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一年后，賀汶第一次打電話給宋清涵，一共說了兩句話。
一句是：“新婚快樂。”
另一句是：“你承諾過，我死后，會為我扶棺。”
……
“你成功申請安樂死的電話，打到我這里了。”
電話中，宋清涵的聲音冰冷：“用這種方式讓我找你，有意義嗎？”
空蕩的房間里，賀汶捂著鼻子，鮮血從指縫滴在手機屏幕上，染紅了一片。
她指尖微顫地擦去血跡，看了屏幕上宋清涵的名字幾秒，才啞聲開口：“對不起。”
電話中沉默了片刻：“賀汶，我們已經分手一年了。”
賀汶微怔，眼前忽而有些模糊。
他是在提醒她，可她怎么會忘？
一年前，那個大雨瓢潑的夜晚，宋清涵沒有任何預兆地冷冷對她說出了“分手”。
她站在宋清涵家門口，在大雨里整整等了他一整晚。
結果鄰居告訴她，宋清涵在和她說完分手后，就出國了。
到最后，連個分手的理由，一句再見，都沒留給她。
如果不是這通電話，他估計，永遠都不會聯系她。
賀汶看著窗外冷冷的雨，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喉嚨里被涌堵著說不出話。
半響，她才回：“我知道。”
“所以你想死，可以死遠點，不用告訴我。”
宋清涵冷漠地說完，毫不留情地掛了電話。
電話中的忙音響起，像是鼓槌一樣，一聲一聲重重敲在賀汶心頭。
她在地上蹲了很久，才起身去洗凈臉上的血跡。
冷水拍在臉上，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是瑞士的安樂死醫療機構。
“抱歉，因為中午沒打通你的電話，所以打了你的預留電話。”
賀汶疲倦道：“沒事。”
中午那時候，她正巧還在前來瑞士的飛機上。
“安樂死執行需要關于證明你病癥的資料，你還需要在瑞士當地再做一次檢查”
賀汶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無力道：“好的。”
掛完電話，賀汶就打車去醫院。
車輛行駛在瑞士街道上，隱約能看見高聳的阿爾卑斯山。
這座如雪的城市，很多年前，她無數次和宋清涵說想來看看。
沒想到，最后成了她生命的終點。
檢查報告很快出來，血癌骨轉移，治療已經沒了意義。
賀汶在一眾醫生同情的目光中，習慣地將診斷證明收進了包里。
剛要走出去，她的腳步卻忽然頓住，連呼吸都猛地窒住了。
她從來沒想過，她還能再次看見宋清涵！
宋清涵就站在走廊盡頭，還穿著她之前給他買的大衣，一年沒見，好像又更加穩重了些。
俊美倨傲的臉，深邃淡漠的眼神。
每一處，都讓她在這一年內，無數次帶著回憶入夢，又帶著淚水醒來。
賀汶眼前瞬間模糊，刻意塵封的那些記憶碎片，也如潮水般在腦海中涌現。
從宋清涵給她折的1530顆滿天星，到戀愛七年來每天不間斷的早安晚安，再到為她一句想你，大雪天開車四百公里來見她。
她以為她會和宋清涵一直一直愛下去，直到那天，宋清涵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留給她冷漠的背影，任她怎樣哭喊挽留，都不曾回頭。
這些過往，賀汶本以為只要強逼著自己，總有一天，她就都能忘了。
可在看到宋清涵的那一瞬間，死死壓抑的酸澀還是反撲上來，幾乎將她的心淹沒。
她咬緊唇，想，瑞士可真小啊。
宋清涵也看見了她，微微一怔后，便皺眉走了過來。
賀汶心一顫，剛想說話，就聽宋清涵冷冷開口：“我說了，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他的臉色很冷，清冷的眉宇有些不近人情的淡漠。
賀汶緩緩攥緊了手：“我只是來做體檢的。”
“體檢？”宋清涵根本不信。
“這樣的謊話有意思嗎？一年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愛你了，死纏爛打了幾次還不夠？現在追到瑞士來，只會讓我覺得更惡心。”
賀汶臉上的血色頓時一寸寸白了下去。
一年前，她確實不能接受宋清涵斷崖式分手，所以用了很多種方式找他。
可這一次，不是了。
她看著宋清涵，喉中微澀，可還沒說話，就聽見一道聲音傳來。
“司許。”
賀汶一頓，回頭，就見一個女生走過來挽住宋清涵的手臂。
那女生打量了她一眼，笑著問宋清涵：“司許，這是誰啊？”
她不認識賀汶，賀汶卻認識她。
她是宋清涵的女朋友，或者說，現女友——喬冉。
宋清涵唇瓣微動：“前……”
“鄰居。”
賀汶打斷他，低聲道：“我們只是前鄰居。”
宋清涵頓住，眸光沉了沉，沒說什么。
喬冉聞言，笑著走到賀汶面前，伸手：“你好，我是司許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個字她咬得很重。
