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守著八年婚姻的空殼,在結婚紀念日捧起丈夫陳凱的 「遺像」。
可律師叩響家門時,那句 「他還活著」 震碎了所有悲慟 ——
三個月前那場車毀人亡的 「意外」,竟是他為投奔新歡偽造的死亡騙局。
我從他遺物里翻出陌生女人的照片、偽造身份的筆記,踩著他編織的謊言追到南方城市。
卻在他與新歡的 「愛巢」 里,看清八年深情不過是他逃離的墊腳石。
當對峙撕碎最后一層溫情,我才明白:廢墟之上重建的人生,遠比依附他人的幸福更滾燙。
這是我的故事,關于背叛、真相與向陽而生的覺醒。
01
今天是我和陳凱結婚八周年的紀念日。
凌晨五點,天還沒亮透,我就醒了。窗簾縫隙里漏進的微光,照在床頭柜他的照片上。
照片是去年公司年會上拍的,他穿著西裝,笑得溫和,眼睛里有細碎的光。
我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玻璃相框,冰涼的觸感讓心口猛地一縮。
屋子里還留著昨天布置的痕跡。
餐桌上的白玫瑰是我跑了三條街才買到的,他總說養花浪費錢,但有一次我偷偷插在花瓶里,他卻盯著看了很久,說 「挺好看」。
現在花瓣邊緣有點發蔫,像我這三個月來的心情,一點點枯萎下去。
冰箱里的提拉米蘇是我照著他媽媽的方子做的,他曾在結婚三周年時夸過,說比蛋糕店的還帶點 「家的味道」。
我昨天從下午忙到深夜,手指被可可粉染成深褐色,心里卻存著一絲渺茫的期待 ——
要是他突然推開門,看到這一切,會是什么表情?
當然,只是期待而已。他已經 「離開」 三個月了。
三個月前,那個暴雨夜,我接起交警電話的瞬間,世界就碎了。
他們說他為了避讓行人,車撞了護欄,現場慘烈。
我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沖到醫院的,只記得急診室慘白的燈光,和護士遞過來的、沾著泥污的他的工作證。
葬禮上,親戚朋友的安慰像潮水一樣涌來,我卻像個溺水的人,抓不住任何東西。
辭去設計工作后,我把自己關在家里。衣柜里還掛著他的襯衫,我每天都要把臉埋進去聞一聞,直到那股熟悉的、混合著洗衣液和淡淡煙草味的氣息越來越淡。媽媽每天來給我做飯,臨走前總要反復叮囑 「別想太多」,可怎么能不想呢?我們說好要養一只貓,說好要在今年備孕,說好等攢夠錢就換個帶陽臺的房子…… 現在這些 「說好」,都成了扎在心里的刺。
桌上的電子鐘跳到 「8:00」。我走到沙發邊,拿起那個包裝精美的盒子,里面是那塊他念叨了半年的手表。表帶是他喜歡的深棕色牛皮,表盤簡潔,一如他的審美。昨天我把它放在沙發上,想著等他回來拆開,現在卻只能自己打開,看著指針安靜地轉動。
「陳凱,」 我對著空無一人的客廳輕聲說,「八年了。」
眼淚毫無預兆地掉下來,砸在手表的玻璃面上,暈開一小片水跡。就在這時,門鈴 「叮咚」 響了。我以為是媽媽提前來了,慌忙抹了把臉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女人我沒見過。二十三四歲的樣子,穿一身挺括的黑色職業套裝,頭發梳成利落的馬尾,手里捏著一個牛皮紙信封。她的眼神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種職業化的疏離,不像來探望的親友。
「請問,是林晚女士嗎?」 她的聲音清晰,帶著點南方口音。
我點點頭,心里莫名升起一絲不安:「你是?」
她把信封遞過來,指尖冰涼:「我是 XX 律師事務所的張萌。這是陳凱先生委托我們轉交給您的。」
「陳凱?」
這兩個字像驚雷劈在我頭頂。信封 「啪」 地掉在地上,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到了門框。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耳邊嗡嗡作響。「你說誰?陳凱?他……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的聲音尖利得不像自己,帶著哭腔和難以置信的顫抖。樓道里的聲控燈被驚動,亮了又暗。張萌律師的表情似乎閃過一絲復雜,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她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林女士,請您先看看信封里的內容。陳凱先生…… 他還活著。」
活著。
這兩個字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心上。我盯著張萌,又看看地上的信封,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門內是我為 「亡夫」 布置的紀念日,門外是一個陌生女人帶來的、顛覆一切的消息。
陽光從樓梯間的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我彎腰去撿信封,手指抖得厲害,仿佛那不是一張紙,而是一塊千斤重的巨石。
他還活著。
那我這三個月的眼淚,算什么?
