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言只語錄

韓君健 | 河南

一

戰爭，歸根結底還得靠通過戰爭的手段去解決，其他辦法都沒有這個效果更顯著。俄羅斯與烏克蘭的戰火目前還看不到熄滅的跡象。至于停戰，烏克蘭總統么澤連斯基開出的條件是：俄羅斯退回到原先的邊界，審判普京，支付烏克蘭巨額賠款。這未免是癡人說夢。而俄羅斯原總統梅德韋杰夫針鋒相對：停戰可以，但前提是烏克蘭無條件投降，烏克蘭全境與俄羅斯合并，并自動喪失國際法人資格。兩者差距太大，連國際調停都失去了耐心。

蘇聯分裂，原因很多，可能一套叢書都說不完整。我想說的是：我們要感謝鄧老的神謨遠算，感謝改革開放帶來中華民族的國家強盛和民族團結，讓全國人民能夠在和平和煦的陽光下生活、工作、旅游、休閑，各項事業踵事增華。如果當初蘇共能加強領導，重視宣傳，嚴厲制裁分離勢力，切實維護國家統一，烏克蘭還是蘇聯的一個加盟共和國，就根本不會有今天糟糕透頂的混亂局勢，也就能避免俄羅斯和烏克蘭的軍人在戰場上血流成河，芝艾共焚。

二

在許多國際矛盾的的化解和消弭方面，聯合國顯得羸弱而吃力。小國和小國翻臉，聯合國一調解，矛盾沒了；小國和大國翻臉，聯合國一調解，小國沒了；大國和大國翻臉，聯合國一調解，聯合國自己沒了。目前俄羅斯與烏克蘭激戰正酣，又因為有美國和北約在后面給烏克蘭煽風點火，暫時還看不到和平的曙光冉冉升起。一個強大的俄羅斯巍然屹立，符合俄羅斯人民的利益，也符合中俄友好，互為全天候伙伴，共同反對和反制帝國主義為非作歹的戰略大局。一個能打進德國法西斯老巢，讓希特勒灰飛煙滅的國家，不可能敗于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烏克蘭總統之手。俄羅斯核武器蓄勢待發，西方列強的別有用心就得多幾分忌憚。

三

別人輕視我，慢待我，夷然不屑我，其中的原因除了是別人缺乏基本禮儀，實質問題還在于自己份量不夠，影響力不足。不要惱怒，不要痛苦，也不要一直懷恨在心，把發牢騷的時間用來僶勉從事，自強不息，才是最好的選擇。

——這是我寫在日記里的一段話。

多年前，我還在家鄉魯縣的新聞媒體當著記者，每次去火車站派出所采訪，都會受到所長的熱情接待，邀請我進飯店吃飯喝酒幾乎成了慣例。偏偏有一次我帶路領著我的頂頭上司、廣播電視局副局長、魯縣新聞欄目的總編輯王哥一起去的那次，所長卻出人意料地態度冷淡，那種挽留是敷衍性地客套，而不是實打實地盛情款待。

我很是窘迫，在回來的路上不斷給王哥道歉，王哥卻坦言：沒關系，兄弟。人家今天可能確實有更重要的事去辦，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再說我畢竟是副職，不是一把手，在人家的眼睛里無足輕重也屬于正常情況。王哥還叮囑我：汲取我的教訓，兄弟。將來能出去發展就果斷離職。你長相不比別人丑，能力不比別人弱，品德不比別人壞，業務不比別人差。沒必要總是不挪窩，自己委屈自己，老聽別人吆喝。你應該爭取去給別人指手畫腳，而不是巴望著別人送暖偷寒。王哥已經去世多年了，他的這番知心話我至今記憶猶新。

圖片

四

在電視上看了一場中國乒乓球選手梁靖崑與日本選手張本智和的激烈較量。前兩盤比分很膠著，結果卻都是梁靖崑失敗。尤其是第二盤后半程，梁靖崑本來10比8領先，占據優勢地位，沒想到卻被張本智和神勇超越。我看得有點垂頭喪氣，就沮喪地對也坐在沙發上看球的家庭領導說：我不欣賞這場比賽了，進臥室玩電腦去。過一會兒你把第三盤的結果告訴我就行，估計小梁要輸。不久俺領導就高興地大喊：老韓，快出來接著看吧！梁靖崑很爭氣，這盤贏了，還是11比5，分差拉得較大。

