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楊霽月 鄒阿江

一款初代藏品級薄荷色的Labubu以108萬元的價格完成競拍，泡泡瑪特一韓國門店因搶購沖突暫停線下銷售，杭州一泡泡瑪特開業2小時就關閉……Labubu在全球范圍內的售罄現象已成為潮玩市場標志性事件。

隨著Labubu的爆火，最近網絡上開始出現多種聲音，有網友提醒：“Labubu熱度就要過了，小心潮玩‘泡沫’。”也有網友表示，“Labubu是中國潮玩走出國門的一種表現，應該得到支持。”

Labubu作為中國的潮玩IP，與過去的潮玩相比，其商業模式有何不一樣？是否已具備全球競爭力？會不會曇花一現？帶著諸多問題，6月17日，封面新聞記者采訪l 多位潮玩愛好者以及專家學者。

初代藏品級薄荷色的Labubu

潮流玩具有個性化表達

中國潮玩正走向“大眾消費”

潮流玩具是什么？封面新聞記者梳理發現，業內普遍認為，潮流玩具起源于20世紀末的中國香港和日本，由獨立設計師和藝術家創作，也被稱為藝術玩具或設計師玩具。

潮流玩具不僅打破了玩具僅面向兒童的局限，還融入藝術、設計、潮流、繪畫、雕塑、動漫等多元素理念。這些作品的設計往往強調反主流、個性化表達，并以限量、高價、街頭藝術為核心標簽。

進入21世紀，潮玩逐步從亞文化圈層走向全球大眾市場，成為融合藝術、設計與商業的新業態。如KAWS、BE@RBRICK等全球知名的潮玩品牌和形象被大眾熟知。

KAWS手辦

據媒體報道，如今，中國潮玩產業正經歷從“小眾圈層”到“大眾消費”的蛻變。2024年，泡泡瑪特海外營收占比達38.9%，東南亞市場貢獻24億元，增速619.1%。Labubu在巴黎盧浮宮店開業首日銷售額破千萬，成為首個進駐盧浮宮的中國潮玩品牌。

從4年前的“炒熊”熱潮

到現在Labubu溢價10-30倍

隨著Labubu在全球走紅，其“身價”也跟著增長。6月10日，在永樂2025春季拍賣會上，一款顯示為初代藏品級薄荷色的Labubu最終以108萬元的價格完成競拍。除此之外，一款全球限量15版棕色Labubu以82萬元成交。

當有人感嘆這天價“丑娃”時，亦有人評論：“你們還記得當年的BE@RBRICK（積木熊）嗎？”積木熊是一款以站立的玩具熊形象為基礎的潮玩，其身上印有五彩斑斕的圖畫，四肢可以任意活動擺放，由日本MEDICOM公司生產，在2001年8月正式推出。2008年，由中國當代藝術家岳敏君設計的“囚徒1000%”積木熊在一次拍賣會上以12.6萬英鎊成交，折合人民幣約120萬元。2021年，在國內曾掀起“炒熊”熱潮，一只2000元的玩具熊可被炒至3萬元。

記者在某交易平臺注意到，部分大體積、聯名款的積木熊仍擁有著高昂的溢價空間，如其與KAWS的聯名款，發行價為65380元，現售價為113999元。但也有不少熊“貶值”，比如發售價為606元的聯名貓和老鼠植絨版，在2021年發售后，二級市場價格一度飆升至9000元人民幣，如今價格已下跌至2000元左右。

某平臺積木熊聯名貓和老鼠植絨版售價下跌

記者注意到，一件原價99元的Labubu掛飾在二手市場上被炒至2600元，一位從事倒買潮玩的黃牛告訴記者，“現在熱門款有著10-30倍的溢價。”當有人正上頭賺得缽滿盆滿時，網上也出現了另一種聲音：“該出就出了，別砸手里成‘接盤俠’了。”

愛好者：Labubu是文化符號

推動中國潮玩走出國門

Labubu會走積木熊的老路嗎？一位潮玩資深愛好者杜先生向記者介紹，“可能性并不大，因為兩者之間存在本質差異，泡泡瑪特建立了IP矩陣護城河，Molly、Skullpanda等系列持續輸血，單個IP的熱度波動不會造成系統性風險。而且Labubu的設計語言具有更強的藝術延展性，從森林系列到精靈天團，設計師龍家升不斷賦予它新的敘事可能。”

此外，杜先生表示，他并不認可網絡上說積木熊等潮玩品牌已經過時的觀點。“曾經那些爆火的潮玩商品價格依然不低，只是可能很難再炒至‘天價’了，我認為Labubu可能后面價格會慢慢走向平穩，但并不代表它就不火了。”