我為他守著的這個 「家」,算什么?
碎裂的不僅是紀念日,還有我用八年時光搭建起來的、以為堅不可摧的世界。
02
信封被我抖抖索索地撿起來,攥在手里,紙角都被捏皺了。
張萌律師沒有催我,只是安靜地站在門口,甚至側身讓我有空間站穩。樓道里很安靜,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呼吸聲。
「進去說吧。」
我聽見自己沙啞地說。我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轉身推開了門。張萌跟在我身后,輕輕帶上了門。
屋子里的白玫瑰、提拉米蘇、還有那塊手表,在這一刻都顯得無比諷刺。
我把信封扔在茶幾上,像是扔掉什么臟東西。張萌走到沙發邊,沒有坐下,只是看著我:「林女士,你還好嗎?」
「好不好,你看不出來嗎?」 我苦笑一聲,跌坐在沙發上,「他怎么可能活著?那場車禍…… 交警大隊的人,醫院的證明……」
「那些都可以偽造。」 張萌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讓我覺得殘忍,「陳凱先生提前做了很多準備。」
我拆開信封,里面果然有兩頁紙。第一頁是信,熟悉的字跡躍入眼簾,是陳凱的字,連勾筆畫的習慣都和以前一模一樣。可內容卻讓我如墜冰窟:
「晚晚,當你看到這封信時,也許我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了。請原諒我的欺騙。我不能告訴你原因,也不能再以『陳凱』的身份陪在你身邊了。這八年,和你在一起的時光,我很快樂,也很感激。但有些事情,走到這一步,是我唯一的選擇。信封里還有一張卡,里面的錢不多,但足夠你開始新的生活。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陳凱」
沒有解釋,沒有道歉,只有一句輕飄飄的 「不能告訴你原因」 和 「忘了我」。我讀著讀著,渾身都在發抖,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一種從骨子里冒出來的寒意和憤怒。八年的夫妻,他怎么能寫出這么冷漠的話?
第二頁是離婚協議書。他的名字 「陳凱」 已經簽在乙方位置,日期是 5 月 4 日,也就是他 「出事」 的前一天。
「他在哪?」 我猛地抬起頭,眼睛因為充血而刺痛,「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那場車禍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萌嘆了口氣,走到我對面的單人沙發坐下,身體微微前傾:「具體原因陳凱先生沒有告訴我。但那場車禍確實是偽造的。車輛是他提前一個月買的二手車,事發地點選在城郊一處監控盲區。現場的『尸體』…… 經過處理,無法辨認身份,但并不是他本人。」
「處理?無法辨認?」 我喃喃重復著,腦子里一片混亂,「所以,我去醫院看到的…… 那具尸體……」
「是他安排的。」 張萌沒有回避,「他算準了時間,算準了你的反應,也算準了警方會因為現場證據而定性為意外。」
我捂住臉,眼淚再次洶涌而出。這一次,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極致的荒謬和屈辱。我竟然對著一具陌生人的尸體痛哭流涕,為一個活生生的騙子守喪三個月。親戚朋友都安慰我 「節哀」,我還傻傻地以為自己失去了全世界。
「他怎么能…… 怎么能這么對我?」 我哽咽著,「我們結婚八年,我哪里對不起他?我為他操持家務,為他擔心生意,甚至……」 我頓住了,沒說出口的是 「甚至為了備孕推掉了升職機會」。這些,在他眼里,是不是都一文不值?
