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督導老師是Jeanne老師。
*本期督導內容來自
曾奇峰心理工作室-有彌聯合心理咨詢師內部團督,經過改編,隱去了來訪者的個人信息,督導文章主要用來交流與學習。歡迎投遞簡歷加入有彌聯合心理,參與我們的內部督導。
“離群索居者,不是野獸,便是神明。”
有人說孤獨是對人性的消解,我們天生渴望被所愛之人注視。這注視不是從眼睛里生出,而是從心里生出。就如小嬰兒是在媽媽的目光里確認了自己的存在那樣,充滿愛意的關注是心靈舒展、生長的養分。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關注都意味著愛的連接。不恰當的關注有可能會制造連接的幻覺,但實際這種關注是加劇了孤獨的體驗。
不恰當的關注
我們會用美好的字眼形容那種帶著愛的關注,而有些關注會讓我們感到被人緊緊“盯著”,或者自己被圈禁在某種視線范圍內。
比如,有的養育者非常在意孩子有沒有生病,會密切關注孩子身體的變化,哪怕孩子只是情緒上不開心,看起來沒精打采,養育者也會擔心是孩子身體出問題了,會仔細檢查孩子有沒有受傷,或者帶孩子去醫院看病。在某些案例里,被過度關注身體情況的孩子反而顯得孱弱多病。
也許這些生病的癥狀,這些身體層面的異常,象征著被養育者分裂出去的攻擊性。這類的關注讓人感受不到溫暖的被關心的感覺,反而是死死盯著自己是不是哪里有問題,甚至會感到養育者在期待孩子出現種種癥狀一般。孩子也會配合養育者潛意識的傾向,真的開始生起病來。
這類過度的,不恰當的關注,并不是真實的情感連接。但孩子會分不清什么是真正的親密的感覺,什么是被控制的感覺。更令人悲傷的是,也許對孩子來說這種扭曲的關注也是關注,一旦連扭曲的視線也消失,自己是不是真的陷入無回應之地,于是會配合著讓自己變得體弱多病,在精神層面縮緊自己。
假設對生病的關注是養育者分裂出的攻擊性,并且伴隨著程度較高的控制,我們可以感受到養育者內在有很多未被處理的情緒和議題,這也說明這類養育者也許沒有抱持自己感受的能力,也沒法以反思性的方式處理自己的感受,只能通過有些強迫意味的方式,把自己的注意力凝結在孩子的某個問題上。
同樣的,過度關注孩子的分數變化,或者過度關注孩子吃飯和飲食,甚至有的養育者會以非常控制的方式管理孩子的排便習慣,這類案例里,我們都需要思考養育者本身的內在功能,以及家庭中夫妻的關系是怎樣的,是否那個非常控制且強迫的養育者壓抑了很多對伴侶的攻擊性無法釋放。
再來思考在這樣環境里生活的孩子。不恰當的關注并不能建立真實且有深度的情感連接,如果孩子從很小的時候,甚至嬰兒時期就沒法獲得好的體驗,這種與人之間的親密感或許就是缺失的。也可以說這樣的孩子很難真正建立一起一段彼此有關聯的關系。有些關系天然存在,比如母子、父子,但孩子是否能成功與父母建立起依戀的感覺,取決于相處和互動的質量。
一個人與重要他人之間的連接感是薄弱的,或者心里壓根就沒能形成建立有效關系的感受,這很可能會使他在成年后自己發展出來的重要關系里受挫。這種受挫的體驗會重新喚起早年與養育者之間關系的斷裂感受。尤其是親密關系這樣的高濃度互動的關系,一旦破裂很可能會喚醒早年在關系里受傷的種種感受。這時當事人會再次縮緊自己,變得抑郁,甚至出現自傷和自殺沖動。
圖為Jeanne老師在給公司咨詢師做內部督導
性與扭曲的親密
