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蘭蜷縮在冰冷的地窖里,透過木板的縫隙,看到整座縣城在火光中一點點消失。她顫抖著摸出本子,借著微光寫下:“西關康家大院,男孩摔死磨盤,母親撲去,刺穿脊梁……”23歲的衛生員不會想到,這些潦草字跡將成為日軍罪行的鐵證。
1940年12月,晉西北寒風刺骨。日軍調集兩萬兵力分十二路撲向晉綏抗日根據地的心臟——山西興縣。
日軍進城后,發現找不到抗日武裝,便把屠刀揮向了沒來得及撤離的老弱婦孺。藏在南門外地窖里的女衛生員李蘭,目睹了第一場屠殺:關紫溝的土壕里,180多名村民被日軍機槍掃射。一位老人撿起石頭砸向日本兵,瞬間招來瘋狂報復,最后只剩下個五歲女孩,因被尸體壓住才僥幸逃生。
西關康家大院的慘劇更令人窒息。70多名百姓被趕進院子,婦女被撕開衣服綁在杏樹上輪番糟蹋。一個四歲男孩因哭鬧著要媽媽,被日本兵拎起來摔向石磨盤。孩子母親發瘋般撲過去,被刺刀從后背捅穿,母子倆的血在雪地上匯成細流。
西庵寺的佛堂也未能成為庇護所。30多個逃難者以為菩薩能保佑平安,結果門栓被日軍三刀劈斷,佛像被踹翻在地。女人在佛像后遭割喉,孩子被扔進香爐坑,抱著木魚的老漢被踢碎滿口牙。李蘭后來爬進寺里,靠衣角的布頭顏色才勉強認出熟人。
屠城持續七天,370多條生命消逝,3000多間房屋化為焦土。但災難才剛開始,日軍掃蕩的魔爪伸向了周邊四十多個村莊。
在紅月村,47個村民被趕到打谷場。日軍當眾扒光婦女衣服施暴,剛生完孩子的產婦也沒能幸免。反抗的村干部被綁在棉桿上,眼睜睜看著親人受辱,最后雙眼被刺刀戳瞎。這些人最終被趕進窯洞活活燒死,慘叫聲驚得村里的羊整夜不敢叫喚。
瓦塘村11歲的小女孩被兩個日本兵當街蹂躪,事后三個月神志不清;奧家灘70多歲的老太太被皮鞋踢腫下身再遭輪番凌辱;更令人發指的是日軍用刺刀逼著爺爺奸污親孫女。老人咬斷舌頭自盡,女孩被按在爺爺尸體上遭受三個獸兵摧殘。
李蘭踏過一個個焦黑的村莊。在李家塔,她從廢墟里翻出炊事班小伙烤焦的布鞋;在岔上村,29戶人家燒得只剩一間草房。她記錄得越來越細:哪口井藏過人,哪根繩子捆過人,什么顏色,多長。
四十七天掃蕩,興縣變成地獄,統計數字冰冷刺骨:1300多人被殺,9700多間房屋焚毀,54萬公斤糧食被搶。2400多頭牲口中,耕牛被宰殺,慘叫響徹山溝。黑峪口村年關前慘遭焚村,村民只能在冰天雪地的山溝里熬過年。
1942年5月,當700多日軍再次竄犯興縣后返程時,八路軍358旅在田家會村設下埋伏。日軍被全殲500多人,帶隊的大隊長橫尾躲進雞棚時被擊斃。消息傳開,老百姓偷偷抿緊了干裂的嘴唇。
李蘭的《興縣血淚錄》后來陳列在晉綏邊區革命紀念館。有次她坐在展柜前長久凝視,只低聲說:“寫得不全。”燒焦的房梁、銹蝕的刺刀、紅月村窯洞照片,展廳里的每件遺物都在無聲控訴。
直到今天,當地老人仍不許孫輩提“西庵寺”三字。縣城立了碑,廟門貼滿白紙寫的姓名。正如興縣人那句話:講不得,但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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