張萌遞給我一杯水,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倒的。「林女士,我知道這很難接受。陳凱先生說,他希望你能盡快簽字,放過彼此。」
「放過彼此?」 我猛地把水杯放在茶幾上,水濺了出來,「他讓我承受喪夫之痛,讓我像個傻子一樣活在謊言里,現在一句『放過彼此』就想算了?!」
我抓起離婚協議書,想撕個粉碎,手指卻在觸碰到 「陳凱」 兩個字時停住了。那筆跡太熟悉了,熟悉到讓我想起他每次簽工資條、簽購房合同的樣子。可現在,這熟悉卻成了最鋒利的刀,割得我血肉模糊。
「他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 這個問題在我心里盤桓了很久,終于問了出來,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
張萌的眼神閃爍了一下,移開了視線:「林女士,有些事情,知道了未必是好事。陳凱先生希望你拿著錢,開始新的生活。」
「對我來說,不知道真相,才是最大的折磨!」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他在哪里?!你告訴我,他是不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了?!」
張萌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客廳里只剩下墻上掛鐘的滴答聲,和我壓抑的哭泣聲。窗外的天徹底亮了,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卻暖不了我冰冷的心。
她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對不起,林女士,我有我的職業操守。協議和卡你收好,考慮清楚了可以聯系我。」
她留下一張名片,站起身,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復雜:「陳凱先生…… 他也有他的難處。」
難處?他的難處就是用最殘忍的方式背叛我嗎?
門被關上,屋里再次恢復了寂靜。我看著桌上的離婚協議書和那張輕飄飄的銀行卡,只覺得一陣反胃。我沖進洗手間,趴在馬桶邊干嘔起來,卻什么也吐不出來,只有苦澀的淚水滑進嘴里。
鏡子里的女人臉色慘白,眼睛紅腫,頭發凌亂,像個瘋子。
這就是被丈夫 「殺死」 又拋棄的我。
我打開水龍頭,用冷水狠狠潑在臉上。
冰涼的水流讓我稍微清醒了一些。不行,我不能就這么算了。
我要知道真相,我要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做,我要知道那個 「不能說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
如果真的有別的女人……
我要看看她是誰。
03
張萌走后,我在沙發上坐了很久,直到窗外的陽光變得刺眼。
胃里空空的,卻一點食欲都沒有。我腦子里反復回放著陳凱的信、離婚協議、還有張萌的話。
「偽造的車禍」、「新的生活」、「別的女人」……
這些詞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讓我窒息。
憤怒過后,是一種冰冷的清醒。哭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必須自己找出答案。
我開始翻找陳凱的 「遺物」。之前我把它們收在次臥的衣柜里,一直沒勇氣打開。現在,這些東西成了我唯一的線索。
他的舊錢包還在,棕色的皮革磨得有些發亮。我打開錢包,里面有幾張銀行卡,還有一張我和他的合影。那是我們第一次去三亞,在海邊拍的,我穿著黃色的裙子,他摟著我的肩膀,兩個人笑得沒心沒肺。那時的陽光和現在一樣好,可那時的我們,怎么也想不到會有今天。
錢包夾層里還有一張超市的購物小票,日期是他 「出事」 前三天,買了兩聽可樂和一包薯片,是他喜歡的口味。看著這張普通的小票,我突然覺得無比諷刺 —— 他在策劃死亡的同時,還在像往常一樣買零食。
接下來是他的筆記本,一本黑色的硬殼本子,封皮都磨破了。我記得這是他工作時常用的,總是隨身帶著。我翻開本子,里面大多是工作筆記,記錄著客戶信息、訂單細節,字跡工整。翻到最后幾頁,一些零散的記錄讓我皺起了眉頭:
「3.15,城南倉庫,尾款到位?」
「4.2,李哥那邊再催一下,不能拖了。」
「4.10,賬號準備好了,新身份……」
「4.15,保險受益人改成……」 后面的字被劃掉了,看不清。
「5.1,最后一次,必須結束。」
他 「出事」 的日子是 5 月 5 日。
「城南倉庫」?「尾款」?「新身份」?「保險受益人」?這些詞連在一起,讓我心里咯噔一下。保險?我突然想起,陳凱出事前一個月,好像提過一句 「公司給買了份新保險」,當時我沒在意,現在想來,難道是他自己買的?