我喜出望外，連忙拉開臥室門，快步走到客廳坐下來繼續觀賞賽程。這以后梁靖崑越戰越勇，防得周密，攻得迅猛，直落三盤，反敗為勝了。我應該是純粹的愛國主義者，看外國選手對外國選手的比賽，不管過程多么跌宕與激烈，我都懨懨欲睡；牽扯到中國選手與外國選手的輸贏時，我就會對自己國家的選手牽腸掛肚，或鼓掌歡呼，或接連嘆氣，好像他們的比賽結果與自己的工資和獎金息息相關。一場已見分曉的球賽結束好大時候了，我的心臟還在怦怦亂跳。

五

從來就沒有“達”過，也就一直無力兼濟天下，更別提什么扛鼎抃牛，富埒王侯的妄想。只是“窮”則獨善其身之說，我算切實做到了。獨善其身，不是無所事事，也不是當掉書袋，整天嚷嚷什么存天理，滅人欲。要求別人存天理，滅人欲的理學大師自己卻妻妾成群。中國政治史、中國文化史和中國哲學史上的這種偽君子歷來層出不窮。我讀書，我明理，我裂裳裹膝，兼容并蓄，為將來爭取返回高校恢復工作主動積儲能量。這就是我個人心目中的獨善其身。

六

學習和工作中保持了一種好習慣，叫作糾錯。可能是當過編輯的職業特點使然，我喜歡糾錯，甚至給原國家語委主任、著名作家兼翻譯家陳原前輩寫信，糾正他文章中出現的錯舛。他不但不生氣，反而很高興地回信表示感謝。那年夏天我們在上海絲綢之路國際大酒店參加亞洲第一屆世界語會議的間隙，由河南著名世界語者韓道翥先生引薦，我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看著陳老慈祥而友善的笑容，我自己反而感覺不好意思了，后悔自己當初年輕氣盛，太莽撞、太粗魯了。我并不比任何人高明，自己翻飭文字時也會疏忽大意出現錯字錯詞，被文友指出來后就心懷感激，就感覺炳如日星。因為如果當時不被人指教，我可能繼續懵懵懂懂地錯下去，甚至迷糊一輩子。

有的人不喜歡被別人糾錯，這就不地道了。我在某單位供職時的一個領導，小學沒畢業就參加了工作，平時又不注意自修，開會念文件就出現了“展望摸來（未來），前程絲棉（似錦）”的笑話。旁邊坐著的副職低聲提醒他，他還理直氣壯地回懟：“我說摸來就是摸來，我說絲棉就是絲棉。“”頑固到這個份上等于渡江亡楫，就不可救藥了。

圖片

七

運動，指身體和物體的有序活動，也指事物的存在與發展狀態。過運動、搞運動、參加運動、逃避運動等語言，今天的年輕人已經感到陌生了，六十歲以上的人可能還記得是怎么回事。余生也晚，但到了文革中期我已經記得事。過運動就是每隔幾年搞一次全國性的政治追查專項活動，它清算了一些壞人，也冤枉了大量好人。不過，歪打正著，過運動弄得人人自危，清清白白還會禍從天降，誰如果偷偷摸摸和婦女上床或者貪污一些公款，輕則受處分，降級別，也降工資；重則遭到開除甚至被判刑送到勞改場干重活。因此那些年社會風氣和干部風氣都好。

據家父講，他有一次和一個姓馬的副縣長一起在魯縣馬樓公社駐隊，與社員同吃同住同勞動。副縣長和大家一樣吃飯時就蹲在公共食堂的地上，面前放兩只粗瓷碗，一只碗放咸菜和花卷饃，一只碗盛稀粥。吃得時間長了，嘴里淡出鳥，副縣長就敲打公社書記：要不今天的晚飯讓伙房燉個小雞，再弄瓶寶豐大曲，改善一下我們這個組的生活吧？不給組織添麻煩，就花我的工資。工作組聚餐當然不能花副縣長的錢，公社領導一點就通，很快到廚房做了安排。后來過“四清”運動，這事由人告發，副縣長被整得灰溜溜的，在組織生活會議上做了兩次檢討，家父和其他一起參與吃飯喝酒的幾個干部也各自退賠了一元多錢。

八

在高校工作時，總是給熟悉的學生推薦《公共關系學》這本書。當年學院領導分配給我這門課程讓我講授時我還意見頗大，感覺它與自己原先的專業不沾邊，有點南轅北轍，一直推諉。可是當我鉆研進去以后卻眼界大開：它把人與社會、人與單位、人與人的關系研究得晶瑩剔透。如果學好它，說話辦事都能長本事、添能耐。譬如人與人的關系基本上分為親緣、地緣和業緣。家庭里夫妻、父子、母女等是最重要的親緣關系；地緣，也就是鄰居、本村、本鄉鎮、本社區的居民；業緣，即學友、戰友、同事、同僚等人。如果處理好了這三種關系，生活中就能風調雨順，冬裘夏葛，想出現別扭都不會有。