另一位潮玩收藏家林女士也認為Labubu不會走積木熊的老路。林女士表示，“現在的潮玩市場和過去已經大不相同了。現在的潮玩市場更加注重品牌的文化內涵和粉絲群體的建設。泡泡瑪特在這方面做得非常出色，他們通過社交媒體、線下活動等方式，與消費者建立了深厚的情感連接。”

泡泡瑪特城市樂園

“以Labubu為例，它不僅僅是一個玩具，更是一個具有文化價值的符號。它的設計靈感來源于中國傳統文化，這種文化元素讓它在全球市場上都具有獨特的吸引力。而且，泡泡瑪特的粉絲群體非常龐大，他們對品牌的忠誠度很高。這種粉絲基礎是Labubu能夠持續火爆的重要保障。”林女士分析道。“從Labubu爆火現象中，可以看到的是中國潮玩正在走出國門。”

“此外，泡泡瑪特也在不斷拓展國際市場，將中國潮玩推向全球。這種國際化戰略不僅提升了品牌的知名度，還為品牌帶來了更廣闊的市場空間。”林女士總結道。

“潮玩+文化輸出”

延長生命周期

中國已成全球第四大IP零售市場。2024年中國市場年度授權商品零售總額為1550.9億元，同比增長10.7%。預計到2027年，中國IP衍生品市場將突破1000億元人民幣，年復合增長率超20%。

“如今消費迭代速度很快，可能消費周期只有2-3年。”潮玩資深愛好者杜先生談道，他曾一度追捧泡泡瑪特旗下的Molly系列，但該系列也曾在2022年左右出現下滑，而2023年通過毛絨款改造重新引爆市場。“你看Labubu就有泰服聯名款，未來它是不是還可以和中國的三星堆、哪吒聯名？一直保持創作，讓潮玩成為文化輸出的載體，它的生命周期也會變長。”

除了泡泡瑪特的Labubu，近年來，也有非常多的經典中國IP破海出圈。比如冬奧會的吉祥物的冰墩墩也曾出現“一墩難求”的情況。記者注意到，按照慣例，歷屆奧運會舉辦之后，吉祥物等會成為奧林匹克歷史知識產權的一部分，鮮有再更新設計的案例。而冰墩墩在奧運結束后依舊熱度不衰，結合生肖文化，已陸續推出“龍墩墩”“蛇墩墩”等。

網友曬收集的龍墩墩、蛇墩墩

“若有可能，希望把十二生肖版‘冰墩墩’全都能做出來。”中央美術學院設計學院副院長林存真曾表示，會努力將更加豐富多彩的“墩墩”帶給大家，更希望借“墩墩”IP，繼續弘揚奧林匹克文化和精神，并向世界傳播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講好頗具年味兒的中國故事。

專家：Labubu出圈背后是文化自信

潮玩產業需根植文化才能持續發展

Labubu作為中國的潮玩IP是否已具備全球競爭力？會不會曇花一現？6月17日，西南財經大學西財智庫主任、首席經濟學家，西南財經大學中國金融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導師湯繼強接受記者采訪。

他指出，Labubu的火爆出圈背后其實是中國文化自信、文化自覺、文化自強的一種表現。從前些年曾出現的“哈韓”“哈美”現象，到如今年輕群體對中國文化的主動擁抱。這種轉變在東南亞市場尤為明顯，泡泡瑪特海外營收的快速增長印證了中國文化輸出的潛力。

對于Labubu是否會曇花一現，湯繼強認為，潮玩產業出現波動是正常現象，但不同于積木熊等依賴單一聯名模式的IP，Labubu依托泡泡瑪特的IP矩陣和動態運營策略（如跨界聯名、藝術賦能），能夠通過持續創新對沖市場風險。

排隊購買Labubu

對于Labubu的商業模式，湯繼強強調，任何商業模式都無法一勞永逸，Labubu的成功恰恰在于其“動態進化”能力。從泰服聯名到三星堆合作，再到盧浮宮的破圈，泡泡瑪特不斷將傳統文化符號轉化為現代潮玩語言，這與《哪吒》《黑神話》等IP的崛起邏輯一脈相承。隨著數字經濟爆發，年輕人的消費需求日益多元化，潮玩已從單純的收藏品升級為文化認同的載體。盡管部分潮玩IP可能因同質化或創新乏力而衰落，但中國深厚的文化底蘊和Z世代對本土文化的認同，將持續催生新的現象級產品。“一個泡泡瑪特倒下，還會有更多中國元素IP接棒”，這種“文化供給鏈”的韌性，正是潮玩產業長周期發展的底層支撐。

在湯繼強看來，潮玩產業唯有根植文化自覺、響應時代需求，才能真正實現從“現象級爆款”到“長周期產業”的跨越。不過他提到，當前Labubu雖然風靡全球，但并不意味著中國的潮玩產業和市場趨于成熟，它正處于蓬勃發展的初級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