我立刻沖進書房,翻出家里的保險單。果然,在一堆車險、重疾險里面,夾著一份新的意外險保單,投保人是陳凱,受益人是我,保額高得驚人,投保日期是 4 月 15 日,正好是筆記本里記錄 「保險受益人改成……」 的那天。
他真的買了高額意外險。難道他假死是為了騙保?可如果是為了錢,他為什么不直接拿走保險金,還要用 「死」 來擺脫我?而且,他留給我的卡上錢并不多,這說不通。
就在我疑惑時,手機響了,是閨蜜蘇晴打來的。
「晚晚,你怎么樣了?」 蘇晴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擔憂,「我媽剛才碰到你媽,說今天早上有個穿職業裝的女人去你家了,是不是出事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張萌來的事情,以及陳凱還活著的消息告訴了她。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信號斷了,才聽到蘇晴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我的天…… 陳凱他…… 他怎么能這樣?!」
「我也不知道。」 我疲憊地靠在沙發上,「晴晴,你說他是不是…… 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
蘇晴又沉默了,然后小心翼翼地說:「晚晚,其實…… 我之前就有點懷疑,只是沒敢告訴你。」
「你懷疑什么?」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就是陳凱出事前,大概四月底的時候,我去你們公司附近辦事,看到他和一個年輕女人在『街角時光』咖啡館里坐著。」 蘇晴的聲音有些猶豫,「那個女人…… 看著有點像你說的那個律師,張萌?不過我離得遠,不敢確定。」
張萌?!她不是律師嗎?怎么會和陳凱在咖啡館見面?難道她不只是律師那么簡單?
「還有,」 蘇晴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決心,「你還記得陳凱出事前那個周末嗎?他跟你說去外地出差了,對吧?」
「嗯,他說去鄰市見客戶。」
「可我那天和我老公去鄰市的『碧水灣』度假村玩,在停車場看到了一輛車,特別像陳凱后來買的那輛二手車!」 蘇晴的聲音有些激動,「旁邊還停著一輛紅色的跑車,開車的是個年輕女孩,長得挺漂亮的,戴著墨鏡,不過我沒看清臉。我當時想著可能是巧合,也沒敢跟你說,怕你多想……」
鄰市度假村?紅色跑車?年輕女孩?
這些信息像拼圖一樣,在我腦海里慢慢組合。陳凱 「出事」 前的反常、筆記本上的奇怪記錄、高額意外險、張萌的出現、蘇晴看到的咖啡館會面和度假村車輛…… 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可能 —— 陳凱不僅假死,還早就有了新歡。
那個女人,也許不是張萌,而是另一個人。張萌可能只是幫他處理事務的律師,或者…… 也是知情者。
我想起張萌今天看我時那復雜的眼神,想起陳凱信里那句 「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的冷漠,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他 「死」 后這三個月,我沉浸在悲痛中,足不出戶,而他呢?是不是正和那個女人在某個陽光明媚的地方,過著 「新生」 的生活?
我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小區里推著嬰兒車的母親,手牽手散步的情侶,只覺得無比諷刺。這個世界照常運轉,只有我的時間,在三個月前那場 「車禍」 里,徹底停擺了。
不行,我不能再坐以待斃。筆記本里提到的 「城南倉庫」、那把我一直不知道用途的小鑰匙、還有陳凱公司附近的儲物間…… 這些都是線索。
我擦干眼淚,眼神逐漸變得堅定。無論真相多么殘酷,我都要親手揭開。
04
第二天一早,我就拿著那把從陳凱鑰匙串上找到的小鑰匙,去了他以前的公司。公司在一棟老舊的寫字樓里,電梯 「嗡嗡」 響著,帶著一股陳舊的味道。
前臺小妹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露出同情的表情:「林姐,你怎么來了?」
「我來拿點陳凱的東西。」 我勉強笑了笑,「他的辦公室還在嗎?」
「在的,王哥說先留著,等…… 等處理完。」 小妹沒說下去,給我指了路。
陳凱的辦公室門沒鎖,里面落了一層薄灰。書桌上還放著他常用的水杯,筆筒里插著幾支筆,仿佛他只是臨時離開。我走到書柜前,假裝找東西,目光卻掃過整個房間。角落里堆著幾個紙箱,是搬家時留下的雜物。我翻了翻,沒找到有用的信息。
突然,我想起他以前提過,說在公司附近租了個小儲物間,放一些不常用的文件和工具。會不會就是這把鑰匙?
