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意外出車禍走了,我和弟弟趕回來處理完父親的喪事,準備往回走。
大姐從灶房出來,圍裙上沾著面疙瘩,手里攥著把剛摘的黃瓜:“先別慌走,進里屋說句話。”
西廂房的木桌還是我上小學時用的,桌角缺了塊木頭,是當年弟弟玩彈弓砸的。
大姐從衣柜最底層掏出個藍布包袱,里面裹著幾張泛黃的照片——我和弟弟戴著紅領巾站在土坯房前,大姐站在后面,扎著麻花辮,身上是件打補丁的的確良襯衫。
“記得不?”大姐指尖蹭著照片上的灰塵,“你倆考上大學那年,爸蹲在門檻上抽了半夜煙,說砸鍋賣鐵也得供。”
她聲音突然發啞,“其實是我把攢了三年的嫁妝錢塞給了爸,那錢本打算買臺縫紉機……”
弟弟猛地抬頭,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我想起大姐結婚時,男方家只給了兩床舊棉被,她卻把新做的棉絮全塞給了我帶去學校。
墻上還掛著她當年的初中畢業證,底下壓著張紙條,是老師寫的評語:“這姑娘腦子靈,不上學可惜了。”
“爸走了,這屋子空了。”大姐突然抓住我倆的手,她的掌心全是老繭,“但你們記著,不管外頭有多大的樓,這老屋的門永遠給你們開著。”
她從抽屜里拿出兩個紅布包,“這是咱媽腌的咸菜,這是新曬的柿餅,路上吃。”
窗外的老槐樹沙沙響,陽光透過窗格照在大姐鬢角的白發上。
我這才發現,她眼角的褶子比去年又深了些,腰也有些彎了。
弟弟突然把臉埋在胳膊里,肩膀抖得像篩糠,我聽見他悶聲說:“姐,我們以后每月都回來……”
車子發動時,大姐追著車尾跑了幾步,往車窗里塞了袋煮雞蛋。
后視鏡里,她站在老槐樹下使勁揮手,身影越來越小,卻像釘在村口的石碑。
弟弟突然說:“哥,咱下次回來把西廂房的窗戶修修吧,姐說漏風。”
我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后視鏡里的白楊樹向后退去,可大姐那句話還在耳邊晃悠:“父親不在了,這永遠都是咱們的家。”
車后座的紅布包散著咸菜香,像小時候放學回家,推開院門就能聞到的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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