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至樂,最佳境界,都是相聚在晚年!
周旋天地之間,最受關注的,莫如歡愉之“樂”了。早在《莊子·秋水》中,莊子就借“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確認個體的差異,尊重差異以實現差異間的溝通。
當然,金圣嘆式的“不亦快哉”的快意,不完全等同于人生之樂。不只內涵,更在于精神和思想境界。為師長者說,得天下英才而育之,是人生之至樂;市肆酒徒,卻以一醉方休為至高享受……因此,有“助人為樂,知足常樂,自得其樂,天倫之樂”等不同質歡愉的歸納。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處世格言式的“享樂”之道以及獲取方式,不僅多多益善,而且每項“樂道”,都隨著歲月的流逝、人生體驗之加深而變化。
應該說,這是價值取向的展示、人生追求的選擇,都是直接或間接的生存體驗,來自不同的環境和經歷,甚至出于那些慘烈的生存的無奈。就說我。我認同這四條所謂“人生至樂”:“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不是因為流傳最廣、概括力最強,而是首推之“樂”,是我第一次刻骨銘心的生存體驗。那是我輟學回鄉種地的第四年,天大旱,入伏以后,三個月不見一滴雨。在小山村,這種困頓和焦慮,完全是面臨生死存亡的災難。天邊飄過一片云,都是絕處逢生的希望。當旱象解除,喜愛文學的我,不禁將這嚴酷的生命感受形諸筆墨。一部十余萬字、堪稱處女作的長篇小說,就這樣誕生了。還不知道怎樣去投稿,恰逢省文聯一位專業文藝工作者下鄉采風,出于對一個青年農民文才的好奇,拿去隨手翻翻,居然被吸引而轟動了義烏縣城。小說雖然稚嫩,當局卻不以兩年的小學學歷為限,破格讓我去報考大學,就這樣一步登天,從小山村跳到了大上海!
你說,人生之樂,還有什么比這更難以忘懷的?接二連三改變了命運的一連串僥幸,竟麻木了我對歡愉的感知神經,直到被王錦園教授喚醒。
王錦園曾任復旦大學副教務長。青年時代,為了完成組織所交的一項任務,我倆有過整三年堪稱甘苦與共、形影不離的經歷,感情融洽到這種程度:他夫人婚后十年才生育,一家欣喜若狂之際,非要我給這位姍姍來遲的寶貝女兒起名不可。我說,十年磨一劍,以一當十啊,就叫“以一”如何?于是皆大歡喜。果然,王以一繼承、凝聚了復旦大學這一對高才生的全部優秀基因,成為一家世界知名跨國公司的遠東地區高管,不是以一當十,而是以一當百當千當萬了!上世紀九十年代,為了照顧忙于微生物研究的夫人,他到了美國,就職于馬里蘭大學。多年以后,我到美國旅行,在舊金山,相約到華盛頓見面的時間地點。不料到了洛杉磯航班嚴重誤點,約會被迫取消,而且無法預測下面的所有行程!終于到達。蒙蒙細雨中,我們一行游覽了這個國家的首府。從神殿建筑式的林肯紀念堂、圓頂希臘式的杰弗遜紀念堂……來到了國會山。我的目光,剛剛被那些巨柱環立的建筑物所吸引,突然瞥見了王錦園,他正從一泫清波蕩漾的湖水邊,欣欣然迎上來!原來,他是按照我早先所發的、已經作廢了的旅程表,一早就到這里來“碰運氣”了!我問他等候多少時間了?他笑著,只說“我知道這是你們一定要到的地方”的一瞬間,“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就這樣閃電一般被喚醒,催出了我兩眶熱淚!
這是真正的異國他鄉啊,但哪里是一個普通的“遇”字可以表達?
不過,這只是被他喚醒人生另一至樂的最初版本。
歲月帶我進入望九之年的今年初夏。忽然接到他的微信,“我在上海,你說什么時間去看你”?我喜出望外。很快相聚。短促的幾個小時,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聚首,有近況交流,更多的是敘舊,絮絮叨叨不知天之將晚。就因為是跨越重洋的相聚嗎?當然是的。但最重要的,是來到了生命高地才有的、一起翻閱生命大書的獨特人生體驗。都是來自閱世太多、反復凝練的生存感受啊,天地萬物,人間百態,在回眸俯瞰者的眼里,都有了禪宗第三境界“看山還是山”的空靈透徹。曾經的甜酸苦辣,都升華成了生命的變奏曲!正因為是故知,才擁有唯有歲月才能釀出的只能意會的醇厚;正因為是故知,才具有那種天馬行空言無不盡的灑脫;正因為是故知,即便默默相對,也是心靈交流的一種方式!“久旱逢甘霖,晚年聚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就這樣神助一般,出現了升級版!
這是千金難求的生命體驗!人生之至樂,不管是在“他鄉”還是在“家鄉”,不管升級到哪一個版本,最佳境界,都是相聚在晚年!
加餐努力吧,祈望我的新朋舊友,都能夠享受到這一人間之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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