我借口去洗手間,溜出了公司。寫字樓后面果然有一排鐵皮搭建的儲物間,像一個個火柴盒,編號從 101 到 110。陽光曬在鐵皮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我握著鑰匙,心跳得飛快,從 101 開始試。前幾把都沒打開,直到試到 107 號儲物間,鑰匙剛插進去,就聽到 「咔噠」 一聲輕響。
門開了。
一股混雜著灰塵和舊紙張的味道撲面而來。儲物間很小,只夠兩個人并排站立,里面堆滿了東西:幾個破舊的紙箱、一臺老式打印機、還有一個黑色的行李箱。
我的手在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預感。我走近那個行李箱,它看起來很舊,輪子上沾著泥土。我深吸一口氣,蹲下身,拉開了拉鏈。
里面沒有衣服,只有一疊文件和一個平板電腦。文件大多是陌生的公司注冊資料,法人代表叫 「李明哲」,地址在南方一個叫 「海城」 的沿海城市。我沒聽過這個名字,也沒去過那個城市。
平板電腦是陳凱常用的那臺,屏幕上有一道淺淺的劃痕。我按了下開機鍵,沒想到竟然沒設密碼,直接進入了桌面。桌面上很干凈,只有幾個常用的應用,還有一個加密相冊和一個備忘錄。
我點開備忘錄,最新的幾條記錄讓我瞳孔驟縮:
「3.10,終于談妥了,代價很大,但值得。」
「3.15,城南倉庫的貨處理掉,虧了不少,希望能堵住他們的嘴。」
「4.2,李哥那邊還是沒搞定,看來必須走最后一步了。」
「4.10,新身份的手續差不多了,『陳凱』這個身份,該結束了。」
「4.15,保險買好了,受益人是晚晚,希望她能拿到錢,開始新生活。」
「4.20,遇到了曉曼,她…… 讓我覺得或許可以有新的開始。」
「5.1,和曉曼去了碧水灣度假村,她說她不在乎我的過去,只想和我在一起。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5.3,最后檢查一遍,明天…… 就結束了。對不起,晚晚。」
曉曼。
這個名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扎進我的心臟。碧水灣度假村,就是蘇晴看到陳凱車的那個地方。原來,他不是去出差,是和這個叫曉曼的女人去度假了。
「新身份」、「結束陳凱這個身份」、「保險受益人是晚晚」…… 一切都明白了。他不是為了錢,至少不全是。他是為了這個叫曉曼的女人,為了所謂的 「新開始」,才精心策劃了這場假死!
我顫抖著點開那個加密相冊,鬼使神差地輸入了 「曉曼」 的拼音。相冊解鎖了。
里面全是陳凱和一個年輕女孩的合影。女孩穿著白色連衣裙,站在海邊,風吹起她的長發,笑容燦爛;他們在西餐廳里碰杯,陳凱看著她的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還有一張是在酒店房間里,陳凱從背后抱著她,兩個人對著鏡子自拍,背景里的窗簾和碧水灣度假村的一模一樣。
照片的日期,從四月底開始,一直到 5 月 4 日,也就是他 「出事」 的前一天。最后一張照片,是他們站在一個裝修溫馨的公寓里,陳凱手里拿著一串鑰匙,臉上是如釋重負的笑容,曉曼依偎在他身邊,仰頭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依賴。照片下面有一行他寫的字:「再見了,過去。你好,我的新生。」
「過去」…… 原來我和八年的婚姻,在他眼里,只是需要被拋棄的 「過去」。
平板電腦從我的手里滑落,「啪」 地一聲摔在行李箱上,屏幕裂開了一道蜘蛛網狀的紋路,像我此刻支離破碎的心。
我跌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后背靠著冰冷的鐵皮墻,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被抽空了。三個月的悲痛,三個月的思念,在這些照片和文字面前,顯得如此可笑。我像個小丑,在他精心搭建的舞臺上,上演著一出深情寡婦的戲碼,而他卻在臺下,擁抱著新的愛人,嘲笑我的愚蠢。
他說 「不能告訴你原因」,不是因為苦衷,是因為羞恥!他說 「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不是因為愧疚,是因為他急著開始自己的新生活!
