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曾看過一部電影,片名叫《山間鈴響馬幫來》。這部影片反映的是解放初期的一個金秋季節,云南邊疆的各族人民盼著人民政府的馬幫早日到來。他們需要賣出自己的糧食和棉花,也希望買到需要的食鹽等日用百貨……其中有一個場景讓我懷念在心。
馬幫在深山老林里歇腳,在沒有鍋煮飯的情況下,趕馬人砍了幾節竹筒,用尖刀鉆開竹節疙瘩,灌進米和適量的水,用竹葉塞緊鉆口,放在炭火上烤,并不停地翻動竹筒……燒熟后,趕馬人用砍刀剖開竹筒,將一分為二的竹筒飯遞到護送貨物的民貿工作隊及戰士手上,大家伙又驚又喜地捧著香噴噴的竹筒飯,大快朵頤。這個畫面在我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多么向往那種豪邁原始的野餐呀。
時隔二十年后,我有幸到了景洪工作,也有幸在傣族老庚(年齡相仿者結拜的兄弟)家品嘗到了竹筒飯。那天,在老庚家竹樓的火塘邊,我們煮茶閑談,我講起了小時候看過《山間鈴響馬幫來》的電影中,馬幫在深山老林燒烤竹筒飯的事來。老庚說,這很簡單,這就做給你品嘗。于是下樓砍了幾節竹筒上來。
老庚對我說,燒竹筒飯的竹子要用這種水竹,水竹青嫩皮薄,燒烤出的飯黏糯成條,帶有竹子的清香味,很好吃。老庚一邊給我介紹,一邊將摻有花生的泡糯米灌進旋開的竹洞里,然后加入適量的水,用竹葉塞緊洞口,橫放火塘邊燒烤,并時不時地翻動竹筒。十多分鐘后,竹筒旋口處溢出少許泡沫,慢慢地泡沫止住,冒出了蒸汽,散發糯米香味。也就半小時左右,青竹燒烤成了黃竹,竹筒飯做熟了。
老庚拿起一根烤黃的竹筒,在火塘邊的石塊上甩打幾下,竹筒裂開。他像剝香蕉皮一樣撕開竹皮,顯露出一截竹子薄膜裹著的圓柱狀白色飯條。老庚示意我像吃香蕉般一邊剝竹皮,一邊咬吃。我咬一口嚼著,一種軟糯、香、甜的味兒在舌尖蔓延,有糯米的黏糯,竹子的芬芳,花生的香甜,美妙之極。就著作料蘸吃,喝著普洱茶,我吃得很開心,這是平生第一次品嘗到了竹筒飯,了了小時候的心愿。
后來,景洪的街面上也賣起竹筒飯。
那天,老庚邀我去他家吃飯,我問他做什么好吃的,老庚說這不收割了,煮新米吃,請老庚去品嘗。我們白族也有嘗新米這個習俗,兩個民族同一種習俗,說明了人們對豐收懷有的虔誠和喜悅是相同的。我欣然接受老庚的邀請。
到了老庚家,老庚的父母——“老波濤”“老咪濤”(大爹、大媽)笑瞇瞇地迎接我。在火塘邊坐下,與兩位老人喝茶閑談,我問起他們今年收成如何,老波濤說收成好,糧食吃不完,大部分賣掉。
須臾,老庚端上來一甑子熱氣騰騰的飯,老庚媳婦端著一碗牛肉絲。她揭開蓋子,蒸汽似一團團云霧升騰,遮住她。
我走過去看:喲,紫紅色映入眼簾,滿甑子生輝;一股萵筍的清香味直撲鼻孔,我只覺得腦清心爽,全身心享受了從未有過的馨香濡染。“這飯,染過什么顏色,放過什么香料?”我好奇地問。“哈哈哈”,老庚開懷大笑。老庚媳婦笑吟吟解釋:“紫米,西雙版納特產的旱谷米,稀少,珍貴,助弱養血,補中益氣。”“萵筍的清香味是自然生成的。”老庚補充。老庚媳婦套一雙薄膜手套,從甑子里抓一捧飯顛來倒去捏成一個飯團,從中挖出一個洞,塞入牛肉絲,封口,捏實。每人拿一個飯團,邊吃邊捏,手不粘飯,愈捏愈瓷實,吃著筋道。新米的清香和牛肉絲的香味匯集舌尖,形成一道妙不可言的美食。這原生態的飯食讓我吃出了傣族味和白族味,原本我們就是一個大家庭,嘗新米的習俗是一樣的,感受也是一樣的。
作者:尹祖澤(作者系云南省作協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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