那種以愛之名的凝視和審視,以及對一個人無微不至的照顧,隱藏著控制和強迫的味道。這是一個人把另外一個人在心理和情感層面緊緊圈在自己臂彎里的感覺。這是一種變形的親密,如果是孩子被養育者緊緊圈在臂彎,會讓孩子感到窒息、被控制、淹沒,也會異化對親密的定義和感受。
這種扭曲的親密會使一個人難以建立起處理親密的能力。比如有的人其實非常渴望與人親密,建立深度的情感連接,但在潛意識里又極其恐懼和他人親近。他們不知道該怎么調控關系的距離,當他人靠近時就會變得不知所措,緊張且抗拒,甚至會為了避免被他人靠近而自我封閉。
尤其是養育者和孩子之間的關系過于緊密,養育者的控制高頻地穿透孩子的邊界時,孩子不得不把內在的自我蜷縮起來,為無法抗拒的養育者的意愿讓渡空間。如果這其中再疊加著異性養育者與孩子之間的緊密,和身體的接觸,這些會擾亂孩子自身性心理發展的節奏,也會使孩子混淆性與親密之間的區別。
比如有些父母對待孩子的態度非常隨意,認為孩子是沒有性別之分的。和十來歲的孩子睡一張床。有的爸爸會毫無顧忌地進入青春期女孩的房間,或者當著女兒的面只穿著內褲走來走去。有些案例中,父母在孩子面前身體暴露的程度之高是令人擔憂的。
這些過度入侵的扭曲的親密,包括性的暴露和接觸,都會使孩子成年后對親密產生非常復雜的感受。一方面他們會像所有人一樣渴望親密,甚至會極其渴望親密,因為過度入侵的背后是喪失了那種與父母之間的健康親密的感受。基于這種對健康親密的喪失,他們可能會更加渴望與他人有親密的感覺。但同時,親密與性是混淆在一起的,這也會使他們在潛意識里把性關系看作是親密的象征,因此有的人會非常隨意地使用自己的身體,用性來交換親密感。這也會影響他們找到適合自己的好伴侶,因為他們并不知道怎樣的關系是好的,怎樣的親密是自己真正需要的。
事實上,一個人對親密的恐懼有時是比較隱蔽的。這種恐懼深埋于潛意識內,日常行為可能正相反,他們熱衷于與人打交道,甚至有看上去良好的社交關系,他們也很能在人群中獲得他人的好感,也能順利找到對象戀愛、結婚。如果我們注意觀察他們生活軌跡里一些相似和重復的部分,就會找到線索。比如是否總是會在關系里有意無意地經歷分離,不管是主動還是被迫的,有時是工作原因需要長期出差,或者經常變換生活的城市等等;又或者是否選擇了遠離自己原生家庭的地方工作和生活,潛意識里想要離會控制和損傷自己的親近感遠一些;再或者,他們是否戀愛關系或者婚姻關系容易出現波動,和伴侶時而親密無間,時而形同陌路,或者在親密關系中總體顯得回避且疏離。
總結起來大體是:處于親密中,但時時要制造距離。就如有的人關系很好的朋友都遠在不同城市,或者他們更愿意在網絡上交朋友,而不是選擇在真實生活里與他人建立連接。
用性來自我安撫
這些模式也會在咨詢關系中重現。來訪者和咨詢師的關系,也許現實距離是遠的,但在幻想層面來訪者可能很渴望與咨詢師親近。
但這種親近如果和性混淆在一起,可能會變成來訪者潛意識里對咨詢師的性的幻想。包括幻想與咨詢師建立起超出咨詢關系的親密關系,或者咨詢師變成自己的配偶等等。性幻想會變成來訪者安撫自己焦慮的方式,照顧那種因未能建立起的連接而產生的孤獨感。
如果來訪者內在是非常孤獨且匱乏的,并且成長經歷中沒能與重要他人建立起親密的連接,這不僅會在咨詢中呈現出與親密有關的議題,還會在兩節咨詢之間誕生出一些痛苦的想象。比如咨詢時和咨詢師的關系是親近的,結束后就是斷裂的,來訪者會體驗被咨詢師拋棄的感覺,甚至是背叛。如果來訪者對咨詢師有情欲化的移情,還可能會覺得兩節咨詢中間咨詢師是去找他自己的伴侶了。來訪者可能會用與性有關的幻想來掩蓋和安撫自己內部匱乏的感受。因為內在那個孤單的小孩是有很多情感需要的,這些需要無法被滿足的感覺實在太痛苦了。