儲物間里很安靜,只有我壓抑的、幾乎喘不過氣的哭聲。陽光透過門縫照進來,照亮了空氣中飛舞的塵埃,也照亮了我臉上混合著淚水和屈辱的狼狽。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慢慢站起身。腿麻得厲害,我扶著墻,一步步走出儲物間。外面的陽光很烈,我卻覺得渾身冰冷,像剛從冰窖里爬出來。
我知道了真相,一個無比殘酷、無比惡心的真相。
陳凱,你真狠啊。
我把文件和平板電腦塞進包里,金屬的棱角硌著我的后背,像一道道無形的傷疤。
現在,我只有一個念頭:去海城,找到他,找到那個叫曉曼的女人。
我要看看,他們的 「新生」,到底有多么幸福。
05
從儲物間出來,我沒有回家,直接去了機場。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去海城,找到陳凱。那張公司注冊資料上的地址,像一個錨點,死死釘在我的心里。
飛機起飛時,我看著窗外逐漸縮小的城市,眼淚又一次掉了下來。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一種徹底的失望和憤怒。八年的感情,原來真的可以輕如鴻毛。
到了海城,已經是傍晚。南方的城市濕熱,空氣中彌漫著海水的味道。我打了輛出租車,報出那個地址 —— 一個叫 「濱海花園」 的高檔小區。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我一眼,沒多問。
小區安保很嚴,我報上陳凱現在用的名字 「李明哲」,心里忐忑不安,沒想到保安真的核實后放我進去了。看來,他用這個新身份,已經在這里生活了一段時間。
找到那棟樓,按下門鈴的那一刻,我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門內傳來腳步聲,然后 「咔噠」 一聲,門開了。
站在門口的人,是陳凱。
他穿著一件淺藍色的家居服,頭發剪短了,比以前瘦了些,但氣色很好,臉上帶著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輕松。看到我的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像見了鬼一樣,嘴唇哆嗦著,半天沒說出話來:「晚…… 晚晚?你…… 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震驚和恐慌,下意識地想把門關上。我眼疾手快,用腳抵住了門縫:「讓我進去,我們談談。」
我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連我自己都感到意外。也許是悲傷和憤怒到了極致,反而變得麻木了。
就在這時,屋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帶著點慵懶的鼻音:「阿哲,是誰啊?」
一個穿著男士襯衫的女孩走了過來,長發隨意地披在肩上,正是相冊里的曉曼。她比照片上更漂亮,皮膚白皙,眼睛很大。看到我,她先是愣住了,隨即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鎮定下來,甚至還帶著一絲挑釁,上下打量著我。
「她是誰?」 曉曼走到陳凱身邊,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姿態親昵,像是在宣示主權。
陳凱看看我,又看看曉曼,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顯得極其窘迫。「晚晚,你…… 你到底怎么知道我在這里的?」
「我怎么知道?」 我冷笑一聲,推開他的手,徑直走進屋里。房子裝修得很現代,以白色和原木色為主,陽臺上擺著幾盆綠植,處處透著溫馨。玄關的鞋柜里,除了陳凱的拖鞋,還有一雙粉色的女士拖鞋,和曉曼腳上穿的一模一樣。
這里,就是他拋棄我之后,重新建立的 「家」。
我把包里的平板電腦拿出來,扔在茶幾上,裂開的屏幕對著他們:「你們自己看。」
陳凱撿起平板電腦,看到屏幕上的備忘錄和照片,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曉曼也湊過去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看完后,她猛地推開陳凱的胳膊,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復雜地看著他,帶著震驚、失望,還有一絲被欺騙的憤怒。
