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小縣城生活了三十多年，現在縣城超市當收銀員，月薪2600，沒社保。有人說這工資餓不死也富不了，可在這兒，像我這樣的人一抓一大把。

一

超市收銀臺的玻璃擦得锃亮，映著門口晃悠的老主顧。前幾天，同組的李姐想調去辦公室打雜，找了副店長三次，人家總說沒名額。

后來才知道，副店長侄女剛畢業，直接占了坑。李姐嘆著氣擦貨架：“在這兒，本事不如有人。”

縣城就這么大，像樣的企業屈指可數。年輕人要么擠破頭考公務員，要么去武漢打工。我堂哥當年職高畢業，想進縣酒廠當學徒，硬是托了三層關系，送了兩箱本地煙才成。

“沒辦法，小地方就這樣，辦事不攀點關系，門都摸不著?！?他常拍著大腿說。

二

上個月，對門王嬸兒子結婚，擺了30 桌酒席，在縣城最大的酒店。她逢人就夸 兒子有出息，彩禮給了 18 萬 8，轉頭就找我媽借了五千塊交水電費。

后來才知道，她兒子在東莞電子廠打工，彩禮是找親戚湊的，酒席錢也是賒的。

這事兒不稀奇。前兩年，同學聚會，有人開著二手寶馬，說自己在武漢搞工程，結果散場時偷偷問我能不能借200 塊加油。

小縣城的人，把面子看得比天大：孩子上補習班要挑最貴的，衣服得買牌子貨，哪怕家里房貸都快還不上。

有人說：“沒面子哪來的尊嚴？” 可我瞅著王嬸半夜在陽臺偷偷抹淚的樣子，心里直犯嘀咕：這尊嚴，咋這么沉呢？

三

我月薪2600，除去房租 800，生活費 1000，剩下的攢著。沒社保，心里也慌過，可去社保局問過，靈活就業繳費太高，實在扛不住。

后來想通了，每天下班能去菜市場買把新鮮豆角，周末跟老媽去公園跳廣場舞，生病就去社區診所抓點藥，日子雖緊巴，倒也踏實。

前幾天，表妹從廣州回來，說我太安逸，沒追求。我笑了笑沒接話。她在廣州擠地鐵、租隔斷間，月薪一萬多，可每月還完車貸房貸，剩的比我多不了多少。

小縣城是講關系，是好面子，但抬頭不見低頭見，鄰里街坊會幫襯：我感冒了，對門王嬸會端來熱粥；老媽買菜提不動，樓下張叔會順手捎上。

四

昨晚乘涼，聽見隔壁大爺跟人吵吵：“我兒子在上海當經理，年薪幾十萬！” 其實他兒子在上海送外賣，租的房子連窗戶都沒有。

我低頭剝著毛豆，心想：非要讓別人覺得“過得好”，才算有尊嚴嗎？

對我來說，尊嚴不是穿名牌、開豪車，是下班路上看見夕陽染紅半邊天，能掏出手機拍張照；是攢夠了錢給老媽買件新衣服，看她笑得瞇起眼；是不用為了“撐場面” 借錢，晚上能睡個安穩覺。

小縣城的生活像杯溫水，不燙嘴，也不驚艷。月薪兩三千，沒社保，沒關系網，但我知道菜市場哪家的豆腐最嫩，知道哪個巷子的熱干面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