盛行、流行”。
其次,我們在看“盛”的其他用法。
在文言文中,“盛”的副詞變化才是“甚”。
陶淵明的“將軍好馬,甚愛惜;今死,盛懊惋?!?/p>
“甚”和“盛”兩個字的意思一樣,都是甚,只是文字不愿意重復,用盛之副詞特性,表示甚。
而周敦頤寫文時,無需避免文字重復,自然優先選用表示“極端”的“甚”,而非讓本身為數量的“盛”客串情感副詞,徒增歧義。
此外,“盛”還有其他用法,《史記·魯周公世家》
武王崩,成王幼,周公盛養成王。
盛,就是撫育,講述周公對成王的悉心教養;
在《春申君列傳》,太史公曰:吾適楚,觀春申君故城,宮室盛矣哉!
“盛”則是形容詞,形容宮殿宏偉壯觀。
這兩種用法,一個關乎動作行為,一個描繪事物狀態,都與表達情感程度的需求相去甚遠。
了解了“盛”的多元用法,我們再來看該博主的主張,援引《活板》“唐人尚未盛為之”,作為論據的說法,便能發現其中漏洞百出。
在這句里“盛”絕非“盛行”的意思,而是“眾多”的意思。
這兩句語法、表意天差地別。
從語法結構分析,“世人甚愛牡丹”是主謂賓直陳句式,“甚”作為程度副詞,修飾情感程度,把世人對牡丹的喜愛程度拉滿,突出那種狂熱勁;
而“唐人尚未盛為之”,是倒裝省略句,正確語序應該是“唐人為之者未盛”。翻譯過來就是“采用雕版印刷書籍,唐人還沒有多少這樣做的(大量去做)?!?/p>
這里“盛”修飾的是“為之”,即印書行為,強調印書的人數多少、規模大小,跟“喜愛”這種情感不毫無關系。
一個關乎“愛牡丹的情感程度”,一個關乎“行為范圍”,句法、表意完全不搭
把他強行解釋成“盛行”,恐怕不行。想拿它證明“世人盛愛牡丹”完全是拿筷子喝湯,拿尺子量溫度,用錯工具,邏輯也全亂套了。
八竿子打不著的兩碼事,怎么能混為一談?如此荒謬,還真是把古文讀到“一絲不掛”。
這么牽強的解釋,不僅無法自圓其說,反倒讓人看出他沒刷子。
幾把
說到底,《愛蓮說》里“甚”不能換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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