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已至，荷花已開，擇一閑暇時間去荔灣湖畔觀賞荷花滌蕩身心，乃夏日一樂事。

不過，本期我們不說荔灣湖，也不說荷花，只說靠近荔灣湖五秀湖畔矗立著的一棟帶兩側連廊的二層小樓。這棟看起來比較“新”的建筑屬于現代產物，由嶺南著名建筑大師莫伯治1998年根據歷史文獻資料及圖片設計仿建，而建筑上四個大字“海山仙館”又有什么樣的來頭呢？本期《發現廣州》，我們就圍繞這棟“新”海山仙館，講一講它的“前世”。

01

海上神山 仙人舊館

夏日的荔灣湖，層層疊疊的荷花傾覆水面，熙熙攘攘游人如織，正所謂：幽幽荔枝灣，綠林夾岸；看荷花漲晚，綺麗悠揚。

在一片“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映襯下，一棟兩層高、帶連廊的仿古建筑相當應景，擠滿游人的連廊頗讓人頓生“荷花深處，荔子光陰”的慨嘆。

這棟連廊二層樓，就是本期的“主角”海山仙館。“海山仙館”四字，源于門前左右柱上的對聯：“海上神山，仙人舊館。”曾經，它號稱“嶺南第一名園”；如今，只有仿建的主樓，真正的“海山仙館”早被湮滅在歷史的時間長廊中無跡可尋……

史料記載，公元1830年，清道光十年，廣州十三行巨商潘氏家族的潘仕成購置了荔枝灣方圓幾百畝地塊，開始大興土木修建私家園林，初名“荔香園”，后更名“海山仙館”。

潘氏何許人也？廣州十三行四大首富“潘盧伍葉”之首的潘家。十三行時期是廣州近代史上令人矚目的經濟與文化雙重繁榮的高光時刻，是“全世界超過20%的財富圍繞廣州口岸流轉”的歷史年代，更是士紳階層開始追求舒適美好生活的年代，也是嶺南私家園林開始興起的年代。

■歷史如窗，穿越今昔。

當年行商們所建園林，大多集中在以廣州西關為輻射原點的珠江兩岸，包括荔枝灣、芳村花地及現廣州市海珠區的“河南”等區域，而營造私家園林，特別是文人雅士有這種愛好，從根上大概能追溯到魏晉時代。從那會開始，文人雅士們向外感受到了自然之美，向內探求到了情感之酣，“薄帷鑒明月，清風吹我襟”，身入化境，豈不酣然忘我？唐宋盛世，文人興建私家園林這事更為興盛，且每個人的文學修養、藝術造詣都不低，審美情趣自然不可小覷。

廣州作為千年商都的樞紐，無論接收北方南來文人官員的儒釋道思想文化，還是接收海上絲綢之路的舶來文化，都毫無疑問地走在時代前列，嶺南園林的造園技藝也廣泛吸納了北方園林與江南園林之所長，十三行行商所造私家園林，更是嶺南園林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大分支。

當時的海山仙館，園中荔枝遍布，綠蔭中丹荔垂垂，亭臺樓閣、園橋折廊曲徑通幽，圈養著各種奇鳥異獸供人游玩作樂，引得眾多文人雅客在此吟詩作畫，聚會飲宴，不亦樂乎。宣統年《番禺縣續志》上描述海山仙館：“池廣園寬，紅蕖（音“渠”，荷花之意）萬柄，風廊煙溆，迤邐十余里，為嶺南園林之冠。”

■嶺南著名建筑大師莫伯治1998年根據歷史文獻資料及圖片設計仿建的海山仙館。

02

荷花深處 荔子光陰

潘仕成因祖籍福建，嗜茶且喜用小壺泡茶，他專門在宜興定制專屬紫砂壺，自用之余也作為禮物饋贈，硬生生給玩出了紫砂壺的一大名品：潘壺。

他還喜歡收藏字畫，將歷代名書法家的書法手跡按類鑿成石刻，鑲嵌在當年海山仙館的回廊、曲徑、洞壁等處，又按經、史、子、集四大類目編纂了鴻篇巨制《海山仙館叢書》……

■荔枝灣畔，紅蕖萬柄。

這種士與商的完美結合，令潘仕成成為廣州近代史上一位重要的“三不能”人士：能普通商賈所不能；能一般文人學者所不能；能政界官員所不能，這也是當其時海山仙館可獨領風騷，成為當時名流雅士、達官顯貴、外商外賓等集聚享樂的名園佳所。

更關鍵的是，他還不僅是一介富商，他的心胸、格局、人生態度及博古通今的文化造詣，同樣可排名靠前。他樂善好施，但凡有災禍，準保第一個拿出銀子賑災濟貧；他將當時廣州城內一些崎嶇不平的小路鋪成平坦石路，方便眾人；他資助教育教學，出資1.35萬兩銀子，把當時殘破的廣州貢院修葺一新；他大力提倡種牛痘，以令百姓預防天花；他自行出資，高薪聘請專人研制水雷以利攻防，他研發的水雷，是中國近代最早的水雷，在當時世界范圍內也算比較先進的攻船水雷。

■夏日荔灣湖，看荷花漲晚，綺麗悠揚。

只不過，“無奈荔枝何，又搖蘇舸去”，1869年潘氏破產，“晚歲以鹽務虧累至破其家，未幾卒，人咸嘆惜。”家財被抄沒入官，官府用每張金額3兩銀錢的“彩票”宣稱中獎者可獲“贈”海山仙館，有好事者便將“海山仙館”四字拆開，成為“每人出，三官食”。

據說有位教書先生得中，此說真假莫辨，只說其將海山仙館園中諸料拆除將此園變賣。清同治十二年，公元1873年，潘仕成卒，人與物，彈指間灰飛煙滅……

■新快報記者 陳斌/文 郭思杰 龔吉林 觀顯鋒 陳斌/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