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荔枝,演員表上的國籍卻如萬國博覽會般琳瑯滿目。蘆芳生是日籍,馮嘉怡是澳洲籍,竇驍背負加拿大籍,安沺和蔡鷺身后是美國護照……網友驚呼“被騙感情”,直斥這些“外國人”滾回自己的國度。那些原本該是華夏兒女講述的故事,而今卻悄然充斥了異國聲腔。
這聲討看似激昂,卻只是冰山碎裂前的咔嚓輕響,遠不足以穿透那深寒下的暗流。
追溯歷史長河的流向,那些曾風光的演藝人物與富裕階層紛紛移民他國的浪潮,原本便是在開放大門初啟之時,基于對更優渥生活的向往,對后代教育資源的追逐,甚至是面對當時現實環境不安而尋求的一處“穩妥港灣”。這本是特定時代背景下個人選擇的印記,帶有其歷史語境里的合理性。因此,對于早年間藝人選擇入外國籍之事,我們不妨懷一份理解之寬仁。然而,當這些藝人轉身回歸,繼續在故土舞臺上聚光燈下攫取名望資本之時,一種令人齒冷的“雙面索取”游戲便悄然登場——國籍的選擇本是個人意志的自由體現,但在身份轉換后,既不心甘情愿地割舍對母國市場的情感聯結與龐大利益的依賴,卻又舒適地倚靠著異國護照,享受另一套法律與社會體制的庇護與便利。這完美平衡術背后,隱藏著一種精致利己主義的算計,一種試圖腳踏東西雙舟的狡猾投機。
更諷刺的是,某些人一面積極投身于以國族榮譽為基調的“宏大敘事”影視創作之中,在銀幕上扮演著熱血英雄或華夏精神的化身;另一面,其真實生活中卻早已悄然褪去了中華國籍的外衣。這種臺上臺下身份的巨大反差,無疑構成了一種對觀眾情感與作品內在靈魂的背叛與嘲弄。當銀幕上鏗鏘臺詞宣示“民族氣節”的嗓音,其主人卻早已在法律意義上脫離了其宣稱效忠的那個共同體,這豈非是精神上的嚴重撕裂?資本浪潮下的影視圈,早已深陷于流量沖擊與盈利渴求的雙重漩渦。選角目光被“市場保障”的簡單邏輯所俘獲,演技厚度退居其次。“國籍”二字在某些決策者眼中,不過是一張可被忽略的紙屑,遠不及演員背后可量化的粉絲基數與過往票房光環來得重要。
于是,一批國籍身份模糊的演員成為資本青睞的“避險資產”——他們既有過往市場成功的履歷作為擔保,又因異國身份似乎平添幾分虛無縹緲的“國際感”。制片方在利益驅動下,對國籍問題或選擇性失明,或刻意模糊處理,最終炮制出《長安的荔枝》這般演員陣容“國籍琳瑯”的尷尬劇目。觀眾在熒幕燈光熄滅后驚覺真相,那種遭受蒙蔽的憤怒感,正是對資本邏輯凌駕于文化認同之上的最直接抗議。
而當熒幕上演繹華夏歷史風云、民族興衰魂魄的演員,其法律身份早已歸屬異邦,這便觸及了一個更為深刻而尖銳的核心命題——文化解釋權的話語歸屬。一個民族的歷史記憶與精神圖譜,理應由其自身的兒女來書寫、詮釋與傳承。當這至關重要的表達權,被讓渡給那些在法理上與這片土地、這個民族共同體已無實質歸屬關聯的他者手中,豈非一種文化主權的無聲流失?觀眾內心的不適與抗拒——“被騙感情”的吶喊——其深層所指,正是源于對這種文化定義權旁落潛流的警惕不安。《長安的荔枝》中,演員身份與角色內核的斷裂,使得“長安”所承載的厚重歷史圖景,終究只是被置于異鄉人手中的“他者”描摹。荔枝紅妝下的故事,不過是隔著玻璃罩的冰冷觀賞物。
誠然,藝術確有超越國界的普世光輝,精湛的表演藝術亦值得四海喝彩。外國藝術家參與中國影視創作,只要遵守中國之法度,依法納稅,履行其應盡的勞務契約,其參與本身無可厚非,甚至能為作品注入多元視角的清泉。問題的癥結不在于國籍本身那張紙,而在于“文化候鳥”群體身上投射出的那份認同的曖昧不明與機會主義的陰影。
他們護照上的國徽早已更換,唯獨錢包上的國徽永遠不變,依然牢牢指向人民幣符號的方向。他們以“國際藝術家”的身份自居,享受著西方體系下的福利與標簽光環,其藝術生涯的根本命脈卻依然深深扎根于中國市場的土壤,依賴中國觀眾的滋養得以繁盛。這種精妙的生存策略,實質是一種文化意義上的“套利”行為——在身份紅利與市場紅利之間游走,試圖兩頭通吃。他們慣于在敏感時刻保持緘默,以模糊立場充當護身符,在批評與爭議來臨時,又可隨時退回到“外國人”身份的防彈衣之后。這種缺乏根基的搖擺姿態,最終只會耗蝕觀眾的信任與接納意愿。
倘若《長安的荔枝》的制作方能摒棄國籍的迷思,真正將目光投注于角色契合的本質,專注于發掘具有深沉民族文化根系的演員——無論其持有哪國護照,只要一顆赤誠的中國心仍在血脈中流淌,觀眾又怎會吝嗇信任?國籍本身并非原罪,真正刺痛人心的,是那些在身份認同上刻意模糊,言行中透露出對母國疏離與輕視的姿態。當個體的法律身份歸屬與內心深處的情感忠誠發生本質斷裂,甚至流露出對曾孕育其成長的這片土地及其人民的輕視之意,卻依然要在此處博取名利,這才是真正刺痛的源頭所在。這種撕裂與傲慢,才是點燃觀眾怒火的引信。
面對影視圈趨利盲動的亂象與文化認同的隱憂,期待資本自律或藝人自省猶如守株待兔。根本解決之道,在于以剛性的制度之網進行規矩重塑。對于參與核心文化產品制作的主創團隊,尤其是涉及重大歷史、民族敘事的影視作品,應考慮在法律層面探索建立更為清晰的身份披露機制或設定必要的文化背景門檻要求,確保文化闡釋權掌握在真正理解并認同其精神內核的主體手中。稅務部門須嚴格執行法律,確保所有從業者依法履行納稅義務,無論是本國公民還是外籍人士,堅決堵塞利用身份進行財稅規避的灰色通道。
同時,亟需強化行業組織的引導職能與懲戒力量。對于刻意隱瞞關鍵身份信息、誤導宣傳、傷害觀眾民族情感的失范行為,行業協會應有權依據章程予以公開譴責、市場準入限制等嚴厲懲戒,形成有效的行業自律震懾機制。唯有如此,方能讓那些“文化候鳥”無處遁形,讓投機者付出應有代價。
長安的荔枝,終將在歷史風雨中褪色凋零。然而熒幕內外這份關于文化認同與藝術真誠的深刻叩問,卻必須久久延續回響。
當荔枝的紅艷從枝頭褪去,我們是否依然能夠清晰辨認出滋養它生命的根系脈絡?熒幕上演繹的“長安”,究竟是民族記憶的真實回響,還是終究淪為異國護照夾層中一張冰冷的文化消費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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