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的北京，83歲的楊成武將軍坐在藤椅上，手指反復摩挲著報紙上“國企下崗職工再就業”的標題，報紙上“下崗是個人能力問題”的論調就像針一樣扎進了他的心里。

將軍的人民底色

1914年出生在福建長汀的楊成武，童年記憶里全都是父親在造紙坊凍裂的手。他一直記得，6歲那年冬天，父親只能把稻草纏在身上御寒，卻還是堅持讓他去私塾讀書。

一直到晚年，他也常常對自己的孫子說：“家里賣光了最后一擔毛竹，這才湊夠學費，那時候我就知道，老百姓想要活下去，真是不容易啊……”

1935年5月的瀘定橋，21歲的楊成武帶領紅四團冒雨急行軍二百多里。當看到國民黨軍拆掉橋板只剩十三根鐵索的時候，他指著咆哮的大渡河對戰士們喊：“當年老百姓用門板給我們搭浮橋，今天我們就是爬也要為后面的群眾爬出一條路！”

二十多名勇士犧牲在鐵索上，他自己也被流彈擦傷了左臂。這段經歷讓他后來在回憶錄里寫下：“人民給我們搭橋，我們就得為人民兜底。”

抗日戰爭時期，狼牙山根據地常常有日軍前去掃蕩，總有老鄉拽著部隊里戰士的衣裳不肯松手。警衛員也會勸楊成武：“帶著群眾們走恐怕會拖慢行軍速度啊，他們也危險。”

但他還是帶著大家，把自己的馬讓給孕婦，自己則背著老鄉的孩子走了幾天幾夜，他說：“當年老鄉把最后一碗米給了我們，現在我們就是背著他們，也不能讓日本人傷著一根汗毛。”這句話成了晉察冀一分區的不成文規定，也成了他一生的信條。

“我不同意讓工人自生自滅！”

上世紀80到90年代，我國開始國企改革，國有企業在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過程中，暴露出來許多問題。為了讓國企提升效率和競爭力，政府推動“抓大放小”戰略，中小型國企開始改制或私有化，這直接引發了大規模的職工下崗潮。

到了1997年，全國登記下崗的職工已經高達一萬多萬人，眾多下崗的工人都面臨著收入銳減、再就業困難的問題，生活一時間陷入了困境。更讓人心寒的是社會上的風言風語：“下崗就是因為懶，活該窮。”

這種說法讓在干休所看報的楊成武把茶杯重重磕在桌上：“當年他們在車間三班倒的時候，這些人在哪？”

隨后他就讓司機開車帶他去北京的下崗職工夜市。在崇文門夜市，楊成武看到50多歲的女工大冷天穿著單衣賣鞋墊，手指都凍得發紫，還看到機床廠的三級車工賣自家的白菜。

楊成武蹲在菜攤前和對方聊了半小時，走的時候又悄悄把兜里的幾百塊錢塞在菜筐底下。回到家后他就連夜給老戰友寫信：

“這不是工人的錯，是時代變了，但我們不能讓跟著國家走了一輩子的人掉在坑里。”

在后來的一次內部座談會上，頭發花白的楊成武也在現場。當時還有專家在論證：“下崗是優化資源配置”，雖然從大局來看，他的話確實有一定道理，但楊成武還是打斷了對方的話，“我打過仗，知道什么叫資源配置，但工人不是螺絲釘，說拆就能拆。”

一時間現場鴉雀無聲，他繼續說道：“當年抗日戰爭最苦的時候，老鄉們都把最后一口糧食塞給我們，現在他們沒飯吃了，我們能說‘你們自生自滅’嗎？我第一個不同意！”

隨后，他又親手寫下好幾頁紙的建議，讓秘書送到相關部門，這些建議也為下崗工人們的再就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1998年，政府就啟動了再就業工程，目的就是解決下崗職工的基本生活保障和再就業問題。

在政府的影響下，凡是有下崗職工的國有企業，都要建立起再就業服務中心或者類似的機構，主要負責為下崗的職工們發放基本生活費并為他們繳納各類社會保險費用，引導和幫助他們再就業。

這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國有企業下崗職工們的生活困難，也維護了社會的穩定，為國有企業改革的順利推進創造了比較良好的社會環境。

始終心懷群眾的將軍

2004年2月14日，楊成武因病醫治無效，最終在北京逝世，享年90歲。隨后，楊成武將軍的告別儀式在八寶山舉行。

當天，有不少群眾自發趕來送行，擠滿了靈堂前的廣場。東北來的下崗工人舉著“將軍替我們說話，我們送將軍遠行”的橫幅，狼牙山的老鄉們帶來了當年他愛吃的山核桃，福建長汀的鄉親們則按當地習俗擺了碗米酒。

工作人員見了都說：“從來都沒有沒見過這么多人來送別，簡直就像送自己的親人一樣。”

后來，楊成武的孩子整理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個舊筆記本，里面詳細地記著當年他走訪下崗職工的筆記，有的名字后面畫著問號，有的后面還寫著“已聯系街道”。

楊成武將軍為我國的革命、建設和改革事業建立了不朽的功勛，他一直都深受人民群眾的愛戴和尊敬，他的逝世是黨和國家的重大損失，他的精神，值得我們永遠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