「所以,這就是你跟我說的『遇到了麻煩,不得不離開』?」 曉曼的聲音有些發顫,「為了跟我在一起,你就偽造自己的死亡,把你結婚八年的老婆扔在老家,讓她以為你死了?陳凱,你告訴我,你還有良心嗎?」
陳凱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求助似的看著我:「晚晚,我…… 我可以解釋……」
「解釋?」 我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積壓了三個月的情緒終于在此刻爆發,「你要怎么解釋?解釋你怎么精心策劃了那場車禍?解釋你怎么看著我為你哭天搶地,自己卻在這兒跟別的女人談情說愛?!陳凱,我們八年的感情,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我想起我們第一次約會,他緊張得把咖啡灑在褲子上;想起他向我求婚時,捧著戒指的手一直在抖;想起我們搬進新家,一起組裝家具到深夜…… 那些曾經以為刻骨銘心的回憶,如今想來,只剩下惡心。
「對不起,晚晚,我……」 陳凱的聲音充滿了愧疚,「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是當時我真的沒有辦法,我生意虧了很多錢,還欠了外債,我怕連累你……」
「怕連累我?」 我逼近一步,死死地盯著他,「所以你就用這種最殘忍的方式離開我?你知不知道我這三個月是怎么過的?我以為你死了,我差點就跟著你去了!你所謂的『怕連累』,就是把我一個人丟在痛苦里,自己卻跑到這里過新生活?!」
在我和曉曼的逼問下,陳凱終于斷斷續續地說出了全部真相。原來,他的公司幾年前就開始走下坡路,為了翻盤,他借了高利貸,結果越陷越深。就在他焦頭爛額的時候,他認識了曉曼。曉曼的年輕、熱情和崇拜,讓他感受到了久違的存在感,也讓他萌生了逃避的念頭。他覺得與其被債務逼死,不如換個身份,和曉曼重新開始。于是,他策劃了假死,用那輛二手車和一具無名尸體偽造了車禍現場,然后拿著剩下的錢,帶著曉曼來了海城,用 「李明哲」 的身份生活。
「我本來想等穩定下來,再想辦法補償你……」 陳凱的聲音越來越低,「那筆保險金,我以為你能拿到,足夠你生活了……」
「補償?」 我氣得渾身發抖,「你用我的痛苦換來你的新生,然后跟我說補償?陳凱,你太自私了!」
曉曼在一旁沉默著,臉色很難看。她看著陳凱,眼神里的愛意已經被失望取代:「所以,你之前跟我說的『前妻病逝』,都是騙我的?你根本就沒離婚,還讓她以為你死了?」
陳凱不敢看她,只是低著頭。
「夠了。」 我看著眼前這兩個男人女人,只覺得無比疲憊。所有的憤怒和質問,在真相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我從包里拿出那份離婚協議書,推到陳凱面前,「你已經簽了字,我現在也簽。」
我拿出筆,在乙方 「林晚」 的位置上,用力寫下自己的名字。筆尖劃破紙張,發出 「沙沙」 的聲音,像在割開我和他八年的牽扯。
「陳凱,」 我把簽好的協議推給他,眼神里沒有恨,也沒有愛,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我們之間,在你選擇假死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
我又看向曉曼,她的眼神有些躲閃:「你愛他嗎?愛一個用謊言和背叛換來新生的男人?愛一個可以為了自己的幸福,就把結發妻子推入地獄的男人?」
曉曼咬著嘴唇,沒有回答。
我不再看他們,轉身走向門口。走到玄關時,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陳凱,你給我的那張卡,我沒動,已經捐了。你欠我的,不是錢,是這三個月的痛苦和屈辱。這些,你這輩子都還不清。」
說完,我拉開門,走了出去。
樓道里的感應燈亮了,照亮了我前行的路。身后沒有傳來陳凱的呼喊,也沒有曉曼的聲音。也許,他們正在處理自己的爛攤子吧。
走出小區,晚風吹在臉上,帶著一絲涼意。
我抬頭看著海城的夜空,星星很少,但遠處的海面泛著粼粼波光。
我深吸一口氣,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這一次,不是因為悲傷,而是因為一種徹底的解脫。
06
離開海城,我沒有直接回老家,而是去了附近的一個小鎮。
