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廣思
李白是一種風格的極致,這種風格無法取代,但跟杜甫對漢詩的貢獻相比,那確實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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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讓人意氣風發,杜甫讓人垂頭落淚,李白詩歌的暢快,杜甫的詩則總讓人不忍卒讀。在生前,杜甫沒有像自己期待那樣受到皇帝的賞識,但他的名望卻在身后大放異彩。
每當對比起李杜詩篇優劣,后代名家基本分為兩派:“李杜并列派”和“杜甫更高派”,極少有人說李白強于杜甫的。
這其實也不難理解,安史之亂后,中晚唐一蹶不振,宋代軍事疲敝,元明清也再也沒有恢復盛唐的繁榮,因此,文人們失去了豪邁的資格,不得不越來越現實主義。即便是蘇軾那樣的豪放派,也忍不住在《念奴嬌·赤壁懷古》的結尾長吁短嘆。
再從政治史的維度來說,李白這樣敢在皇帝面前耍大牌的角色,也只有在開放的唐朝會被接受,在后來帝王權利越來越集中的時期,過度贊美總是容易引起非議。如果人人都學李白,“天子呼來不上船”,那天子就不再是天子了。
單從詩文來說,李白詩文信手拈來,才華不可復制,而杜甫則是工工整整,是后輩們學習的典范。
因此,越來越多的名家站在杜甫這邊。在二人的時代過去不久后,就有元稹評論:“李白壯浪縱恣,擺去拘束,誠亦差肩子美矣。至若鋪陳終始,排比聲韻,大或千言,次猶數百,詞氣豪邁,而風調清深,屬對律切,而脫棄凡近,則李尚不能歷其藩翰,況堂奧乎。”大致是說李白都摸不到杜甫的邊,就更別提觸及深刻的思想了。白居易也說:“杜詩貫穿古今,盡工盡善,殆過于李。”
從這些話,可以看出二人都夸贊杜甫的詩歌,不僅用詞考究、風格大氣,也展現了對時代的關注和對人民的同情,更有對國家、民族和文化的深刻思考。放到電影節,不僅能拿到最佳攝影獎,還能拿到最佳劇本獎、最佳導演獎,最佳電影也是沒跑。
宋代的蘇軾說:“古今詩人眾矣,而杜子美為首。”因為他即便沒飯吃,也心系君王。蘇軾對于李白的才華還是肯定的,但其他宋代文人就沒這么客氣。
司馬光夸杜甫“最得詩人之體”,而在《資治通鑒》中對李白只字未提。蘇轍說:“李白詩類其為人,駿發豪放,華而不實,好事喜名,不知義理之所在也。”類比電影就是,李氏電影特效經費足,但是劇本太差。
王安石更不客氣:“太白詩詞迅快,無疏脫處,然其識污下,十句九句言婦人、酒耳。”“白之歌詩,豪放飄逸,人固莫及,然其格止于此而已,不知變也。”在他看來,李白若是導演,也就會拍奇幻片、風月片,都是格調不高的爆米花電影,戲路太窄,最多拿個最佳特效獎,看多了就審美疲勞。而他對杜甫的看法則直接用一首《杜甫畫像》表達,且看其片段——“力能排天斡九地,壯顏毅色不可求。浩蕩八極中,生物豈不稠。丑妍巨細千萬殊,竟莫見以何雕鎪。惜哉命之窮,顛倒不見收……”他夸杜甫的作品,既有李白那樣的大制作、大特效,又擅長精雕細琢,寫生活中的小事小人物,思想深刻,是能得電影節大獎的那種。
至此,唐宋八大家中,除了認為李杜不分優劣的韓愈,其他比較過李杜二人高下的幾位,清一色站隊杜甫。
南宋的朱熹直接批評李白其人:“李太白詩非無法度,乃從容于法度之中,蓋圣于詩者也……李白見永王璘反,便從臾之,文人之沒頭腦乃爾……李白詩中說王說霸,當時人必謂其果有智略,不知其莽蕩,立見疏脫。”認為李白只會紙上談兵,其實是個大忽悠,在政事上沒有真才實學。
但說到杜甫,評價歷史人物時頗為苛刻挑剔的朱熹卻說,歷史上有五位人物可稱為“五君子”,他們分別是諸葛亮、杜甫、顏真卿、韓愈和范仲淹,除了杜甫,其他幾位都當過高官,只有杜甫一直以小官和平民的身份堅持風骨。
美國詩人王紅公(1905—1982)認為“杜甫是在我看來,以及在大部分對杜甫詩歌有發言權的人看來,杜甫是任何語言中流傳下來的最偉大的非史詩、非戲劇的詩人。”英國BBC也拍攝了紀錄片《杜甫:中國最偉大的詩人》。
確實,李白的詩句如果翻譯成外語,就會少了很多氣勢,但杜甫的詩在外文環境中依然能被接納。當然,李白也有同情窮苦人民的詩句,只是很少,最著名的只有在安史之亂中,唐肅宗上元二年(761年)的《宿五松山下荀媼家》:“田家秋作苦,鄰女夜舂寒……令人慚漂母,三謝不能餐。”這也是李白少量流露出慚愧情緒的人生片段。
魯迅曾點出杜甫能夠吸引人的關鍵,“杜甫似乎不是古人,就好像今天還活在我們堆里似的。”他的喜怒哀愁,在每個時代的人都能切身感受,他還夸贊“杜甫是中華民族的脊梁”。
當一個人,能有終身堅持的道義,做事便更加有力,那些苦難,似乎也只是暫時的疼痛,不能成為阻礙前進的路障。杜甫也明白,自己遇到的這些坎坷,并不是自己無能,而是時代所致,因此他也有了改變這個時代的前進方向的心。
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心理的需求都是從低到高發展,先滿足了食、色、安全的底層需求,才會想到要建功立業,實現偉大的目標。而那些能在饑寒交迫中仍然追求靈魂升華的個體,也做了大家想做而不能做成的事情。從這點上來說,他們和那些汪洋恣肆的瀟灑人物一樣值得仰慕。
當然,上面這些觀點只是他人的評論。李杜二人本身是好友,如果排座次,杜甫定會讓李白坐頭位。
如今看來,他們都是唐代詩歌史上的巨匠,他們的詩歌作品都具有很高的藝術價值和歷史意義。李白的詩句好像古龍的小說,充滿了各種意識流的情節;而杜甫的詩則像是金庸小說,夾雜著嚴肅的歷史段落,體現著各個階層的沖突,所以二人無論誰被評為“第一”,都不會影響他們在文學史上的重要地位和貢獻。
如果杜甫知道自己的作品能在感染無數后人,甚至塑造許多文人的價值觀,那他一定會在天上十分欣慰,同時對地上的人們說“我這么難,都堅持自己的信念,你們也可以!”
本文節選自朱廣思《總有詩人解我憂:唐詩心理商談室》,已或出版社授權獨家首發。該書從心理學角度解釋唐朝詩人及其詩作,可謂別開生面,感興趣的朋友可以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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