賀汶低下頭，看見喬冉手指上戴著一枚戒指。
戒指上的粉鉆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深深刺痛了賀汶的眼。
她下意識問：“你們要結婚了？”
喬冉甜蜜地笑著：“是啊，司許上個月剛向我求婚。”
“哦……恭喜啊。”
賀汶抬眸看向宋清涵，故作輕松道：“日期是哪一天啊？”
宋清涵看她片刻，淡淡說出了一個日期。
“7月1日。”
賀汶頓住，只覺得像是有一把刀狠狠插進了她的心里。
她臉上的笑意再也維持不住。
7月1日。
那天是她，安樂死的日子。

7月1日，是一個很特殊的日期。
那天，是賀汶的生日。
三年前，也是那天，宋清涵向她求了婚。
她或許永遠也不會忘了那個夜晚。
蠟燭火光明明滅滅，蛋糕上畫著她最愛的滿天星辰……
二十三歲的宋清涵跪在地上，無比虔誠地將所有家當全堆在她面前。
“這是我的車，這是我的房產證，這張卡里有我的所有資產。”
幽幽燭火映照他青澀的臉龐，他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抬頭看向她。
“我以為開口的時間地點很重要，后來才發現，其實唯一重要的只有你，我知道你一直想去瑞士，但我已經等不及了，我們可以在瑞士結婚，此刻，我只想知道……”
“賀汶，你愿意嫁給我嗎？”
過往的畫面，一幀一幀回放在她的眼前。
現在，他們如約一同站在了瑞士的土地上。
宋清涵走向婚姻，而她，走向死亡。
賀汶看著宋清涵，他還是那張臉，卻再看不到過去的一點影子。
她深吸一口氣，淚水瘋狂在心里流淌，可臉上卻沒有一滴淚。
她笑著說：“恭喜，祝你們幸福。”
醫院回廊的風聲嗚咽，不知道是在為誰哭泣。
從醫院出來，賀汶去醫療機構送資料。
工作人員接過資料：“施行安樂死時，需要親屬在場……”
他說著看向賀汶無人的身后，目光頓了頓。
賀汶“嗯”了一聲。
“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工作人員沒再說什么，微微嘆了口氣。
“還有3天時間，你……就好好享受最后的時光吧。”
離開機構后，賀汶接到了宋清涵打來的電話。
她愣了幾秒，才接起來。
電話那邊沒有說話，只有輕淺的呼吸聲，可賀汶還是紅了眼眶。
她暗罵自己沒用，深吸一口氣，才顫聲喊道：“宋清涵……”
下一刻，那邊傳來喬冉的聲音：“不是他，是我啦。”
恍如一盆冷水從頭淋下，賀汶猛地驚醒：“抱歉，有事嗎？”
“明天我和宋清涵去挑婚紗，他眼光不好，我身邊也沒有女性朋友，我想讓你幫我一起挑，可以嗎？”
電話中喬冉聲音甜蜜。
賀汶攥緊手機，下意識想拒絕：“我……”
可話沒說完，就被宋清涵淡漠的聲音打斷：“明天上午十點，位置短信給你。”
他說完，不給賀汶任何拒絕的機會，掛了電話。
不過片刻，賀汶就收到了宋清涵發來的位置和五千塊。
還有一句話：“勞務費，我不想讓喬冉不開心，拜托了。”
賀汶看著這句話，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回復：“好。”
第二天，賀汶如約到婚紗店。
她坐在沙發上，看著喬冉拿著婚紗的圖冊，笑著問宋清涵好不好看。
宋清涵溫柔地看著她，每一件都說好。
賀汶怔怔地，忽然想起很久以前。
宋清涵也曾拿著婚紗的圖片給她看，笑著說一定會讓她做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那時，他眼中的溫柔仿佛能將人溺亡，她陷在那雙眼睛里，就真的以為，他們一定會步入婚姻的殿堂。
從未想過，一年后的此刻，她會成為窺探宋清涵幸福的前女友。
一陣陣的疼意直往賀汶心口竄，她別開視線不想再看，喬冉卻拿著選好的照片遞到她眼前。
“他眼光太差了，這套明明很好看啊，他就非說不行，死都不要這一套，你來看看行不行？”
賀汶低頭，就看見圖冊上，喬冉選的正是她曾經說過喜歡的那套。
所以，宋清涵才不想要這套嗎？
賀汶不由脫口而出：“你還記得……”
“記得什么？”
宋清涵挑眉，語氣淡淡地打斷她：“我只是覺得，款式太舊了。”
賀汶怔怔看著宋清涵冰冷的神情。
半響，她點點頭：“是，是過時了。”
款式過時。
人，也過時了。
她想體面地笑笑，把這個插曲帶過去，卻怎么也彎不起唇角，只能低下頭掩飾。
卻突然感覺鼻尖一熱，鮮紅的血滴在畫冊上。
她一愣，剛想去擦，卻見宋清涵猛地站了起來。
“你怎么回事？”
文章后序
（貢）
（仲）
（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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