那里靠海,人不多,很安靜。我在海邊租了個小房子,每天看看海,散散步,把手機關機,徹底斷了和過去的聯系。
幾天后,我給蘇晴打了個電話,告訴她我沒事,讓她別擔心,也別告訴爸媽我在哪里。
蘇晴在電話里哭了,罵了陳凱無數遍,最后哽咽著說:「晚晚,你想回來的時候,我隨時都在。」
是啊,我還有朋友,還有家人,我不是一無所有。
在海邊住了一個月,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我把老家的房子掛了出去,那間充滿回憶又布滿傷痕的屋子,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處理完房子,我拿著錢,選了一個離老家不遠不近的二線城市,重新開始生活。
我找了一份設計助理的工作,雖然薪水不高,也需要從頭學起,但我很珍惜。每天對著電腦畫圖,和同事討論方案,讓我沒有時間去想那些糟心的事。周末的時候,我會去健身房鍛煉,或者去圖書館看書,偶爾也會跟著驢友團去周邊爬山。
我的生活漸漸步入正軌,雖然平淡,卻很踏實。鏡子里的我,臉色不再蒼白,眼神也重新有了光。媽媽來看過我一次,看到我忙忙碌碌的樣子,偷偷抹了眼淚,臨走時塞給我一個紅包,說:「姑娘,好好活。」
我知道,我正在好好活。
一年后,在一個普通的周五下午,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歸屬地是老家,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喂,請問是林晚女士嗎?」 電話那頭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職業性的冷靜。
「張萌律師?」 我有些意外。
「是我。」 張萌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林女士,我打電話給你,是想告訴你…… 陳凱他…… 出事了。」
我的心微微一沉,沒有說話,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他和曉曼小姐并沒有在一起多久。」 張萌的聲音很平靜,「陳凱先生到了海城之后,并沒有真正擺脫債務的困擾,之前的一些事情也被牽連出來。曉曼小姐…… 后來也離開了他。他嘗試過重新創業,但失敗了,還因為之前的經濟問題,惹上了一些法律糾紛。」
「前幾天,他在一次酒后駕車中出了車禍,傷得很重,現在還在醫院。」 張萌的聲音里似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他…… 讓我跟你說聲對不起。還有,他問你…… 現在過得好嗎?」
對不起。
又是這三個字。
我沉默了很久,久到張萌以為電話斷了,輕輕 「喂」 了一聲。
「我知道了,」 我輕輕說,「謝謝你告訴我。」
「那你……」
「替我告訴他,」 我打斷她,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我過得很好。」
真的,我過得很好。
掛了電話,我走到窗邊。窗外是我租住的小區花園,幾個孩子正在追逐打鬧,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溫暖而明亮。
陳凱的結局,談不上報應,只是他自己選擇的路。而我,已經從那場荒誕的噩夢中走了出來。
我失去了一段婚姻,卻找回了自己。曾經以為,我的幸福只能寄托在別人身上,是陳凱的背叛讓我明白,女人的安全感,只能自己給。我可以為了愛情付出,但不能為了愛情失去自我。
過去的八年,像一場漫長的電影,有甜蜜,有爭吵,最終以最不堪的方式落幕。那些傷痛和背叛,如同手腕上的舊傷疤,雖然存在過,提醒著我曾經的經歷,但早已不再疼痛。
手機提示音響起,是蘇晴發來的微信,約我周末去看畫展。我笑著回復:「好啊,老地方見。」
陽光照在我的臉上,暖洋洋的。我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也許會遇到新的人,也許會經歷新的挑戰,但我不再害怕。
我會帶著過去的教訓,帶著現在的勇氣,向陽而生。
這,就是我的故事。一個普通女人,在經歷了背叛和傷痛之后,重新找回自己,擁抱生活的故事。沒有狗血的復仇,沒有刻意的逆襲,只有腳踏實地的重生。
而這,才是最真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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