Jeanne老師提到,對一位有吸引力的咨詢師來說,如果來訪者是非常孤單且渴望情感但很匱乏的異性,這種與性有關的移情是很容易發生的,這對建立咨訪關系也是很有挑戰和沖擊的。因為來訪者對咨詢師的好的感受,包括欣賞和感激,以及從咨詢師那里獲得的理解,詮釋帶來的松動,很可能最終通通都會演變成對咨詢師的性幻想,這些體驗都會被防御性地賦予性的意義。
因此,咨詢師需要關注來訪者生活里的一些細節,關注來訪者自我安撫的方式。比如來訪者早年是如何處理和異性養育者之間的關系的,后來是如何處理和其他異性之間的關系的,來訪者是僅僅在幻想層面用性來照顧自己孤單的感受,還是會在生活里見諸行動,無論是性交易,還是和異性建立以性為基礎的關系等等。我們需要評估性是否是來訪者主要使用的安撫手段,如果來訪者內在的小孩積累了大量未被滿足的需要,甚至是嬰兒期的需要都沒能被好好滿足過,來訪者勢必要尋找替代性的方式來消解痛苦的體驗,這些需要和痛苦是否都被性幻想掩蓋了。
來訪者對咨詢師的情欲化的移情,包括把咨詢帶來的好感受都轉化為與性有關的體驗,這會阻礙治療聯盟關系的建立。因為很可能在來訪者的體驗里,與咨詢師真的靠近,把自己真的敞開,就像與自己的伴侶相處一樣,是與性和愛有關的體驗,而這也會讓來訪者恐懼,真的靠近了咨詢師會不會真的就成為了自己的伴侶,而不再是能幫助自己的咨詢師。也就是說,和他人的好關系很容易變得性化這一點會讓來訪者焦慮。同時,當來訪者在咨詢中或者兩節咨詢之間轉向性幻想,試圖用性來安撫自己時,也意味著來訪者喪失了,或者主動切斷了與內在痛苦的小孩的聯系,也稀釋了和咨詢師之間的聯系。
另外一方面,來訪者如果早年生活在很入侵、很控制且帶有虐待性的關系里,就會需要用分離來保持自我的獨立性,避免與養育者融合,也避免那種被吞噬的感覺。這會使來訪者對咨詢本身有恐懼和焦慮,擔心咨詢里的分析會穿透那個脆弱的自體的外殼,而咨詢中被咨詢師靠近也會讓來訪者擔心喪失了獨立性,無法保持兩個人是彼此獨立的狀態。
這種恐懼似乎在說:“我能和我的咨詢師親近嗎?我能在親近咨詢師的同時仍然維持我們是獨立的兩個人的體驗嗎?我能在靠近的同時仍然感覺到我自己的存在嗎?”
來訪者內在對親密的交流和恐懼,以及用性幻想掩蓋痛苦的方式都需要在咨詢中被探討。咨詢師可以對來訪者詮釋:“和我的分離會讓你心里的小孩很痛苦,也很生,在我們分開時你似乎會用性幻想的方式來掩蓋痛苦,安撫那個憤怒的小孩。”
如果來訪者對親密是恐懼的,對靠近咨詢師是很有壓力的,咨詢師也需要關注來訪者是否能在咨詢中與自己的情緒和感受待在一起,是否能與咨詢師在情感上連接在一起,還是說來訪者是在使用頭腦和智力讓自己待在咨詢中。去靠近自己痛苦的部分,對每個人而言都是非常困難的體驗。咨詢師需要充分調動自己的感受,把頭腦放在一邊,全情地去感受來訪者講述的內容,來訪者的聲調、語氣、肢體動作,要讓來訪者感覺到咨詢師是能夠體會自己對喪失連接的痛苦的。
正如有人曾說:“孤獨并非因為身邊無人,而是無法表達重要的自我感受。”當來訪者能夠允許自己表達一些重要的自我感受時,意味著來訪者正在靠近內在痛苦的部分,也在努力與咨詢師保持連接,這是與修復和重建有關的雙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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