每個人奮斗的動力和追求的理想，基本都體現在權力價值、財富價值、榮譽價值和情緒價值方面。有的領導提拔下級不一定都是看誰會行賄就關注誰，有時誰會在領導面前把話說得動聽，把事辦得圓滿，讓領導的情緒價值得到撫慰，誰的事差不多也就成功了一半。道理于此，不全是收買和拍馬屁的因素在起作用。

九

我國乒乓球的影響力真是厲害，省隊水平到了歐洲就是他們的國家隊水平，甚至是超一流水平。六十歲出頭的倪夏蓮女士原為國家隊隊員，當年也曾參加國際大賽出手不凡，為國爭光。她退役后被盧森堡邀請去，歸化盧國，代表盧國披甲上陣，屢有斬獲。據說這次在新加坡大滿貫比賽中與日本隊決戰，她的表現意外地不盡如人意，下了場老淚縱橫。此情此景，令人同情。不過，她沒有灰心喪氣，決心在巴黎奧運會上爭取再創佳績。

無獨有偶，日本有一名老人叫小關清子，研究本國繩文時代的文物達三十多年之久，在米壽之際獲得了立命館大學的博士學位。她們都是我們學習的楷模。其實如果身體狀況較好，六十歲到七十五歲乃至八十歲，應該是人生的第二個黃金時代，因為這個階段既有豐富的閱歷，又有扎實的學問或技術，完全可以老當益壯，壓倒元白，繼續干事創業，而不是無所事事。葉君健、季羨林等文化界前輩的好多散文名篇都是七八十歲時候寫出來的，就是確鑿的例證。

圖片

十

作為儒家學派的創始人，孔子整理《詩》和《書》，宣揚仁與禮，兩千五百多年來一直被人稱道或非議。有人指責孔子，有人贊美孔子，這都屬于正常情況。再說孔子去世那么久遠了，他的思想不斷被時代的風塵改變，被朝廷的鷹犬扭曲，被實用主義者割裂。包括《論語》里的話，大多屬于他弟子的筆法，到底是不是他本人所言，一直是樁懸案。再說孔子畢竟不是扊扅佳人，不可能誰見誰喜歡。

我倒是孔子的推崇者，一部《論語》，無論是從文學、教育學，還是從倫理學、政治學去衡量，都是一座難得的人文寶藏。尤其是他倡導的中庸之說，簡直是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譬如：我們都提倡節儉，因為節儉是好品德，可是如果把節儉推向吝嗇，變成為鬼為蜮，自私自利，一個人在職場恐怕就難以有什么出息了。我們也都反感懶惰，但懶惰有時是身體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比起透支體力，產生疾病，懶惰何嘗不是優點。

十一

這些年一直在外地工作，尤其是在南方生活的時間長，對于季節的變化已經變得感覺遲鈍甚至熟視無睹。十冬臘月，中原早已天寒地凍，而湛江卻仍舊桃紅柳綠。我和同事侯教授一年到頭都穿著半袖襯衫。臨近元旦，氣溫下降到十五度時，當地人都喊叫著太冷，而我和侯教授幾乎毫無反應。我還抱著一種優越感告訴其他老師：你們當地人說的冷，在我看來就是一個微涼。你們還沒有體驗過寒冷的真正滋味。

我們的校園里大片的格桑花迎風搖曳，路邊成排的荔枝和香蕉顆粒飽滿，北方田疇常見的麥苗反而在南方不容易見到了。湛江美女詩人伊萍有一次在文友聚會上對我說：我們周圍的環境一年四季都沒有變化，海浪永遠喧囂，椰林永遠青翠，就連路邊的小草也沒個枯萎泛白的時候，生活反而顯得單調乏味了。我倒是向往你們北方的寒風呼嘯和大雪飄飄，還有房檐下比拐杖還長的冰柱以及秋風吹落的樹葉在空中蹁躚飛翔的樣子。

我就笑說：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你談個北方的男朋友并嫁到那里與他風雨同舟，生兒育女，在柴米油鹽中事必躬親，日不暇給，這樣，不管是日常生活還是四季物候，一切都能身臨其境。

【作者簡介】韓君健，男，漢族，1965年4月出生，河南平頂山人。原為廣州某高校馬克思主義學院與博雅教育學院院長，學科帶頭人，現定居鄭州。系中國倫理學會、中國比較文學學會會員。有部分散文雜文在報刊發表并結集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